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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第 10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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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看不到洛舟行身影,阿余才收回视线朝掌柜拱手:“麻烦掌柜了。”
“说什么麻烦,小公子客气了!”掌柜笑得眼睛又眯成缝,手忙着把银钱都塞进怀里,“那小公子是休息一晚明日再回家还是今日就出发?”
“今日吧。”阿余道。
虽说能拖一日是一日,但总归是要回去的,早回去晚回去都少不了一顿臭骂一顿毒打,还不如早点回去先替少爷受下,等少爷回去的时候老爷也气得差不多了,自然也就不会下重手。
回到镇上,掌柜让阿余在客栈先等一会儿,他去找人。
半晌后,掌柜带着一个中年男人回来。
掌柜:“小公子,你将梧桐城的习俗,气候,或是闻名的事迹说来听听,可助他找到准确的方位将你送回去。若是有偏差的话,还得劳累你走段路呢。”
闻言,阿余将能想到的都说了,连同很久以前盛行的庙会。
中年男人颔首:“我知道了,你站远些。”
待传送法阵结成,掌柜伸手正要拦下说几句话,阿余已经踏了进去,身影瞬间消失在客栈中。
*
出阵时,阿余胃里翻江倒海,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干呕了几声。
他娘的,怎么先前没有这么大反应?
等胃里舒服了,阿余擦了擦嘴环顾四周。
在他眼前不远处有一块岩石,是他躺着赏月那块。
是寺庙。
好在方位没错,正好在回府前,他先买些吃的回去,看在吃食份上,老爷下手时应该也会收着点力道……
只是还没等他走出寺庙,一只手从身后伸出捂住了他嘴,将他拖进了半人高的草丛里。
阿余发狠用手肘重重撞了那人腹部一下,头顶传来一声闷哼的同时,也传来了熟悉的语调。
“是我,阿余……”
王哥捂着腹部坐下来,这一肘击他接得实实在在,说完这句话后便痛得弯下了腰,五指死死攥着草。
“王哥?”阿余蹙眉,“你在跟我闹着玩吗?”
王哥摆摆手,好几个深呼吸后才直起腰,神情凝重道:“阿余,洛家出事了。”
……
入夜。
一抹身影悄无声息翻进洛家大院。
洛家一片漆黑,院子已经有数日没人清扫,落叶积了一地。
阿余快步走到廊檐下,轻手轻脚进了屋子。他进的是洛老爷的书房,重要的物件除了寝卧便是放在书房,方才寝卧他去看过了,被乱翻了一通,书房亦是如此。
“什么时候出事的不知道,辛幺儿走小巷去洛家找你,却被一个洛家仆人打了个半死丢到大街上,我们将他带回来后,他说那人不是洛家仆人,仆人可不会穿武鞋。”
“也许是张家的侍从。”关于黑东西的事阿余不便多说,只说张家托他家老爷照看一件贵重物品,张家侍从不认识辛幺儿,以为他是不怀好意的歹人,才有了这一出。
可王哥却摇头一口否定:“不是张家人,辛幺儿在开门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矮小男人,就是他下的命令。”
阿余藏了把匕首在身上后便离开了。
和洛家的死寂不同,王家似是有喜事发生,大门紧闭也能听到觥筹交错的声音。
王老爷坐在主位,喝得脸颊通红双眼迷离,底下还有人举着酒盏,摇摇晃晃站起来,朝着王老爷说恭维话,惹得王老爷频繁大笑,止都止不住。
与此同时,洛老爷可就难捱了。
地下本就阴冷,那孙子王八蛋居然还布下大阵压制他们的灵力!
洛老爷朝手心哈了一口气,抱紧夫人。
怀中,洛夫人闭着眼睛轻笑一声:“别太紧,我暖着,小心压到貘儿的伤。”
闻言,洛老爷稍稍卸去点臂膀的力道,低头问道:“你可还行?”
“有什么不行?”黑东西冷声道:“他有本事就杀了我,做那个灭了隐貘一族的英雄!区区割肉取血就以为能驯服我,真是一头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畜!”
“骂得好。”
张太爷缓缓道:“可不就是一头人畜,披着人皮行畜生事。我果真是老了……竟将洛夫人也拖下了水。”
洛夫人宽慰道:“张太爷不必介怀,他没有得到想要的,也不敢对我们怎么样。我只担心我那贪玩的孩儿,希望阿余能有所察觉……”
说到这个洛老爷就来气,当即冷哼一声。
“他那叫贪玩吗?他那叫无法无天!”说着,又替自己心疼,“夫人啊,你快些好起来,替我管管那两个臭小子,再这么下去,我迟早要被他们气出病来!”
洛夫人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哟,这般开心啊?”
王老爷被搀扶着走了过来,双颊仍然红扑,但眼神清明许多。
胳膊粗的铁链被取下,仆从走进来毫不客气地拽走黑东西。
怀里一空,阴寒气入侵心口,洛夫人咳嗽了起来。
“姓王的,你别欺人太甚!”洛老爷眼神锐利,将夫人抱紧。
“洛兄此话差矣,我哪里欺人太甚了?”王老爷努了努嘴,笑道:“不是给你们备了被褥吗?还是你们嫌这被褥太薄了,抵不住地牢的阴冷?”
“你!”
“那就劝劝那只隐貘,早点奉我为主,你们也能早点离开这里。”王老爷摇了摇头,语气颇为失望,“张太爷,洛兄,你们以为我为什么还要将隐貘还给你们?还不是希望你们多开导开导它,谁知……哎,洛兄,你不为嫂子着想,也该为舟行着想不是?”
