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到立春》难遇初玖

2、雨水

　　“孩儿心悦与她”

　　还未迈入正堂，熟悉的声音便先入耳

　　相比我尚未褪去的笑意，屋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令我有些吃惊

　　高坐正位的程将军最先注意到我

　　“岁意来了”“快，坐”

　　许是因为我的到来，程将军的脸色稍有缓和

　　闻声，程宇回头了

　　只是站在她身边的那名女子也不动声色将我细细打量

　　令我感到些许不适

　　我想过无数种见他的样子，却唯独没想到他身边会站着一位明眸皓齿的女子，京中贵女我也见过许多，但她却不输任何一个

　　她眼里乘着盈盈笑意对我微微点头

　　带着塞外特有的气息使我不寒而栗

　　一年的历练使得程宇越发挺拔，眸中也多了几分凌厉

　　就连看向我时，也不曾柔和半分

　　我忽然间觉得他陌生了许多

　　终究是没有勇气再多走近半步

　　“不麻烦了程叔，阿父...”

　　只见旁边闪出一摸影子，待我看清是岁安时，他一拳已经打在了程宇脸上，且不说岁安从未习过武，程宇的身手那拳他完全可以躲过去

　　因着两家的关系，程将军不开口，周围便没人敢动手

　　可偏生程将军像没看到一样留下一句

　　“你们不可能的”，甩袖便从旁门离开

　　彼时我没想到这句话是留给程宇也是留给我的

　　却偏偏不是留给那名女子

　　“你把我在城门见你时说的话，对我姐再说一次”

　　岁安的声音使我回了神

　　一直立于程宇身边的女子，掏出手帕想要给他擦拭嘴角的血，还未碰到便已被他躲开

　　那女子拿帕子的手微佂一下

　　眼里一抹失意飘过，迅速又恢复常色，可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只是还未由得我想太多，下一刻程宇从她手上接过了帕子

　　“我说，我心悦与她”

　　一字一顿，字字在我心上留下印记

　　即使刚才已经听过一次，但远不及现在听着令人生寒

　　果然摆在明面上的言语最会伤人

　　程宇目光望向的是与他比肩而立之人，可我总觉得余光隐隐在看我

　　只是我不明白

　　他看向那女子的眼里明明毫无爱意，可他说他喜欢她

　　“姐，我们走”

　　一直以来跟我吵架都不会大声说话的人，现在满身戾气一点就炸

　　我知道他是在为我鸣不平

　　我突然很想哭，也想闹，可太多名头压在我身上，我不能放任自己在众人面前失礼

　　更何况，我以什么身份问他呢，总不能是幼时的一句童养媳吧

　　是了，这些年他从未对我说过一句喜欢

　　开口便全赠予了他人

　　全然是我自作多情罢了

　　我们之间不过数十步的距离，我本想走近些在瞧瞧他

　　那女子目光灼灼烧的我迈不出步

　　“程公子，生辰快乐”

　　“我仍有三愿赠与公子”

　　“一愿，你身体常康健”

　　“二愿，你佳人常相伴”

　　“三愿”

　　我努力使自己撑起一抹笑，大概比哭还要难看几番

　　与他对立而视，一字一句说道

　　“故人岁岁不想见”

　　相识近十年，这是我第一次称他为程公子

　　他或许早忘了今日是我及笄，可他的生辰我不曾忘，只是怀里的平安符再也送不出去了

　　随着我话落

　　程宇双拳紧握，眼底尽是阴郁

　　这是他生气才惯有的样子

　　岁安带我离开时，他微微张嘴似有话要说，却还是沉默了

　　我想只要他开口，我就回头

　　我从来没觉得程府这么大，大到我仅比他多走两步他便追不上我，大到他唤我名字我也听不到

　　亦或者他根本没追我

　　陆叔与许多熟识的家丁候在门口

　　程家除了程老夫人和程宇外，我最熟悉的也莫过于陆叔了，他是看着我和程宇长大的，幼时程老夫人每次想我，都是派陆叔去方府唤我

　　在路上我总是缠着他背

　　他会带我去城郊的铺子里买糕点，在我和程宇闯祸的时候替我们赔礼道歉

　　每年生辰都会送我礼物，还偷偷告诉我在树下给我埋了女儿红

　　他碍于身份又怕越矩，所以小心翼翼的对我好

　　他未曾娶妻

　　我知道他拿我在当女儿养

　　我强压住眼尾要落下的泪，挤出一抹笑，依着向长辈行的大礼，拜向了他
　　陆叔苍哑的声音与我身后传来

　　“一拜，拜别小夫人”

　　迈出府门那刻，我仿佛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我告诉自己方岁意有点骨气，死也不能死在程家门口

　　“再拜”

　　“拜别方小姐”

　　方小姐，声音悠长在我耳边经消不散

　　三月风声起，而爱未曾荡起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