《若一切》南小艾

10、第九章

　　出事之后，谢佳峰像变了一个人，他去当了家教，我也不好说什么，也不敢再和谢佳峰联系。我打开我们的对话框，看着信息停止于出事的当天，我无数次想在对话框里打些字，无数次默默删除。就这样一直等着录取通知书过来，在朋友圈分享喜悦。一直到去上大学。一整个暑假，我和谢佳峰除基本的问候，也没有在多聊什么。
　　谢佳峰被省会的一所学校录取，温雅静去北京，我去广州。
　　三个人，三个地方。
　　听温雅静说，谢佳峰学费都是贷的。给谢佳峰办理助学贷款的那个人，是她父亲的朋友。
　　谢佳峰开学时间比我和温雅静都早。
　　临走的前三天，谢佳峰喊我出来吃麻辣烫。地点还是那家老氏麻辣烫。当时我考完驾照科目一回到家中，微信提醒我有新消息，我打开手机，消息来自谢佳峰。
　　我和谢佳峰的对话框，聊天时间终于来到了今天。
　　“海欣。”
　　谢佳峰的一句海欣，让我鼻子发酸。
　　他多久，没有这样喊我了？明明任何人都可以喊我海欣，可只有谢佳峰嘴中喊出来的海欣，有一种特殊的含义。
　　像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专属昵称。亲切宠溺。
　　我按捺住激动和泪水，发给他一个问号。
　　“我快到开学了，临走前，想再带你去吃一顿麻辣烫。”许久，谢佳峰发给我这一样一段话。
　　简单明了，可谢佳峰发的如此小心翼翼。
　　“可以呀。”我回他。
　　“时间地点，你来定。”我接着回复。
　　“那好。”
　　谢佳峰把时间订在了他开学前三天的晚上六点半。
　　我提前一小时收拾好，在约定时间等着谢佳峰。
　　我穿了长裙扎起高马尾，一直等着谢佳峰的出现。
　　终于，我等到他了。
　　等到了一个不像谢佳峰的谢佳峰。
　　谢佳峰看到我，小跑过来。
　　可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不敢再看第二次。我怕再看到他，把隐藏在内心的那点东西全部暴露出来，然后没有节制的哭。谢佳峰在努力还债，甚至不惜透支自己的身体。我这一次见到他，像是见到一个被生活磨平的成年人，毫无生机活力，不修边幅，两眼空洞，没有光彩，没有笑容，没有意识。
　　灵魂被抽空。
　　“谢佳峰，就算工作赚钱，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身体最重要。”我语气很轻，像是不经意间的提醒，可也是真的在意。我努力克制住泪水，使劲按压我发酸的鼻子，不让它流出来。
　　“好的。”
　　这顿饭吃的死气沉沉，我只好努力往碗里加着辣椒酱，辣的嘴巴都要成了香肠，我拼命喝水，力图引起谢佳峰的注意。
　　“海欣，”谢佳峰终于开口说话了，“一个人在广州，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不能在喝酒。心情不好的时候，找别的方法发泄。”很久，谢佳峰像机器一样吐出这番话。
　　他终于，又喊了我一次海欣。一句海欣，如同隔了一个世纪。
　　我意识到自己流泪了。
　　“我会的。你也是。”
　　我好几次想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狠心把它咽下。一直到离开。我和谢佳峰在十字路口分别。
　　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临走前，没有拥抱，没有好好道别。
　　我走的当天，是温雅静送我去机场的。我特地订了头等舱，温雅静在安检处和我告别，我一个人踏上去广州的求学之路。
　　头等舱的上座率只有一半，我吃着鸡肉饭和蛋糕，喝着咖啡，空姐殷勤的为我服务，我看向外面的白云，闭上眼睛，小声哭泣。
　　刚开学的几天，广州每天都是暴雨。大一课程很多但舍友很友善。我天天抽出时间和温雅静视频。后面，我还是忍不住去找了谢佳峰。
