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捏》犹早

39、冷战

　　制片人来电，县里组织出去参加农博会给山村一个展位，让家里这边准备一下参展内容。

　　他亲密地说“家人”，家里这边却不领情。经纪人立刻警觉，连环发问：

　　“农博会报名是很早就开始的吗？”
　　“制片人有通过不当手段争取展位吗？”
　　“关于展位的沟通过程中，有提到戴囡囡吗？”
　　“拿到这个展位有损害其他人利益吗？”
　　“这个展位曾经属于别人吗？”
　　“这次农博会有任何比赛形式的活动吗？”

　　“哦，不好意思，最近太闲，玩海龟汤入迷了。”经纪人最终一笑而过，没有刨根问底。

　　戴囡囡却不肯难得糊涂，严词拒绝。她的逻辑很简单，展会上所有参展单位都是奔着宣传和寻找商机而去，她用明星的身份参展无异于跟普通人抢客户。

　　制片人急得打电话过来，戴囡囡压根儿不接。
　　“我都能想到他会怎么讲。”戴囡囡撇嘴，“无非是给我戴高帽，说我的出现抬高整个活动的声势，所有参与的人都得益。”
　　“你是想讲这个吗？”助理把手机开着免提，笑问制片人。

　　然后，在家的导演过来找戴囡囡软磨硬泡。
　　“复工搞热度不需要这个。”戴囡囡坚持地说。
　　“主要是给大家信心，看着我们工作有多认真，能发挥多大作用。”导演解释。

　　汪璇对戴囡囡的脾气渐渐有些了解，知道她最终一定会被说服，得到消息后便跟小月开始连夜赶工。
　　“快，小月！人家都做农产品，我们给大家提供包装。”汪璇兴奋地说，“整个展会全都是我们的客户！”

　　她们做提篮、手提袋、飞机盒、收纳盒、小竹罐，还针对粽子、三明治等外形做异形三角盒。所有塑料和纸板能做的，竹编都能做，而且看起来更新颖、美观且高级。

　　“主推鸡蛋篮！”汪璇沉吟着做决定，“谁家原来不是用篮子装鸡蛋？”
　　她们用竹编传统的六脚孔编法做蛋托，保证一蛋一单间不打架。

　　有一些简单的包装能用机器编织，另外一些复杂的设计没时间跟机器慢慢磨，便手工先做几个小样。
　　小月问：“人家正好看上这些手工的怎么办？”
　　“接啊！”汪璇说，“回来再跟机器好好商量，总能商量出来。”

　　汪璇信心满满，说：“这次争取农产品包装只是机会刚好来了，就迈出第一步。我原本是想着做化妆品、礼品包装，量大又能把价格提上去。所以，放轻松点儿，这次只是小尝试。”
　　“哦，我觉得已经是好大的大事。”小月快乐地说。

　　此前小月只想着做农具、家具，压根没想过做包装，一直忧愁销量。这下子终于有信心，若真能对接几个厂家，便不担心这么多机器运转的成本。
　　“我本来都在算电费呢，你知道吗？”小月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好傻。
　　不过，爷爷以前就是这样，晚上做竹编时只打开头上一盏，不舍得多点灯。

　　“爷爷要是能看到我都办工厂了……他要是在多好呀！”小月一开口就哭了。
　　她把眼睛紧紧闭上，像湿毛巾拧出水，“咕咕”地从缝隙往外冒出眼泪。

　　“不说这个了。”汪璇笨拙地哄她，“观众喜欢看点儿开心的。不理解的人还当我们贩卖悲情呢！”
　　“没有在拍啊！”小月破涕为笑。
　　相处日久，她知道汪璇好心，只是有点儿愣。

　　最终，制片几乎要对天发誓，这次绝对不炒作，只是为了让各方看到节目组的诚意。戴囡囡勉强同意着，但有言在先，有一个环节不舒服她就不干。

　　助理取笑道：“是不是还觉得自己挺机灵呢？笨！男人说发誓，他刚举起手来你就得跑！”
　　小月害羞地捂着嘴笑，少女觉得每个有关男女的话题都充满神秘和禁忌。
　　“都不许起哄啊！”经纪人维持秩序。

　　确定节目复工有望，策划组第一时间出来收手机，并且提出一个荒唐又合理的要求：“大家欠小卖部的钱，不管这期间有没有用自己的钱还上，一律当做没还。”
　　他们想要展示回到山村创业真实的收入，可以维持怎么样的生活品质。

　　戴囡囡这边出发晚，下了山便直奔机场。
　　托运行李的时候办理时间稍长一些，汪璇嘀咕一句：“影视剧里一般这种时候镜头多，就表示后面肯定会出事。”

　　“乌鸦嘴！”导演笑言。
　　“是不是嘛，导演？”汪璇逗他。
　　“在此说破，说破就不灵。”导演敷衍地双手合十拜拜。

　　“直播当天怕被说封建迷信，没拜拜。”导演后悔地说。
　　“是，也没发红包，省略的细节可太多。”戴囡囡笑道，“要不现在出发前发一发红包，一路顺风。”

　　导演还真信这一套，打开手机在几个微信群狂撒红包。他还跟制片说：“各种商务合作群你也发一发，大吉大利！”

　　这是覃浩森第一次坐飞机，他对什么都好奇，过安检的时候蹦蹦跳跳，被安检员反反复复仔细搜查。
　　长峰也有好奇的事儿，看着忙碌但寻常的机场问戴囡囡：“你们明星出行，没有粉丝送机吗？”
　　“怎么？想要粉丝加加油，省点儿燃料费？”戴囡囡无厘头反问。

