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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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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了有一会儿,一缕小小的灰烟从衣堆里飘了出来。
“什么东西?!”阴祁下意识抽出匕首。
灰烟变了又变,始终无法凝出样貌,只好作罢。
“没想到你真的有办法带我出来……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这个人情就用探饕水河来还了。”
一从炼人窟里出来,前不久岑薛撒下的种子已经发芽抽长,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里了。
“好。”岑薛颔首,微笑,“前辈小心点,若是被发现了,我可救不了你。”
道袍冷哼了声,从窗缝钻了出去。
待他离开,岑薛敛起笑。
“喂,岑薛,那是什么东西?”阴祁紧盯窗棂,肩背绷紧并未放松,“你从炼人窟带回来个邪乎玩意儿?”
岑薛:“不用管他是谁,只要能帮我探查到饕水河的情况,即便是张皮,一根手指,我都会带回来。”
阴祁一噎,等了片刻没有任何异常,这才收起匕首,往桌边一坐。
“岑薛,现在的情况虽然与我们当初的计划大相径庭,但还有转圜的余地,只是接下来……”阴祁一顿,靠在桌上的手手指微微蜷缩起来,“我们得带着萧煜,同时瞒着他行事。”
岑薛望着窗棂,没有开口。
阴祁知道这事儿难,比登天还难。
那是谁?萧煜萧明烨,全天下没几件事情可以瞒过他,可如果让他知道了岑薛要做的,定会阻拦。
他不是不信萧煜,只是……
阴祁叹了口气:“算了,如果你不想萧煜跟着的话,我想办法把他留在这里,你和余琢动身。对了,你可以带上那个银酆和屠弦引,他们……”
话没说完,岑薛忽然起身,看着他:“我出去逛逛。”
阴祁一愣。
“……啊?”
……
岑薛独自走在鬼市街道上,长发未束,一身长袍裹身,面容完好无损,模样普通平凡。
他双手藏在袍中,将鬼市的街景,人语,看进眼中,听进耳中……
“……最近鹰队和鬣队巡查频繁,是不是魔界混进了什么人,他们在搜寻此人啊?”
“啊?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风声?鬼市时常有人进出,就算真的要搜寻,是不是得先来鬼市搜?哎,你就是想太多了!”
“不是不是……”说话人的语气变得紧张起来,声音压低了许多,“我、我就是怕,是跟前魔君有关系的人!”
“呸呸呸!”另外一人恼怒道:“哪来的前魔君?以崖那种畜生怎配是魔界魔君!他是罪人!就该钉在柱子上受尽耻辱!”
“你……”那人还想说什么,可见对方一脸愠怒愤懑,只好作罢,“没事了没事了,可能真是我想多了,你去忙吧,我把摊子收一收。”
等恼怒的人往地上啐了口痰离开后没多久,一位公子停在了摊子前。
摊主抬头看了眼,打量了眼这位公子的衣着,将收起的摊子重新铺开,笑着问道:“公子可有看上的物件?我可以便宜卖你!”
公子笑了笑,往摊上放了一袋钱:“物件就不用了,我方才听你和那位说起了前魔君,不知去哪可以见到这位前魔君?”
闻言,不等话音落下,摊主脸色一变,伸手扫开摊上的钱,冷冷道:“跟你有什么关系!不想死就别瞎打听!”
说着,连摊子都未收,直接推着推车离开。
岑薛望着那道身影消失在人群中,他抬脚缓步跟上。
……半晌后,岑薛从另外一条街出现。
低头掸了掸衣袍,岑薛抬头看了看方向。
少顷,两位老人看着桌上的黑叶子,撑起眼皮辨认了会儿:“……哦,是跟着小少君来的那位公子,有何贵干?”
“劳驾送我去个地方。”岑薛笑着颔首,“魔界,往生碑。”
*
魔界,往生碑。
刺骨的风灌进岑薛衣袍,他抬手拂开眼前的头发,看着往生碑。
在他的前方,一块巨大的石碑矗立着,上面刻满了名字。岑薛走上前,看着上面的名字。
一个个陌生的名字映入眼帘,他们是谁?为何而死?死于何地他一概不知,但这块碑上有许多抓痕,有的浅浅一道,需凑近看才能看清,有的深到像一条沟壑,横在上面。
岑薛伸手摸向那道深得像沟壑的抓痕,还未来得及细细感受,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你也有至亲,死在饕水祸乱中吗?”
岑薛回头。
那是一位衣衫褴褛,拄着拐杖两眼白翳的妇人。
她双手握住拐杖,微微侧头去听:“往生碑上刻的,是死于饕水祸乱的所有魔界人,我的骨肉血亲,皆亡于那场大祸中,你也是吗?”
