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插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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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铃声响起，市属第二小学大门瞬间被挤满，一群小萝卜头大呼小叫着找家长。
“小叶子！”罗欣怡远处遥遥喊道，跑出校门，“走吗？游泳去。”
叶葚也不回头，抓着粉嫩的书包肩带，颠颠的往前走。
“才不要，前几天才去过，水脏的要死。”她撇撇嘴，不明白，“这天又不算热，干嘛老想着去游泳啊，没意思。”
“这不是没事干嘛，又没作业……诶我听说了，周一换过水，不脏的。”
“不去，萝卜你不嫌烦啊。”
叶葚心说早就玩腻了。
去了也只能去浅水区，屁点大的池子，游什么泳，泡澡还差不多。
老社区就是这样，设施样样齐全，什么都能找到，就是不知道是哪年建的了。
一路上经过只能接待三人的小诊所，矮楼间隙的游泳池，只有一家肉铺的菜市场，到紧跟潮流的幸福美容院，狭小又拥挤。
叶葚挤上人行道，欢快的踩着树叶间隙落下的光斑，脑袋后的马尾辫也跟着一晃一晃。
南方的秋天燥热着，叶子却照样落得不少，马路上都是，踩上去吱嘎吱嘎响。
街边的树和晒脱皮的居民楼年龄差不多大，已经长得和它一般高了，搭成绿色的隧道。楼底下私自耙出的菜地，木桩上矮矮的电线，都被遮掩在浓绿的树荫下。
都是些大爷大妈爱住的老地方，偏偏还有一所市属排名不低的小学。
望子成龙的父母把这破地儿也称作学区房，带着补习班都兴旺的开了起来。
“那你说干嘛。”罗欣怡不满她不断拒绝，“叫多点人一起玩老鼠偷油？”
三四年级大的孩子，每天都是玩些这个。
放学后疯跑抓人，跳皮筋，祸祸花花草草，千篇一律。
叶葚在教室里闷了一天，正是没劲的时候，干什么都不想动。
她天黑前必须回家，太阳西斜，玩也玩不痛快，琢磨着还是回家看电视好了。
相伴走过街角，对面是所小卖部，管的不严，三无产品是它的主要卖点，大小院校周边特产，便宜又好吃。
门口恨不得把所有商品铺出来，花花绿绿延伸到隔壁，像泼漆画的墙。
罗欣怡急停：“那什么叶葚啊，带钱没有，来一块钱我们去买包黑白吧。”
“搞什么啊你，又来？”
黑白是街拐角小卖铺新到的辣条，两种颜色的片片，也比普通的一包大很多，已经是很奢侈的零嘴了。
甜辣甜辣的，叶葚想起来也直流口水。
她翻开书包夹层翻找，半晌才摸出皱巴巴的红色五角。
萝卜已经拉着她走到门口。
“买吧买吧我就吃你一点点，这周我是真没钱了，下次请你吃泡泡糖我家有比巴卜的可好吃了就这一次啊求你了……”一连串的不停哀求。
“没了，就五毛。”叶葚拍拍手，试图展平纸钱。
“啊……”
“得了吧，我好不容易从家里鞋柜上顺来的，卫龙要不要。”
“要要要！”萝卜满足的笑，故意谄媚的推着她，“你最好了，大恩不言谢。”
叶葚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萝卜家里不怎么给零花钱，偏偏她还特想吃零食。
于是乎不论班里分啥都有她的身影。
两人掂量着选出一包卫龙，付款时还满眼放光的看着货架。
罗欣怡：“我看着那个是不是没尝过，什么东西啊？”
“别想了，没钱。”叶葚晃到里面柜台，正准备付钱。
一转身吓了一跳。
柜台旁边摆着些透明的塑料小盒，里面隐约有白绿色，还在动弹。
“诶萝卜快来，这是什么？”有些吃惊的凑近，只见几条瘦蔫的白虫子趴着叶子上。
“这…阿姨，这是蚕吗？”
柜台后面猫着的老板娘随意的瞥了一眼，呼的吹走指甲盖，“是蚕，买不买，一盒五块。”说罢又眯眼，拿起指甲挫磨指头。
叶葚眼放精光。
刚刚升入四年级，上周新增的自然课，老师就讲了蚕与桑叶，还要求每人都写养蚕日记。
不急着交，又一直没见到有买的，她全给忘了。
今天看到这盒才想起来。
“这里可就我这一家卖，今年最早的了，一盒条数也多，来两盒不？”
老板娘年年都是看着小学课程卖蚕，专门赚这一笔，她抬头叫卖。
“萝卜，你那自然课日记写了吗？”
“肯定没啊！”
“唉好想买啊……”
叶葚用指甲扣了扣塑料盒，看着一只蚕昂起瘦弱的脑袋，可爱的咕涌回应，丝毫不见对虫子的害怕。
“走吧，回家先啦，这么光明正大的理由，爸妈肯定给买的。”
罗欣怡抓着她往外拉，准确的说是抓着她手中的辣条，表示自己对虫子什么的并不感冒。
人家只想多吃点零食。
叶葚手里也没钱，被她拖走还依依不舍的回头。
小女孩好像总是对生命颇感兴趣，要是能自己养点什么就更好了。
和罗欣怡分完辣条，心里惦记着事，也不管她想去玩什么。叶葚自顾自地说声再见，就赶紧背着包跑回家。
终于在晚上，央着让爸爸陪同买回了两盒小蚕。
“给你买了是没问题，要好好完成作业，还有自己负责收拾。”
叶葚正托着一只蚕，忙不失迭的点头，新奇的看着摇头晃脑的小生物。
这已经是里面最大的一只，也不过半根手指长，有气无力的抬着上半身，想逃走却分不清方向。
她赶忙轻手放在叶子上，感受着几只小脚爬动时的触感，凉凉的，留下丝丝痒意。
