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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第 9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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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耳熟,张临渊很快意识到捂他嘴的是谁,当即就要坐起来,又被摁了回去。
蜡烛灭了,今晚好像也没有月亮,屋内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一想到床边是那个阿余,张临渊没用剑鞘抽他手已经是看在洛舟行的面子上了。
阿余也不想过来捂张临渊的嘴。
张临渊是死是活,是缺胳膊少腿他不在意,但他得考虑少爷。不说死人那件事,张临渊如果死了,以后少爷就缺了一个可以斗嘴吵架的人,会寂寞的。
阿余放轻呼吸,手继续捂着张临渊的嘴,另一只手改为在他手背上写字。
因为不是惯用手写,写得七歪八倒,张临渊过了片刻才辨出那几个字是:
头顶有人。
张临渊一顿。
如果房中有人的话,他一定会察觉到,阿余是如何知晓?
阿余咬紧后槽牙,想写的字有点多,他凑到张临渊耳边,在张临渊想侧头避开时收紧捂嘴的力道,冷冷道:“连我来都没有察觉到,你说呢?”
张临渊:“……”
从见到阿余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阿余不是什么好东西。
洛舟行会说:“我见到他的时候,他被一群人堵在墙边踹,踹得身上没有一块好地方,他如果不会咬人,不会打架,他都活不到现在。张临渊,你根本就不懂,他不坏,坏的是那些打他的人!”
后来,洛舟行说:“张临渊!你把嘴给我放干净点,什么叫野性难驯?阿余是人又不是动物,再说谁让你骂他的?阿余怎么就不能骂回你了?他是我的小厮,要打要骂也是我来,哪里轮得到你啊!”
说到底,他和洛舟行越来越不对付正是因为阿余。
在洛舟行面前,阿余是“少爷”长“少爷”短的忠心奴仆,能陪他爬树下水胡闹,连挨骂挨打都是一起的,比起奴仆,洛舟行可能更当他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但在他张临渊这里,阿余是一只恶犬。
瘦骨嶙峋,垂着尾巴,腥臭口水从齿缝里滴下来的恶犬。
张临渊收起心思,碰了碰阿余手背,示意他挪开。
阿余刚挪开手,头顶便响起一道很重的呼吸声。
甚至近在咫尺。
两人瞬间一动不动。
张临渊还好,有床帐遮掩,能根据气息判断出对方的方位。
但阿余就不一样了。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在对方刻意不呼吸的情况下,他不知道人在哪,也不知道下一次呼吸是会在头顶,还是在他耳边。只要想到这种可能,就像虫子从头皮爬到脚底板,麻了个遍。
反正张临渊已经醒了,凭他的身手要对付这个东西想来也简单,少爷还一个人待在……
“啊!!”
“救命啊!!”
几乎是声音响起的瞬间,阿余扯下床帐披在身上,撞开门跑了出去。
失去遮掩的张临渊就暴露在对方视线里,同时,张临渊也看清楚了对方的模样……
嘭的一声,阿余撞开门。
“少爷!”
床上,洛舟行正与一个人搏斗。
他抓着对方的手腕,一只脚抵着对方肚子,一只脚蜷缩起脚指头,努力绷住一口气。
看到阿余,眼泪顿时从洛舟行眼里飚出来:“阿余,快救我!这是个怪物啊!你看他的指甲,又尖又长!”
阿余看不见,扯下床帐套住对方脑袋,拧了好几圈后用力一拽。人被拉开后,阿余跳上床将人踹到床尾,抓起洛舟行往外跑。
他们刚跑到院子里,后脚张临渊也出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模样和洛舟行房中的如出一辙。
皆是破烂布条挂满身,披头散发,指甲尖锐,身手敏捷地像猴子。
三人背靠背。
洛舟行欲哭无泪:“真是倒了霉了,这辈子就没这么倒霉过,这都是些什么啊……张临渊,都是你惹出来的!”
张临渊也憋着一口怨火,“是白事大人说我有一劫,且就在这几天,要是早知道就在今天,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们留下来碍手碍脚!”
“碍手碍脚?”火气窜上来了,洛舟行撸起袖子,“张临渊,说话得有良心,要不是阿余听见你房间有动静,担心你死了,才不会冒险去叫醒你呢!这两个怪物就是冲你来的,好死不死我还替你分担了一个……”
“那你还说什么?”张临渊毫无预兆地抓住洛舟行胳膊将他甩出去,抬腿踢开飞扑上来的怪物,吼道:“杵在这里等死啊?还不快出去!”
说着,也将阿余踹了过去,骂道:“你也是,别留在这里碍手碍脚,带着你的少爷赶紧出去!”
