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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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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啄水声也没了。
“我先走了。”这回不等岑薛挽留,阴祁放下杯子就走。
没了碍眼的,萧煜给岑薛倒了杯水,推到他手边,在他翻脸之前说:“我想起来他是谁了,想来告诉你。”
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听到这话,岑薛把话咽了回去。
那细微的动作没有逃出萧煜的眼,手指捏着茶杯无意识摩挲,他道:“他叫佟木。”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岑薛看向萧煜,心说你还真只是想起来他是谁啊。
罢了,反正有名有姓,让艳儿再派人去查查。
岑薛起身要走,却在站起来时被抓住了手腕。
萧煜仰头看他,五指缓缓收紧。
“我在等你问我,无逐。”
萧煜的手掌很暖和,他想抽回手,可萧煜的手此刻就像地牢的铁铐,一头铐在他腕上,一头钉在墙里。
“那……”岑薛视线乱瞟,身体绷得跟块石头似的站在那,“他……为什么会变成穷尽途的主人?他犯了什么错?”
“他要取出我的灵根,被师尊发现了。”萧煜看着岑薛蜷起的手指,平静地诉说那段往事,“我修为增进迅速并非是我天资卓越,是因为我的灵根,它与常人不同。”
修为增进迅速在旁人看来是羡慕不来的好事,但于他而言,却是件麻烦事。
他需要巩固底子,一旦承受不住,这些旁人羡慕不来的修为就会变成取他性命的利器。佟木就是在他打坐时偷袭的,因此他成功了。
“我没有不愿与你说话,那时师尊封了我所有穴位筋脉,我无法开口。”萧煜垂下眼,唇角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笑,“你总会带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会说一些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传言轶事,我每日都坐在正对那扇窗户的案几前等你来。”
“只要你推开窗,你就能看见我。”
“我也……可以看见你。”
腕上的手忽然一松,岑薛还没反应过来就先看到萧煜身形一歪,他想也没想伸出手,将萧煜拉了回来。
脑袋撞进他怀里,岑薛这才注意到萧煜的温度极高,脸色没什么变化,一摸脖颈却烫得很。
来不及细想,岑薛扯开嗓子大喊:“阴祁!”
“来了——”
阴祁推门而入,看到萧煜倒在岑薛怀里,没忍住道:“你这么快就下手了?”
“别胡说八道!”岑薛揽着萧煜的肩,闻言怒道:“我现在没半分灵力,这么大个人的重量都往我身上压,你不知道过来搭把手?!”
“来了来了……”
阴祁过去搭把手才发现萧煜的异样,再看看岑薛怒意难平,知道情况不对,立刻抓起萧煜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扶到床上去。
……
“岑无逐!我是想把这位瘟神赶紧送走,但是没让你弄死他啊!”艳娘子看到萧煜那副模样,头都开始痛了,“这是仙尊我的祖宗,要是让人知道仙尊在极乐殿出了事,我……”
艳娘子捂住胸口跌退了几步,眼前阵阵发黑。
“我……我的偌大家业……”
岑薛站在余琢身旁一言不发。
等余琢收回手,岑薛立即问道:“怎么样?”
“他的伤,加重了。”余琢言简意赅,“应该是与那人动手时,催动灵力所致,极乐殿内没有能对他的伤起作用的丹药。”
“那我们把他送回仙门吧。”艳娘子道:“把他留在极乐殿也没用,说不准这伤还拖得越来越重,不如就现在,我让行渡者把他送回仙门,仙门定有办法治好他!”
换作以往,艳娘子这话一说出口,岑薛定会想都不想就同意,甚至是催促她赶紧去办,可这会儿他看着萧煜却犹豫了。
伤……是因为他存在的,也是因为他加重的。
“我亲自送他回去。”
“不行!”艳娘子一口否决,上前将岑薛从床边拽出来,“萧煜对你网开一面可不代表仙门其他人会对你手下留情!之前你还能用灵力我都不让你出去,何况现在你连灵力都用不了。”
“待在极乐殿!我会安排行渡者送他回仙门。”艳娘子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稍许,“我会让萧煜全须全尾回到仙门,途中任何人要对他下手,都别想留个全尸在世上。”
岑薛不语。
屋中有些压抑。
艳娘子皱眉,微微加重语气:“……无逐!”
岑薛闭上眼,过了会儿才道:“我知道了。”
“好,那我现在去安排。”艳娘子看向余琢,朝他示意了一眼,“你放心,他既然是全须全尾来的极乐殿,我自然也是要全须全尾把他送回去,我可不想仙门上门来找麻烦。”
……
月夜下,船只破雾前行。
直至雾散,皎洁明月高悬夜空,山峦重重叠叠。
一只热手覆在手背上,岑薛差点动了手,他没回头,就着现在撑头赏月的姿势道:“我还以为萧仙尊是准备睡过去不打算醒了呢。”
萧煜闭了闭眼:“无逐……”
“闭嘴。仙尊大人还是叫我岑薛吧,你我还没有熟到喊字的地步。”岑薛拢了拢斗篷,问道:“需要多久才能到雪灵峰?”