都是虫子，却全然没有蜈蚣蟑螂的恶心感。
看着蚕宝宝一点点啃噬叶子，吃出半圆的缺口，不觉笑弯了嘴。不一会底下垫着的叶子就少了一大半。
我一定要把它们养的白白胖胖的，要吐出最多的丝！
她摸着软乎乎的虫子，抬头得意的说：“老师说了，蚕是要吃桑叶的，我们去多摘点叶子吧。”
听着这话，奶奶领着一个大纸盒子，边给叶葚装起蚕，边乐道：“这我熟，我小时候也养过。”
“就出了小区，去撇点桑枝，种后窗下就行。桑树长的快得很，过不了几天就能摘叶子了。”
隔天，奶奶就包回了一大塑料袋子的树枝，招呼着叶葚去窗外插枝。
叶葚颠颠的跟着奶奶挑选，抓着一条柔软嫩绿的树枝。
她看见奶奶在□□根枝条就挑出来两个：“奶奶，这些都不要了吗？”
“诶，有些太嫩了，也不够长，不好活。”
叶葚哦了一声，觉得有点可惜。她很喜欢这根，挑了好久，一眼就相中了这根。
浅棕的树枝带着几小点芽眼，最上面还翘着一片黄绿的嫩叶。虽然有点蔫弱，但在她眼里就是俏皮又可爱。
摩挲着树枝，决定也跟着种下去，说不定也能活呢。
叶葚家住一楼，后窗对着死胡同，少有人来。
这里的地向来是没人管的，随便种。几家人都在辟出了菜田，窄窄的两陇种着葱姜蒜。
奶奶拿着大花园剪咔咔的剪出一个斜面，叶葚也跟在屁股后面学，小手拿着剪子，几乎抓不住，还是两手一起使劲，才咔吧一声剪断。
跟着松土插枝培土浇水，秋高气爽的天气累出来一身汗。
好不容易搞完一切，奶奶拍着手先回去收拾东西。
看着一排三个冲天的树枝，叶葚蹲在地上傻乐，拿手擦汗，又不小心把指甲缝里的污泥摸到脸上。
比起奶奶整齐笔挺的树枝，最边上歪歪斜斜打着蔫的好像是有的点丑哦，我才不会嫌弃呢。
她摸摸顶上唯一的叶子，笑开了花，心里十分喜爱，认为自己十分有照顾好它的责任。在一旁大姐姐般的说：“快快长大，多长点叶子。”
欣赏了半天，才撑着膝盖准备回家洗手。
刚站直就两腿酸软的又摔蹲回来，双手撑住土地才保持好平衡。
可能蹲的太久血液运动不畅，起得太猛，她一下子头脑晕眩，呼吸艰难，眼前发黑。
连眯着眼透进来的光都感觉十分晃亮。
在桑枝旁边蹲好，叶葚不由的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下，头晕眼花中却好像看见了什么。
嫩绿的……什么……
“喏！这个给你。”一个女孩貌似和她一般大，从高高的大树上一跃而下，绿色的粗布群跟着飘飘荡荡。
走到她眼前来手里递过一根树枝。
给我的吗？
这么高的树怎么跳下来的……
心里无数的疑惑，叶葚不由的抬头，眼前是一棵足有三四层楼高的大树。
主枝粗又状，有一人环抱之粗。树皮粗糙，分枝壮硕，树冠茂盛，叶葚站在底下甚至完全看不见天空。
她听到那个女孩还在不停絮絮叨叨的说些什么，仔细听只觉得头晕，隐约听见嘻嘻哈哈的笑声。
“这送给你。”她又说。
叶葚看着“自己”伸手接下了树枝，却根本不受控制，轻飘飘的仿佛在做梦一样。
“欸才不要，又丑又小，哼！”嘴上还不饶人的说着。
“才、才不是呢，这是这棵桑树新长出来的枝条，是给你的礼物。”陌生女孩反驳。
俩人又欢快的不知道在笑些什么，蹦蹦跳跳的绕着桑树转。
叶葚也跟着转，看见桑树标志性锯齿状的叶片，稀里糊涂的抬头，心想原来桑树可以长这么高这么大，又想自己种的也能长这么大吗……
“我回去了，拜拜。”
“嗯，那我也回家啦！”她摆摆手朝外走去，好像离得越来越远了，桑树已经模糊，绿群女孩看上去也是糊成光团，融为一体。
“会长大的，都会长大的。”一道从没听过的声音传入脑海，轻柔的像春风中的柳絮拂过，似有似无。
叶葚被扯得越来越远，视线也跟着模糊。她惊奇的想回头再看一眼，眼皮沉重得没法控制，只留下满脑的困惑。
……什么声音……
身不由己的回归一片漆黑，勉强睁开眼睛，头晕才慢慢散去，记忆也跟着模糊。
叶葚定睛看清眼前事物，正是自己种下的嫩叶子。
她休息了一会，力气一点点回流。
这是怎么了……
叶葚有点发蒙，隐约记得有人送了她一条树枝，她刚刚晕倒了吗？还是是她什么时候做的梦吗，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她无奈的拍拍手，想着先回家洗手，发现右脚还是十分麻痛，像是黏上了一窝蚂蚁，只能一走一跺脚，走得颇为滑稽的离开。
心里惦记着怪事，回头又看看弱小无辜的桑枝，满脸茫然。
思来想去，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用干净的手心摸到脖子上的红绳，拉出来是一块剔透的玉石，温润而无暇。
对着光看了一会，她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只好把玉石塞回怀里。
转眼就不再在意，屁颠屁颠的跑家洗手吃饭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插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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