岑薛未答,垂眼看着妇人露出来的皮肤。
上面是虬结的疤,像附着着一只足有手掌大小的蜘蛛。
“这里是往生碑,会来这里的只有魔界人……”妇人迟迟听不到声音,以为那人走了,她站在原地喃喃自语,“这里是往生碑……却不得往生……我的骨肉血亲,皆亡于饕水,不……皆亡于以崖之手!”
妇人蓦地抓紧拐杖,声音颤抖不止。
“那畜生,千刀万剐真是便宜他了!碎尸万段也不过如此,他就该饱受折磨,历经苦难!他才是那个不得往生的人!”
“挫骨扬灰!挫骨扬灰……”
妇人松开拐杖,颤抖着摸进怀中,取出一样东西。
岑薛看到那样东西,手指忽地一抽,他出声问道:“你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没想到人还在,妇人被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听你的声音,是个年轻人,你没有也正常。”
说着,妇人伸出手,摊开手掌。
躺在手掌里的是一根中指长短粗细的白色木棍,上面好像还刻着什么,许是被妇人一直带在身上有些磨损,看不太清了。
岑薛正要上前看清,就听到妇人说:“这是我们的仇人,以崖的骨头。”
岑薛倏地愣在原地。
“他被拆骨扒皮,骨头根根敲碎分给我们这些因为他而失去血亲的人,我们日夜诅咒他,怨恨他……”
“不光是我们,整个魔界子民都要记住以崖,他是魔界的罪人,他对不起魔界的子民,更对不起历代魔界魔君!”
妇人的话像罩了一块布落在岑薛耳边,过了许久后,他才恍惚回神,手指用力掐着掌心,语气平静问道:“何处,能见到以崖?”
妇人侧头问道:“你从哪来?”
“……鬼市。”
妇人道:“鬼市便能见到,当初扒了他后背的皮,就钉在鬼市的门匾上,你若住在鬼市,应当时常见到啊。”
时常见到……
岑薛离开往生碑,朝着鬼市而去。
……
客栈内,余琢将换下的衣服收起来,身形忽然一顿,下一瞬,他冲出客栈。
一道风猛地从眼前刮过,银酆瞪大眼望向门口:“那不是……诶!等等我!我也去!”
银酆跳下桌急忙跟上。
见银酆离开,一动不动的屠弦引也跟了上去。
银酆的呼喊惊动了萧煜和阴祁,两人从屋内走出来往大堂望了眼,又抬头对视了眼。
萧煜:“岑薛呢?”
阴祁:“……他说要散心,出去了。”
萧煜心下一沉,手指一张一握,人带着剑瞬间消失。
很快,余琢找到了岑薛。
岑薛正站在鬼市门口,望着头顶的门匾直勾勾看着。
“无逐。”余琢来到岑薛身旁,也抬头,“那是什么?”
岑薛直勾勾看着,过了许久才轻眨下眼睛,低头笑出了声。
“那是什么?”他轻声自问,“那是,鬼市的门匾……”
“是……”
是我父亲的皮。
他看了很久很久,就在他即将松口气的时候,在污秽和划痕中看到了一块灼伤的痕迹。
那不是寻常的火灼伤。
那是……
“只是小小灼伤,堂堂少君怎么能哭鼻子呢。”以崖捏了捏红眼睛红鼻子的儿子的脸,“这是你救了为父的象征,为父引以为傲。”
“才不是呢!”
彼时还年幼的岑薛大声反驳:“如果父亲没有躲得及时,父亲就会和那只蝎子一起死了,我就没有父亲了!”
幼年岑薛哇哇大哭,以崖哭笑不得,将衣服穿上后抱住儿子:“我还要看着你娶妻生子呢,怎么会那么快就离开你呢,傻儿子。”
“那流光花厉害的是花籽,只要没了花籽……”以崖捏着流光花递到岑薛面前,笑问:“你瞧,好不好看?”
岑薛的眼中装满了飘动的光点。
以崖将流光花塞进岑薛手中,见他松手推开,笑骂道:“拿好了!这可是为父费了不少心神才清理干净的,往后你若是遇到喜欢的女子了,也可以像为父这样摘一朵没有花籽的流光花送给她,她定会喜欢。”
“不会!”
“当然会!”以崖严肃道:“这世间没有人会不喜欢流光花,女子男子都不例外!你娘不例外,你这小不点也不例外!”
“当真?”岑薛半信半疑,看着流光花小脸纠结,“那……如果真的有人不喜欢流光花呢?那我岂不是冒着生命危险白摘了?”
若以后他冒着生命危险摘的流光花人家不收,他一定把那人杀了,那样的人才不值得他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