话音未落,怪物手起手落,张临渊后背被划出三道血痕。阿余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看到张临渊倒过来,他滚了一圈,给张临渊腾出一块地。
后背的痛让张临渊眼前一黑,更让他眼前全黑的是耳边响起了阿余的声音。
“张少爷,到底是谁碍手碍脚。”
阿余把剑捡回来塞进张临渊手里,又往他脸上拍了好几巴掌,直到张临渊睁眼瞪他,阿余才道:“拿好你的剑,保护好我家少爷。”
没等张临渊开口,阿余掰了根树枝,折断细枝,看向怪物。
怪物绕着他们挪动,对上阿余投来的视线,像是被激怒了,声音从喉咙里发出,下一瞬腾空跃起。
阿余助跑几步起跳,在半空抓住了怪物的头发,用力扯开,手中树枝已经对准了对方脖侧。
忽然,他愣住了。
“……薛六?”
薛六七窍流血,眼睛浑浊,他张着嘴低吼,腥痰从嘴角挂下来。
“薛六……”
薛六抓住阿余肩膀,用力扔了出去。
重重一声响,阿余撞上院墙摔在地上。
这力道几乎让阿余浑身的骨头都裂出了细缝,痛得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
“阿余!”
洛舟行连忙跑向阿余。
“洛……”张临渊咬牙撑起来,“你不要命……”
声音断断续续,洛舟行压根没听到。他还没跑到阿余身边,肚子就承受了薛六飞来一脚,整个人弹了出去,和阿余一样撞上院墙倒在了地上。
他连痛都没来得及喊就晕过去了,血淌过额头流到地上。
张临渊愣住了。
他动了动嘴唇想喊,发现声音发不出来,于是咬牙站起来,拿剑对着薛五薛六,不断后退。
不对劲。
院子里这么大的打斗声为什么都没有人进来?家丁呢?太爷呢?难道他们已经——
眼前的场景在旋转颠倒,张临渊抬手摸向后背,收回时只见手指上沾着黑血。
是毒……
这两人身上有毒。
张临渊气息颤抖,见薛六飞扑而来,他双手握住剑柄,准备拼力一搏,一道身影从他身侧掠过,抓住了薛六。
薛六的嘴被捂住了,指甲在抓住他人的手背上不断挠抓,血浸湿了袖口。
树枝插进了薛六脖子里,低吼声瞬间被口中血沫淹没。阿余慢慢俯身,眼里倒映着薛六的脸。他轻声道:“少爷是很珍贵的……我可以流血,但少爷不可以,懂吗?”
阿余松开手,薛六的尸体软软地倒在地上。
张临渊的脑子几乎不转了,他看着阿余,又看向薛六,无数话犹如蜂群铺天盖地涌入大脑,最后只变成一句:“他们的指甲有毒,你……”
阿余的手背被抓得血肉模糊,鲜红的血肉变黑了,好像散发出了阵阵恶臭。也可能是他中毒太深出现了幻觉,因为张临渊看到阿余的眼睛变成了红色。
在倒下去前,他耳边响起了瓷器碎掉的声音。
哐啷一声,月光出现了。
……
林中。
阿余拔出树枝蹲在薛五的尸体旁。
薛五和薛六的死状相同,皆是七窍流血眼睛浑浊。阿余搓了搓布条,能依稀看清上面的纹路,是他找来的那两套张家奴仆的衣裳,但破烂成这样,凑近闻还有一股水腥味……
也就是说,张家两个侍从死掉的时候,薛五和薛六也死了,只是薛五薛六被藏了起来……也不对。
死了的话,又怎么会动呢?
阿余用树枝戳了戳薛五的肚子。
这里也没人,少爷也不在,要弄清楚的话就只能趁现在剖开薛五的肚子……
“给,不用谢。”
面前突然多了一把眼熟的弯匕首。
阿余看着弯匕首缓缓抬头,眨了下眼:“你看到了?”
“看到什么?”面具人反问,“是你杀了这人的过程,还是你行凶的利器是根随手一折的树枝?动作干脆利落看着像老……”
阿余眼神一厉,抓住面具人的下颚就要将树枝插进他的脖子里。
结果自然是没得逞。
面具人任由阿余掐着下颚,至于那根树枝,被红事大人截住了。他看着那双在黑夜里的红眼睛,嘴角止不住上扬:“你叫阿余是吧?还没自我介绍,我叫阴祁。”
阿余看向红事大人,冷冷道:“我对死人叫什么不关心。”
“诶,别这么说。”阴祁拍了拍红事大人的手,又把树枝掰断了扔掉,“刚刚发生的事情只有你知我知红事大人知,放心,不会让那个少爷知道的。”
看到阿余手背的伤,阴祁眉头紧皱,再看看一旁尸体的手,心说兄弟,幸亏你的指甲是干净的,不然老子立马剁了你两只手,死了也别想留全尸。
“你刚刚是想剖这具尸体对吧?”阴祁把匕首递过去,“红事大人会剖的,我先帮你把伤处理下,拖着这手就别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