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斯莱特林的陈小姐》秋越白

62、你我注定纠缠的命运

　　“马库斯·弗林特和魔法部的人有联系？什么时候？”
　　“就在开学前不久。但因为什么联系，没有探听到。”
　　“格林家有什么新情况吗？”
　　“暂时没有。奥利凡德家的人再没去过。”
　　马尔福和巴塞尔站在病房的门口，谨慎地进行着对话。现在是深夜一点，除了那边的老几位，这里没有人。
　　“好吧，我知道了。”马尔福面色如常，但浅灰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不耐烦地眨了一下。“去问问线人，这次针对庭思的袭击到底是谁的主意。无论如何，我要让他后悔！”
　　巴塞尔看着马尔福，沉默着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了。马尔福拢了拢自己的长袍，朝着不远处陈庭思的病房走了过去。
　　马尔福轻轻开门进去，又小心翼翼将门合上。病房里的陈礼辰被他惊醒了，流着哈喇子从病床上抬起身来。一看是马尔福，知道是他来替班了，就朝他点点头，开门出去了。
　　陈庭思睡得正香，从禁林回来后，她一直这样睡着。
　　但马尔福看着她的睡姿，眼里却带着些不明的情绪。他看了看四周，最终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下了。
　　以往，陈庭思在马尔福眼前睡着时都是在昏迷，她的姿势也就是被别人抬到这里来后的姿势，没什么好在意的；可现在她只是深睡不醒，姿势仍然板板正正，仿佛正有人拿留影机拍她一样。
　　仰躺着，小臂屈曲，双手放在小腹上。两条腿伸展着放在床板上，盖在她身上的被子甚至都没有什么褶皱。
　　身为声名显赫的家族后代，马尔福也被这样教育过，要求无论是何事情都要做到最完美，在他人眼前的形象永远都是最耀眼。可他没有办法做到，因为他没有毅力去强迫自己。
　　但陈庭思做到了，她每天都会把自己打扮得得体漂亮，不显露任何不合时宜的情绪。掌握作为家族继承人应该掌握的力量，面对不该是一个小女孩面对的敌人。
　　马尔福下意识抬起手，去摸左臂上的银云灵龙。
　　难道是因为此，她才能唤起那锋利无比的剑？但接过那柄剑，是她想要的吗？用那柄剑，和轻轻一挥的力道削去别人的头颅，也是她想要的吗？
　　陈庭思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皱了皱眉，朝右侧翻了个身。双手仍然规规矩矩地放着，双腿依然一丝不苟地蜷着，睡姿很漂亮。
　　她的右手边是窗户，马尔福他们来看陈庭思的时候是白天，所以没人将窗帘拉上。此时月光仅仅透过一层薄薄的白纱帘照在陈庭思的脸上，将她衬得肤色如雪，五官鲜明。
　　马尔福正坐在月光下，他的阴影就落在了陈庭思身上，构成了一片小小的人形暗面。
　　这是寻常事，可马尔福却越看越不安，很快全身发紧地站了起来，站去陈庭思的另一侧，也让纯洁无瑕的月光抚摸他的脸。
　　是因为我和庭思走得太近，他们才会迫不及待要解决掉她；不能让她知道这个原因，我一定会失去她的！
　　但这想法一出，马尔福就马上憎恨起自己来，控制不住地想要给自己一个巴掌：到底是我的感情重要，还是庭思的命重要？
　　要是换做是别人，他才懒得管，当然先顾着自己舒服就好；但这是陈庭思——这两年下来，马尔福对她的感情已经不是简单的爱慕了。要怪，也只能怪陈庭思太要强，从未真正依附于他。
　　“啊！好痛！”
　　躺着的陈庭思眉心一动，刷地一下睁开了眼睛。她抬起右手狠狠压着自己的胸膛，大口大口喘着气。
　　“庭思！快坐起来！”
　　马尔福吓了一跳，朝着陈庭思跑了过去，拉着她的胳膊要将她拉起来。
　　但他没有照顾过别人，动作生涩紧张，在他的拉扯下，陈庭思明显更痛了。她口中压抑地发出痛呼，左手将身下的白床单“刺啦”一声扯破了，虽然坐了起来，但腰还是直不起来。
　　去年被烈焰焚烧的剧痛也没能让陈庭思露出这样的神情，马尔福马上慌了，眼中条件反射般地酝酿出泪滴来。
　　马尔福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减轻陈庭思的痛苦，只能慌张地坐在她的身后，尽力让她直起身子。他僵硬地抱着陈庭思，冰凉的双手克制地攥着她的肩膀不住颤抖。
　　科尔温说了，之前他在陈庭思身上用的魔咒是稳定心神和魔力而用。但是神志是否稳定受主人影响，如果陈庭思自己的心性足够坚硬，可以对亲手杀人这种事情不屑一顾，那么她不会再有任何问题。
　　但如果她无法接受，那么魔咒就可能会有副作用，届时她就会感受到如同千柄钝刀刺心般的阵痛，持续三天三夜，只能用魔药暂时缓解。
　　听到这话，盛怒下的斯内普直接给了科尔温一个耳光，马尔福在旁边看得很痛快。但科尔温却大笑了起来，他并不觉得陈庭思会撑不过去，因为她自己也清楚地知道，这是必须经历的。
　　陈庭思在坐直身体后，疼痛减轻了一点，也就不再发出□□了。又过了一会，阵痛过去，她长呼了一口气。
　　汗湿的衬衣和睁不开的眼睛暴露出她此时的虚弱。
　　“庭思，喝点水好吗？”马尔福这才开口问，声音发哑。
　　“德拉科，是……德拉科吗？”
　　陈庭思轻轻地开口了。刚刚的疼痛令她牙关紧咬，两腮酸涩，所以吐字有些不清。
　　马尔福愣住了，他忘了此时庭思还处于听不见看不见的状态。斯内普说她的状况比较严重，他还需要时间研究解药。
　　马尔福于是用力捏了捏她的肩膀。
　　陈庭思笑了一下，但这笑容却很快消失了。她反抬起胳膊往马尔福身上摸去，嘴里慌道：“我有刺伤你吗？之前发生的事我有些记不清了……”
　　马尔福僵在原地任由陈庭思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并非他因为陈庭思的接触而不知所措——他在享受陈庭思对他急切关心。
　　她紧咬的下唇和绷紧的肌肉无一不在表明，如果她伤到了马尔福，那她将会比承受刚才那场阵痛更加痛苦。
　　马尔福挂在脸上的傲慢神色缓和了下来，温柔但又不容反抗的将陈庭思又拉进怀里，用双臂紧紧箍着她，叹道：“我没事，对不起。”
　　陈庭思听不到他说什么，但能感受到马尔福的怀抱越来越紧。看这样子，他不会有什么事，陈庭思也就不再去摸他有没有受伤了。
　　陈庭思还在疑惑为什么马尔福要紧紧抱着她，接下来她的心脏就又被疼痛攫住了。缓慢的、一下一下的钝痛裹挟了她的神经，她漂亮的面容又一次狰狞了起来。
　　在这种状况下她不可能甘心被束缚，便在马尔福怀里拼命挣扎。陈庭思力气非常大，马尔福抱不住她，她便在翻滚中跌落在地。
　　“不，不行！救救他！”
　　陈庭思痛苦万分，不堪回首的记忆也在脑海中依次浮现。她本一片黑暗的眼前出现了凯文·格林被咬成两截的、血肉模糊的躯体，和在混沌中的森冷蛇眼。这巨眼在她的视野里慢慢清晰起来，橘黄色充斥了她的视网膜。
　　陈庭思抬起撑在地面上的手，感觉手上黏糊糊的，放在鼻子下一闻，冲鼻的血腥气几乎将她熏晕过去。周身似乎已经变成了一片血海，灵魂深处散出的冷意令她战栗，柔软双手沾上的鲜血令她恶心。
　　“我救不了你，我救不了你……”
　　陈庭思跪在地上委屈地哭了，但肌肉因为疼痛不断抽搐，她发不出哽咽的声音。
　　马尔福去扶陈庭思，听到她的话，因为她崩溃的言语而悲伤起来，但却不知她说的是谁。
　　但就在此时，从他的心底突然涌起一股极大的恐惧感，马尔福几乎无法喘过气。马尔福眼前不断闪过一些阴森诡异的图像，令他震惊到向后仰倒在了地面上。
　　疯狂大笑着的黑衣人，淋满鲜血的刑具。闪着绿光的魔杖，泪流满面的中国男人。
　　“这小丫头片子竟然还没晕过去？”
　　“那就继续，不是还剩两条腿吗。”
　　“陈主任，你如果还要护着你的叔叔，小姑娘就要死在你面前了。孰轻孰重……”