行渡者:“天亮时分。”
“萧仙尊,听到了吗?天亮你就能回雪灵峰了,等回去后好好调养身体,没事别出峰,也少管别人的事,你这么义无反顾地帮别人,别人可未必会领情。”
“无逐。”萧煜坐起来,眉头微蹙,“是旧伤复发,与你无关。”
岑薛不为所动:“哦,可好端端的,怎么会旧伤复发?萧明烨,你可真大义啊……为了不让我欠下恩情,居然用这种借口。”
不用他人说萧煜也能感觉到岑薛正憋着一肚子火,开口就是明嘲暗讽。
伤确实是旧伤复发,说和岑薛无关,也是假的。
萧煜不再多言,将身上的厚氅披在岑薛肩上后躺了回去。
两人无言,只有水流风声相互交织。
当一缕金色波纹在水面荡开,他们抵达了雪灵峰山脚下。
萧煜被一脚踹醒,岑薛冷冰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起来,下去,你家到了。”
萧煜:“……”
雪灵峰下着雪,萧煜看着岑薛冷冰冰的脸,抬脚上岸。
人一上去,岑薛转身朝行渡者示意。
水没过船桨,行渡者盯着丝毫未动的船,看向岸上的人。
“既然岑公子不愿意欠下人情,那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还清了吧。”萧煜看着岑薛,指尖灵力未收,“如何?”
如何?
我如何你大爷!
宽大的斗篷遮住了岑薛气抖的拳头。
他是背着艳儿送萧煜回雪灵峰的,眼下天已大亮,艳儿必然发现他和萧煜都不在极乐殿,不用问都知道他去了哪里。
按照约定,他会在午时回到极乐殿,如果午时人没到,不说艳儿,余琢那儿就不好交代。
“如果我一定要择日还呢?”岑薛咬牙切齿。
“那我的伤,就不必治了。”萧煜说着,收回了灵力。
靠近岸边的水面结了一层薄冰,萧煜看着船只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朝阳晨雾中。
石阶湿了,萧煜独步上山。
千阶石梯,萧煜走得极慢。四周静谧,雪点落在他肩头,墨发。
倏尔,他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不甘。
下一瞬,他转身下山。
静谧的山道上忽然多了一道脚步声,萧煜看着不该出现在他面前的岑薛,愣住了:“你……”
岑薛单手撑住膝盖大喘气,明明下着雪他却满头大汗,脸颊浮起一片淡红。
“……你走那么快,赶着去投胎吗?”岑薛喘得嗓子干疼,两股颤颤往前走。
心口的弦因为岑薛的出现被反复拨动,萧煜上前抓住岑薛手臂,喉咙发紧:“……我带你上去。”
“不必了。”岑薛皮笑肉不笑地抽回手,敲了敲发抖的腿,阴着脸道:“我可不想再欠仙尊一个人情。这千梯,我又不是没爬过。”
不就是再爬一遍吗?
他行!
岑薛咬咬牙,一步一脚印往上走。风灌进斗篷里,他一半脸浮着血色的红,一半脸的莲花瓣随风轻晃。
这些都映在萧煜眼中。
他不说话,跟在岑薛身后。
岑薛停了,他也停了。
岑薛继续走,他就继续跟。
长路漫漫,岑薛在……
他就在。
*
扫雪的弟子正在偷懒,忽然,他看到有人上来了,稍稍惊讶了下,心道除了闻姓兄弟居然还有第三人是徒步上雪灵峰的!
想着,扫雪弟子提着扫帚小跑过去,道:“这位公子,师尊目前不在……”
声音忽然一轻。
扫雪弟子看着走上来的师尊,瞪大了眼睛。
师尊怎么是走上来的?!
在弟子惊讶之际,岑薛已经跪倒在地,整个人就剩脑袋还有点知觉,风一吹,发烫的脸颊冷却了下来。
“师尊,这位公子……”扫雪弟子行了个礼,瞟向岑薛。
“山脚捡的。”
萧煜说着,在岑薛身旁蹲下。
岑薛刚侧过脸,萧煜的手从眼前晃过。
对上岑薛狐疑的视线,萧煜面不改色抓着他手臂将人拉起来,询问扫雪弟子之际,他伸手替岑薛理了理歪倒的斗篷,将帽檐往下压了压。
“宁阳呢?”
瞧不见那公子的模样了,扫雪弟子拱着手弯腰回答:“大师兄的话,现在应该在三师兄的药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