洛老爷一愣:“你什么意思?你把舟行怎么了!?你个畜生,他就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
王老爷不答,看向张太爷,以同样的语气悠悠道:“张太爷,您也要为张家其他孩子考虑考虑啊,为了一只隐貘搭上一家子的命……啧啧,不值当啊!”
说完,便大笑着离开了。
待他离开后,张太爷掩袖咳嗽起来。
“张太爷……”
“无妨。”看着衣袖上的鲜红血迹,张太爷眼中一片寒霜,“区区咳血,要不了我的命。就算死,也得有人当那块踏脚石,让我走上奈何桥才行。”
……
隐貘再次被带入暗室。
暗室中放了两面墙壁的柜子,上面瓶瓶罐罐里装的皆是这头人畜用它的肉和血做成的丹药。
猩红的眼睛里倒映出王老爷的脸:“这几日,张洛两家人可因为你吃了不少苦头呢,你奉我为主,我也不会亏待你,何必如此冥顽不灵?隐貘一族就只剩你了,难道你真想让这一族血脉尽断?你可对得起那些死去的隐貘族人?”
“呸!”黑东西狠狠啐了一口,“你以为隐貘一族为何只剩我了?你以为我一族为何会血脉尽断?贪婪自私的卑鄙小人,我最恨的便是你这样的人畜!让我奉你为主,你不如索性杀了我,当那灭族英雄!”
王老爷脸色一冷,不再浪费口舌,偏头示意:“嘴硬了那么久,给它点苦头尝尝,这次取它的心头肉和心头血。”
闻言,动手的人迟疑了:“大人,这处地方一个不慎就……”
“那就小心点。”王老爷冷声警告,“那么多次割肉取血都还在负隅顽抗,那就再让它虚弱点!我就不信这样还不能让它松口!”
割肉取血的过程极为血腥,他们甚至不曾想过让隐貘昏过去,它次次痛到昏厥,又次次因痛而醒来,桌上皆是它挣扎留下的血迹和爪痕。
取完心头肉和心头血,其中一人往隐貘身上套了个法阵,便和另外一人离开了暗室。
法阵中,隐貘颤抖不止,一团毛发被血黏在一起,眼前一阵发黑一阵清明,烛光在它的视野里像鬼火似的飘动,直到停留在它眼前。
黑东西喘着粗气,强撑开眼皮扭头。
阿余穿着仆从的衣裳,面无表情地看着它。
就这么无声地对峙了片刻,阿余从怀中取出匕首,眼睛变红。
结界一旦破了,说不定会惊动王家人。可一切都是因为黑东西而起,只要它死了,姓王的贪念落空,自然也就没有理由为难老爷夫人了。
“我可以保证,一刀毙命。”
黑东西无声地呵了声。
隐貘一族从未做错过事,治病都是不留余力地去治,因光芒太盛恐遭人猜忌陷害,便隐世不出,从此世间再也没有隐貘一族。
直至福泽地现世。
那时没来得及降临到隐貘一族的灾难,便也到来了。
这样的结局,究竟是隐貘一族的错,还是……
哐啷一声,结界破碎。
阿余迅速割断麻绳,抱起黑东西冲出暗室。
风声呼啸,黑东西撑开眼皮,努力发出声音:“……你为何救我?”
阿余双眼通红,手脚并用在城中小巷穿梭,火光在眼中转瞬即逝。
“不是救你,我是要救老爷夫人。只要你不在王家,姓王的不想事情败露必然会想尽办法来抓我,到时便无暇顾及老爷夫人。只要不被盯着,老爷一定会想办法出来,你我只管逃命就好。”
黑东西却摇头:“你逃不掉的,那个人畜身边有……”
话还没说完,像是凌空一鞭抽在阿余身上,阿余整个人贴着地面滚了出去,一口血从嗓子眼咳出来。
“我还以为是家中进了老鼠呢,原来是条狗啊。”王老爷笑呵呵走上前,“你家主子还在我府上做客呢,你这只畜生怎么好意思携了主人家的东西就跑呢?”
阿余吐掉嘴里的血沫爬起来。
他的半边身子痛得异常,面上却不显,听完王老爷的话只笑了一声:“哪门子的主人?给你点脸面就拿自己当个人物了,也就是梧桐城地方小,要是去别地,您老怕是得夹紧屁股做人。”
王老爷脸色一变,眼神阴狠起来:“还愣着干嘛,杀了他!”
一声令下,王老爷身后的家仆没有动,但阿余听到周围风声忽然抽紧。
他立刻翻身扑向黑东西,一手抱住它,一手抓住街边的摊头,借力跳上屋顶。
阿余手抖得厉害,力道也使不上来,他低头快速说道:“不想死就抓紧我,无论如何都别松开。”
一条条无形的鞭子抽向阿余,屋顶瓦片碎裂,摊位被扯成两半,连地面都寸寸碎裂。
“不仅是条狗,还是只灵活的猴儿。”王老爷冷笑,“结阵,将他困住,我倒要看看没了手脚的猴儿,还怎么上蹿下跳!”
家仆们立即结阵。
法阵迅速展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覆盖到了阿余脚下。
法阵结成,他便是笼中鸟。
阿余回头看了眼王老爷。
就那么笃定他出不去吗?
阿余冷笑,脚步未停,甚至比刚刚更快,直直冲向法阵。
“愚蠢至极。”
这一撞,非撞得脑瓜稀烂不可。
然而下一刻,刚结成的法阵应声碎裂,王老爷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碎了个稀烂的法阵:“怎么会……”
等反应过来,王老爷气急败坏怒吼:“你们还愣着干嘛?!赶紧去追啊!绝对不能留活口!非不得已的时候……也不必留隐貘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