　　“对不起，女儿，我救不了你……”

　　马尔福被惊惧压得无法起身，在他旁边，陈庭思正倒在地上低声啜泣。
　　阵痛似乎过去了，陈庭思只是躺在地上流泪。马尔福眼前的异象也消失了，病房里又一次回归寂静。
　　马尔福站起身来，将陈庭思扶了起来。
　　马尔福给陈庭思盖好被子，顿了一下，对她说：“我去找斯内普教授，看看他的魔药做好了没有。让礼辰进来陪你。”
　　自己为什么会看到关于陈家的东西？必须去找陈礼辰问问。
　　说完他摸了摸陈庭思的头，转身想走。
　　“德拉科，凯文·格林就那样死在我的面前……我很痛苦。”
　　陈庭思并未用什么触动人心的辞藻和语气，但这句话本身的意义就足够令人动容。
　　科尔温说中了，她并不在意自己杀了两个恶人，她在意的是自己无法保护想保护的人。
　　“我知道他害了我，但至少他的生死不该由科尔温说了算。他的父母都受到了胁迫，格林应该亲手去解决掉那些人。”陈庭思又说。
　　马尔福的脚步顿住了，猛地回头，骂道：“你就是个大傻蛋！”
　　反正这时候陈庭思听不见也看不见，怎样都由他说了。
　　“……算了。总之，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已经做不到了。除非有什么魔药能让我变得不那么爱你。”
　　马尔福回头，打开房门离去了。屋内陈庭思低着头，眼泪仍在一滴滴掉在被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