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对我求而不得后》知意洲

64、第 64 章

　　仙门首峰。

　　谈极秋正在打坐，拍门声忽然而至。

　　“师兄！师兄出事了！”元睿几乎要将门拍出一个洞来，他望着红光时隐时现的方向，眉头紧蹙，语速很快，“魔界方向传来雷声，还有不详红光，和当年饕水——”

　　话没说完，两扇门轰然打开。

　　元睿一顿，正要开口，谈极秋从屋内走出来，望着红光方向，问：“仙尊呢？”

　　“萧……不在雪灵峰！”八成是和岑薛在一块，可这话他不能说！元睿急得冷汗都出来了。

　　闻言，谈极秋转过身来，面色古怪地看着元睿：“他不在雪灵峰，你来找我作甚？”

　　“我……”

　　“仙门得有人坐镇，仙尊不在，只能由我来。魔界既然出现不详红光，你又说和当年饕水祸乱的情形相似，那你还不快带着人赶去？”谈极秋摇头叹气，“你在我这多浪费一会儿，说不定就会有数十人死去。”

　　元睿思忖须臾，心想也是。
　　仙门得有人坐镇，除了萧煜能稳定人心外，也就只有谈极秋了。

　　“那我去了！”
　　元睿急匆匆地来，又急匆匆地离开。

　　谈极秋高喊：“一切小心，别莽撞行事！”

　　待四周只剩他一人，谈极秋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他转身走向屋内，手被长袖半掩，谈极秋掐指一算，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极乐殿。

　　艳娘子站在长廊上，望着红光盛起方向，面无表情。

　　“姑姑。”

　　披着薄纱的女子欠身：“姑姑，无逐公子破了禁。”

　　“我没瞎，看得见。”艳娘子冷冷道：“你去把那只黑狗抓来，就说——它当初送来的那两个小娃娃都要死了，这回是救，还是不救。”

　　“是。”

　　女子消失后，艳娘子用力拍向木栏。
　　“无逐……”

　　*

　　“萧煜，拔剑！”

　　鬼市上空，萧煜执剑挡住岑薛，另一只手不断寻找机会去抓住他，可次次都落空。

　　岑薛落在屋顶上，血珠从指尖滴落。

　　他看着下方的萧煜，只觉得眼睛疼得厉害。

　　事到如今，还要把我救回来吗？
　　萧煜，你看不到吗？
　　我身处的是无间地狱，哪怕是仙人临世也救不了我。

　　萧煜拿剑的手也全是血。
　　灵剑不断震颤想要出鞘杀敌，萧煜必须以灵力压制，这样一来，便是用自己的灵力压制另外一股自己的灵力，势必会受到反噬。

　　“萧仙尊，你再执着于我，余琢可要把鬼市的人都杀光了。”岑薛歪头轻笑，“当年仙门不是帮魔界平了饕水之乱，不妨再帮一次啊。”

　　“那是仙门。”萧煜道：“不是我萧煜想做的事。”

　　“那你想做什么？”岑薛顺着他的话问道：“把我带回雪灵峰，想办法让我活下去？”

　　萧煜想说是，可他知道岑薛不愿。

　　可如果放任岑薛这样下去，他会死。

　　这样一来……

　　对上萧煜的视线，岑薛读懂了他的意思。下一瞬，他从屋顶离开，同一时刻，萧煜跃上屋顶，只差一点就抓住了他。

　　这边上演他逃，他追的戏码，另一边，余琢正在大开杀戒。

　　鬼市的魔族子民不是他的对手，他只需轻轻扔出一团火，就能在顷刻间吞噬他们，惨叫、咒骂回荡在余琢耳边，他神情平静，血红眼珠看向岑薛的方向。

　　“余琢啊，你很乖，学起来也很快，但是什么都听他的会出事的。”

　　屋檐下，黑狗懒洋洋地趴着晒太阳，边对他说：“不说别的，就说重新长出下半身这件事吧，年过半百的人都撑不下来，他一个孩子却撑过来了，如果没有一个强大的支柱，这是一件绝对不可能实现的事。”

　　化作小孩模样的余琢盯着院里的鸡，过了很久才艰难吐出两个字：“萧、玉。”

　　黑狗沉思想了想：“也有可能……但其实我想说的是，那小孩阴邪得很，长大后估计也会是个想法极端，手段狠辣的人，你要是处处顺着他，你也会出事的。”

　　余琢转过头，乌黑的眼睛盯着黑狗，接着，他脑袋一歪，面无表情：“那？”

　　闻言，黑狗往前爬了爬，眼里冒着精光：“这简单啊，只要你有了‘这样下去不对’，或者是‘要阻止他’的念头时，你就可以背刺他了。”

　　话没说完，余琢站了起来。

　　小小的影子落在黑狗身上，余琢道：“不、可以。”

