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对我求而不得后》知意洲

105、第 105 章

　　阿余不知道，原来心脏能跳这么快。

　　他像一只老鼠跑进了幽深的森林，好几条带着剧毒的蟒蛇就在身后，发出‘嘶嘶’的声音，无时无刻不提醒他，危险还没有解除，他不能死。

　　不知道是第几次咽下上涌的腥甜，阿余靠着一棵树干缓慢吐气，换气。

　　右半边身体在经历剧痛后失去了知觉，他感受不到手臂的存在，即使能看到它，能摸到它。

　　阿余扯开衣襟，把黑东西往里塞。

　　这一动作惊醒了黑东西，它睁开眼，看向阿余垂落的手臂，再抬头，是一双红眼睛映入眼帘。

　　“知道抽中你的是什么吗？”

　　阿余唇色苍白，唇缝里却是红的，他捏了捏腿看向四周，声音极轻：“看到了。”

　　黑东西一愣：“看到了？”

　　当时姓王的下令杀了他时，他身后的家仆没有动，但仍有招式落在他身上，他猜测，当时街上还有一人。

　　后来，在撞破结界前，他回头时看到了。

　　“是怨童。”阿余摁着黑东西站起来。

　　今夜没有月亮，林中昏暗，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踩断树枝引来追捕，但同样也是甩掉他们的机会。不久前他想错了，他带着黑东西逃跑却是可以引开视线，但同样也会给老爷夫人带去危险。

　　姓王的不想事情败露，一手是派人追杀他和黑东西，另一手则是将老爷夫人杀人灭口。

　　死干净了，事情才没有发生过。

　　他自有记忆起便是在梧桐城，梧桐城是他的全世界。出了梧桐城，他就像个三四岁的幼童，分不清东南西北，不知哪个方向才是雪灵峰。

　　雪灵峰。
　　仙门……

　　仙门必有办法救出老爷夫人。

　　阿余低头，看着黑东西：“今夜，我们不能死在这里。”

　　黑东西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它颔首应道：“那就让他们死在这里。”

　　喀嚓一声。
　　树枝断裂的声音。

　　正在林中搜寻的蟒蛇听到后，立即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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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晌午。

　　樵夫正靠着一棵树歇息。

　　太阳大，戴着草帽也是汗流不止。樵夫一边吃着馒头一边喝着水，想着吃完后抓紧赶路，趁着天黑前回家，若是来得及，还能上集市买只鸡给娘子补补。

　　忽然，眼前出现一双脚。

　　樵夫顺着脚抬头，吓得把馒头扔了出去。

　　“你、你！你是人是鬼？！”

　　阿余蹲下来，用手指在地上写了三个字。

　　樵夫伸头去看：“血……灵峰？没听说过这地方啊……啊！你是不是说仙门的雪灵峰啊？雪灵峰的话不在这边，你得往东边走，喏，就是朝着那边一直去，不过很远，你要不……诶？”

　　没等樵夫把话说完，阿余已经离开。

　　直到看不见樵夫，他把嘴里卷起的布条扔掉，重新撕下一条，卷起，塞进嘴里。

　　做完这些，阿余朝着东边走去。
　　身影渐行渐远，只留下丢在地上的血红布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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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柜目送一对兄弟上山，没忍住摇头感慨：“可怜人啊……”

　　大哥修为不错，可弟弟却得了个孱弱的身子，一些世家里常有排挤虐打的事发生，大哥人善，不与人计较，可偏偏有人蹬鼻子上脸，大哥那得不到回应，就去找弟弟出气，如今弟弟能不能活下来，还不好说呢……

　　掌柜转身离开。
　　忽然，有一人与他擦肩而过。

　　模样虽是一晃而过，但掌柜一下子就认起来了，连忙回身追上去，双眼瞪得极大，将阿余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你……你怎么回来了？你这些伤是怎么回事？”

　　阿余不语，只抬手指向石阶。

　　掌柜瞬间领悟：“你要上去？”

　　阿余摇头，正要蹲下来写，掌柜忙扶住他：“等等等……你是要问你家少爷？你家少爷自打上山后就没回过镇上，我也不清楚是还在山上还是已经回家去了。要不我找人替你问问？只不过要些时日，你先上我那……”

　　阿余甩开掌柜的手，只身上山。

　　掌柜看着那道身影逐渐消失，再低头，只见手上沾了丝丝血迹，还未干涸。

　　千层石阶不是开玩笑，阿余好几次停下来，眼前一阵一阵的晕眩发黑，呼出的气息很重，甚至急促得有些缓不过来。

　　他蹲下来取出嘴里的布条，咳嗽了几声。

　　“……哪个王八蛋造的路，上千阶……走上去我腿都废了。”

　　怀里没声音。

　　阿余抬手拍了几巴掌，总算是把黑东西拍醒了。它撑开眼皮，眼睛红得跟阿余不相上下，没好气道：“没死，轻点，还是你想做灭族大英雄？”

　　“我们快到了。”阿余望向上方，没忍住一笑，“就是看不到头，我快坚持不住了。”

　　说着，他忽然弯下腰，额头抵着石阶，身体颤抖。
　　“好痛啊……”

　　黑东西沉默着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阿余站起来继续走。

　　四周很静，只有他的喘息声，脚很痛，很酸，走着走着，他好像感觉不到脚的存在了。越往上，薄雾从林间飘出，又钻进另一侧的林中，也可能这是云。

　　阿余分不清了。

　　他好像走上了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他也成了一团雾，随着石阶慢慢往上飘。

　　“张临渊，钟卿仙长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跟我去梧桐城见我娘啊？”

　　洛舟行眼巴巴地望着钟卿药房的门，那模样惹得张临渊翻了个白眼。

　　“这几日你瞧见上雪灵峰的人有多少，钟卿师兄得先看过他们以后才会随你下山。而且——他已经收了那株灵草，不会翻脸不认人的，估摸着再过一两日就能去了。”

　　“真的？”洛舟行不太信，指着山门口，面无表情道：“刚刚我还看见一对兄弟上来呢，那弟弟脸白得跟雪似的，一看就病得很重，和我娘一样一刻也耽误不得，一两日哪治的过来啊！”

　　张临渊：“旁人可能不行，可这是钟卿师兄，是连无忧长老都称赞过的钟卿师兄！”

　　“不认识。”洛舟行摇摇头，又道：“再说今天都来了一对兄弟了，说不定后面还会有一对父子。嘿你瞧，这不又来人了吗？”

　　张临渊望过去，是瞧见了人，但却不是父子。正要调侃一番，忽然觉得来人有些眼熟，再仔细一看，脸色当即一变。

　　山门口的扫地弟子走近问道：“公子，你是来……”

　　话没说完，余光里似有什么东西从公子身上掉落，弟子低头看去，表情空白了一瞬。他缓缓抬头，继而后退了一步，扔掉手里的扫帚，既冷静又慌乱地大喊：“三师兄！三师兄出事了！”

　　洛舟行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张临渊忽然跑向了山门口。他正要跟上，张临渊却一声怒喝：“别过来！”

　　洛舟行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快步上前质问：“张临渊！你干嘛吼——阿余？！”

　　洛舟行欣喜若狂，立刻跑上去：“阿余！你怎么来啦？是不是想念我……”

　　阿余的意识渐渐回笼，眼前是张临渊的脸，再不远处是少爷的脸。

　　少爷还在山上便好……

　　那一口反复上涌又被咽回去堵在喉间的血终于吐了出来。同一时刻，怀里的黑东西也咳出一口血，抓了一路的手渐渐松了。

　　“阿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