　　我明明强迫自己不要去刻意打扰谢佳峰，可现实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对他的那一份在意。
　　“谢佳峰，今天我吃了广州特色肠粉和叉烧包。叉烧包偏甜，还挺好吃。个头很大一个。”
　　“谢佳峰，我喝了港式奶茶，很醇香。味道和我们老家的一点也不一样。”
　　“谢佳峰，我今天被老师表扬了，说我画的素描好看，夸我特别有创意。”
　　“谢佳峰，广州有广州塔，有早茶，有港式餐厅，好想带你来尝一下啊。”
　　起初，我只是简简单单的和谢佳峰聊几句。谢佳峰是很敷衍的回答我“嗯”“好的”。甚至后面直接说有别的事拒绝了和我聊天。
　　我很天真，以为谢佳峰真的是在忙他的事情。
　　直到后来，我为自己的单纯天真感到可笑。
　　那是在十一月份，北方早已穿上了秋衣秋裤，温雅静在朋友圈里分享着北京的雪，我穿着短袖吃着雪糕打开和谢佳峰的对话框。
　　我们的对话框，最后一次聊天时间停留在上个月。
　　“谢佳峰，你那里下雪了吗？广州还是一片阳光明媚的。天冷了记得多加衣服。”我想来想去，鼓起勇气发给谢佳峰这样一段话。
　　我一直盯着对话框，期待回复。
　　信息提示声响的时候，我欣喜的打开手机。看到新弹出来的消息，我的脸瞬间扭曲。
　　“海欣，没什么事，我们以后不要联系了。”我没想到我等到的，是如此陌生又冰冷的回复。
　　这才短短几个月，我们之间，就变成了这样。
　　“海欣，对不起。我恋爱了，有女朋友了。”谢佳峰回复。
　　什么？谢佳峰恋爱了？
　　我打开谢佳峰的朋友圈，看到一分钟前他发的动态，和一个女生手牵着手，宣布了恋情。
　　原来谢佳峰不让我打扰他，是因为他去谈恋爱了。
　　我已经感受到我的火气在直线上升。
　　“谢佳峰你什么意思？”我愤怒的给他打电话，不由自主的把手握紧。
　　“海欣，对不起。对不起。”谢佳峰像个复读机，只在重复着对不起。
　　“谢佳峰，你这样对得起你父亲吗？对得起起早贪黑赚钱还债的母亲吗？对得起我和其他同学借给你的钱吗！暑假你拼死拼活的赚钱，原来是为了在大学谈恋爱啊！谢佳峰你真可以！谢佳峰我真的是瞎了眼！”我愤怒到握紧拳头捶着墙。
　　“谢佳峰你这样对得起谁！”
　　“无论是谁，和海欣你没有任何关系。怎么样都是我的选择，你无权干涉。没什么事，以后就不要打扰我了。”没想到，谢佳峰也来了火气。
　　我和他吵了几句，“嘟嘟嘟。”手机里传来了这个声音。我强忍着愤怒和泪水，给温雅静打了电话。
　　“谢佳峰这个骗子！”听完我讲述的温雅静已经怒火中烧，“谢佳峰到底什么意思！我去找谢佳峰评理！”
　　温雅静也不知道怎么教育的谢佳峰，反正那天谢佳峰有给我打电话，质问我到底想怎样。我同样也是很无情的告诉他：“既然你对我无情，那我为什么不能对你无情？谢佳峰，再见。”
　　我挂了电话，没有哭也没有闹，而是强迫自己去睡觉。睡前温雅静来了微信，说：“海欣你冷静一下，教育归教育，骂归骂。我总觉得事情有蹊跷。这不是平常的谢佳峰。今天你先休息，明天再说。”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这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谢佳峰。”吵完架后我冷静了，分析着谢佳峰刚才说过的所有话。我强迫自己睡觉，越是强迫，越睡不着。我辗转反侧，满脑子都在想今天的事情，泪水沾满了整个枕头，谢佳峰，你究竟是怎么了！你究竟遇到了什么！有困难说出来我们一起扛啊！我在被窝里哭成了泪娃娃，脑子里想了无数种可能下一秒被我一一毙掉。凌晨我强忍着胃里的疼痛，扶着墙来到洗手间狂吐不止。这样的感觉是在高考完的那天晚上，我同样是边哭边吐，只是这一次，拍打我后背的人是我的舍友。
　　而第一次拍打我后背的人，在我意识模糊之前还吻了我。
　　这也许是我们仅有的一次接吻。
　　第二天，我去医院打了点滴，并收到一个陌生的好友申请，申请人和谢佳峰用的是情侣头像，自称是谢佳峰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