　　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背叛无逐。

　　动摇的念头瞬间消失，余琢看到还有一息尚存的魔族子民，隔空取来一柄剑，毫不犹豫刺穿对方胸膛。

　　无逐只剩我了……

　　直到剑下的魔族子民咽气，余琢才松开手，赶往岑薛的方向。

　　就在这时，数十把灵剑从天而降。

　　“哪里走！”元睿率多名仙门弟子将余琢围困在剑阵中，“不管你是谁，与魔界有何恩怨，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屠杀那么多条无辜性命，休想离开！”

　　“无辜？”

　　余琢转过身来，平静问道：“怎么证明他们是无辜的？”

　　“什……”元睿瞪大双眼，这还需要证明？他一路赶过来，街道上甚至躺着一具头发花白的老人身体，那老人怀中还有个幼童！

　　“他们毫无还手能力，这不无辜？”元睿怒气难忍，“那幼童甚至都不及我腰，正是天真无邪的年纪，他不无辜？”

　　余琢没有反驳，只问了一个问题。
　　“那岑薛呢？他不无辜，所以他要死？”

　　元睿登时哑口无言。
　　岑……

　　元睿回答不上来，余琢轻扯嘴角，笑了一声：“你回答不上来。”

　　元睿正打算开口，余琢掌心燃起一簇火，只见他挥动手臂，剑阵瞬间被火焰打散。

　　“无逐说你只分对错，果然如此。”火焰在余琢身后变成一张巨大的，在狞笑的脸，“那就没有继续交谈下去的必要了。”

　　随着余琢冰冷的话音落下，火焰暴涨数米高。那火焰是绿色的，又像是蓝色的，能瞬间吞没一个人，烧掉最外面的布料皮肤，接着让里面的肉变得焦烂，烧到最后，人还剩一口气，直到咽气之前，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体在被一点一点摧毁。

　　“都退下！”

　　心脏陡然猛跳，元睿立刻张开结界挡住火焰的吞噬。

　　“长老，他要跑了！”仙门弟子看到余琢转身离开，急得握紧剑柄想追上去。

　　“跑就跑了，你不要命了吗？！”元睿青筋直跳，“人死了就什么都没——”

　　话音戛然而止。
　　元睿神情呆滞了一瞬。

　　许是听到了元睿的怒吼，准备离开的余琢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他一眼。

　　元睿对上他的视线。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岑薛还活着，可他什么都没有了。

　　火焰随着余琢的离开威力渐渐变小，见此，仙门弟子立刻挥剑扫平周围的余焰。

　　“长老，我们快追！”

　　元睿呆愣在原地，迟迟未动。

　　“……长老？”

　　无逐说你只分对错，果真如此……
　　元睿想起了在灵虚学门时的一些事。

　　关于岑薛的。

　　那时，他觉得岑薛这样吊儿郎当，轻浮随意的人调戏萧煜是不对，偷跑出灵虚学门去游玩人间是不对，与人斗殴使用诡计也是不对……

　　他十分讨厌岑薛这样的人，以至于一直在忽略他做那些事情的原因……

　　偷跑出灵虚学门去游玩人间是因为萧煜病重，他去人间求了平安福，放了河灯，甚至在人间的姻缘树上系了‘萧玉一生平安’的红绳。

　　与人斗殴使用诡计是因为那人嘴上不把门，用下流的话调侃萧煜，被岑薛听到了继而发生的斗殴，至于诡计……

　　“你那么喜欢她，那你嫁给她冲喜啊！说不定就不用当个早死鬼，还能给你生个一儿半女呢！岑、少、君！”

　　“长老！”仙门弟子用力一晃，担忧道：“长老，您没事吧？”

　　元睿摇头示意没事。
　　他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吃了一味世间最苦的药，苦得眼眶有些湿润。

　　元睿很快便收拾好了心情，带着仙门弟子朝着余琢离开的方向追去。等他们追到的时候，余琢和萧煜刚结束一次交手。

　　余琢单手对战萧煜，另一只手牢牢抓住岑薛的肩膀。

　　岑薛双眼一片通红，血从两只眼睛里流下来，又顺着下巴滴落在地。他攥紧余琢胸前的衣服，眼睛此刻根本无法视物。

　　“余琢……”岑薛颤抖不止，“带上父亲，离开……先离开！”
　　“好。”

　　余琢收手正要带着岑薛离开，一把剑从身侧飞过，直直落在他们身前。

　　萧煜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把人留下。”

　　“你留不下。”余琢将岑薛拉到怀里，手里突然多了一件斗篷，他将斗篷披在岑薛身上，缓缓道：“你们也容不下。无逐要做的事，有违天理，有悖人伦，你能护住他的话……他的字就会由父亲来取。”

　　萧煜瞳孔一缩。

　　“无逐是我的父亲，兄长，幼弟……”余琢搂着岑薛转过身，红光自他脚底缓慢浮现，袍摆无风自起，“他赐予了我作为人最重要的名字。”

　　碎裂声从远处一点点传来，原本很轻，紧接着越来越响，碎裂声越来越频繁。

　　不详的预感像红光笼罩在头顶，元睿顺着碎裂声望去，除了满地鲜血尸体和房屋，他根本分不清这道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直到——

　　“饕水河封印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