　　汪璇在候机时一直端着电脑，考虑着要不要把宣传资料发给展会会场附近的印刷店，让他们提前准备。现在安排打印时间充足，但没审核过彩样不放心。到达会场再打印，可以当场校验和修订，又怕时间来不及。

　　这是老毛病了，每次物料出街之前，汪璇都会心神不宁、坐立不安。

　　“你们不都是电脑办公吗？”覃浩森顽皮地说。
　　像是出了一口恶气，真的是，天天逼他用电脑交作业！结果，城里人也用纸哦！

　　汪璇无心与他争辩，她已经愁得头秃。她这人没啥特别的讲究，印刷质量图案呈现是其中之一。
　　汪璇偷偷看着戴囡囡，想着她一定在每个城市都有人脉。
　　这次汪璇学乖了，戴囡囡不主动说，便没有开口请求。戴囡囡已经帮她够多，不帮一定有她的道理，或者是她的脾气。

　　而且，小月说得对，人家凭什么呀！总想着用戴囡囡的人脉和资源，最终会不会膨胀到床分半张、米分半缸才觉得公平。

　　粉丝没来接机，但任海歌来了。他本来是打算回山村，听说节目组出来参展，便就近过来这边会和。

　　任海歌穿着休闲，大红色圆领衫配牛仔裤，显得特别年轻、特别精神。覃浩森吹着口哨绕着他打量，这是他没见过的教授，真时髦、真好看。
　　戴囡囡也多看他几眼，今天特别亮眼。印象中他总是穿得灰扑扑，各种冲锋衣配速干服，像个跑腿的。

　　任海歌制住活蹦乱踢的覃浩森，把他抱个满怀，说：“好久不见，好像长高了。”
　　他又轻轻拥抱小月，勾搭导演和制片，最终站定在戴囡囡身前。前面一整套动作流利，到这儿就开始害羞。

　　所有人含笑看着他俩，不管是汪璇还是长峰的跟拍，此刻都变成婚礼摄像，眼里只有“新人”。任海歌的跟拍更是直接怼到面前，镜头快贴到脸上。

　　好像确实太过分，跟拍摄像便顺势上前象征性腾出单手搭一下任海歌的肩，装作打招呼的样子，说：“教授，回来啦！”
　　真是废话！
　　摄像嘿嘿笑着，礼貌地后退两步。

　　任海歌笑看着摄像，俩人正眼神拉扯着，便觉得一阵清香袭来，腰间被一双小手轻轻环抱。
　　“教授，回来啦！”戴囡囡模仿别人打招呼。
　　她表现得大大方方，说完之后就推开，像猫咪一样一刻也不跟你多腻歪。

　　制片思索着走到摄像身后看镜头呈现，若有所思道：“这不得行，这谁看不出来啊？”
　　“怎么了？”汪璇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制片摇头叹息：“恋情一出不得给外界节目在炒作的印象？我们重新拉拢观众的机会可不多了。”

　　制片并没有把话挑明说，不确定制片有没有那个意思，反正高杏觉得自己听懂了什么意思。

　　大家挤在一起等行李，时间很赶，没空先到酒店歇息。要把人和行李直接先拉去会场做布置，明天就开展了。
　　高杏挨近任海歌，迟来地打招呼：“教授，好久不见。”
　　她也不是天生做坏事，免不了有点儿紧张，有点儿言行失常。

　　任海歌没看出什么异样，大方地拍拍高杏的肩，说：“辛苦了。”
　　他没有具体说旅途辛苦，还是拍摄辛苦，还是等待的这段时间辛苦，这听起来真的只是单纯一句客套话。
　　高杏却顺杆儿爬，认真回答：“不会，不辛苦。虽然大家可能看着会觉得跟拍戴囡囡任务非常重，但是其实囡囡的剧情都由导演指定，我反而十分轻松。”

　　人在紧张时，说话容易出现很多无意义的连词、副词堆砌叠加使用的情况，比如高杏简短一句话里出现了：虽然、但是、非常、十分、其实、反而……

　　任海歌这个傻子仍然没看出异样，顺嘴接一句：“什么剧情？”
　　“很多啊！”见任海歌上套，高杏几乎乐开花，她真真假假掺合着说，“比如促成汪璇和小月，比如对你主动点儿。”

　　任海歌初时点点头，戴囡囡突然态度转变帮助汪璇，这一点他能看出来剧组干预的痕迹，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高杏还有后半句。
　　对谁主动点儿？
　　对任海歌做什么？

　　看到任海歌表情变化，高杏确信任务达成，心虚地转身就跑。
　　她是心虚自己坏人姻缘，看在任海歌眼里更像心虚说漏嘴。

　　剧组安排三辆大巴车接送，每辆车上空间绰绰有余。戴囡囡先上车，覃浩森懂事地坐在她前排。所有人都默认戴囡囡身边的位置现在是任海歌专座，但是任海歌迟迟没上车。

　　戴囡囡透过车窗看他，他正在和剧组一起搬行李，但也没怎么出力。这是个富裕的剧组，各个工种人员管够。
　　他肯定注意到戴囡囡的视线了，却没有回应，转头去看一边的地瓜摊。并且，他还拉着人一起看，多新鲜似的对着地瓜指指点点。

　　有病！戴囡囡看出来了，任海歌在跟她闹别扭，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她很确定这一点，因为她对人类的情绪表达最清楚，每天研究、学习和模仿的就是这个。

　　戴囡囡不确定任海歌上其他车更让她伤心，还是任海歌上车来坐在身边却一路屁股对着她转头跟别人谈笑风生更让她不能接受。
　　“开车！”戴囡囡对司机说，“可以发车，我们坐满了！。

　　她才不要做那个被选择的人。

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