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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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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家家户户都熄灯了,整栋居民楼只有一扇窗户亮着,表明这间卧室的主人还没有休息。
一个中年妇女推开卧室的门:“讨债鬼,又熬夜!两点钟了还不睡……”
在看见房间内景象的瞬间,这女的把话咽回肚里了。
卧室通往阳台的门大敞着,夜风吹开了白纱窗帘。
纱帘后面,一个人影像夜幕里的蝙蝠一样从天空飞落在阳台上,动作悠然、安静,飘忽如同鬼魅,两只手还插在衣兜里。
人影缓缓走进卧室。
女的吓愣了,一是因为眼前的人影是她儿子,二是因为她这儿子现在只有半个头,另外半个好像被一大团黑雾遮住了,看不见。
但是不要紧,那团黑雾迅速地凝聚起来,补齐了剩下半个头。
看着齐全的儿子,女的终于记起自己长了张嘴,颤抖地问:“你这是……你怎么……”
人影没有给她组织语言的时间,右手从衣兜里抽出来,指向女人的心口,然后就像在指挥乐队一样,优雅地一扬手腕——
女人从心口处裂开了一条缝,然后像破裂的水管一样往外呲血。
血越呲越多,最后整个躯体都像打了花刀的香肠一样,从裂缝处断开了。
隔壁房间的中年男人被动静吵醒,起床上个厕所。
没等摸到厕所门,他回头看了一眼儿子的卧室,夜尿就提前开闸了。
人影跨过那个还在往天花板上泵血的躯体,朝男人走了过去。
于是又一根水管破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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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的榉城阴雨连绵,今天下了一上午的雨,路上车多行人少,乔诗蕴在十字路口多耽搁了十来分钟。
下午她要去开一个大学生心理健康专题讲座,幸好提前了半小时出门。
乔诗蕴是榉城本地人,硕士毕业后在一所不知名大学当专职心理辅导老师,合同工,过几年才有机会转正,不过好歹算是份工作。
家里给她在学校附近买了套小公寓,上下班方便,步行五分钟,不过她今天中午去爸妈家吃饭了,只能开车回学校。
刚一开到学校停车场入口,她就觉得不对劲,怎么停了那么多辆警车呢,行人出入口处还全拉上警戒线了,边上站了好几个特警。
学校出事了。
乔诗蕴赶紧打开手机,她只是一个中午没看手机,所有的工作群消息都已经99+了,但是没有人私聊她,也没有未接电话。
原来就在一个小时前,学校发生了恶性袭击事件,至少有三名学生遇袭,救护车刚拉走,凶手不明。
所有校领导教职工忙得团团转,压根没人想起还有心理健康讲座这回事儿,现在全校学生连生命健康都快保不住了。
“哎!小乔老师!”
正当乔诗蕴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学校后勤办主任站在警戒线后面朝她招手。
“小乔老师,我正想打你电话呢,保卫处的人找不到心理健康教育中心的钥匙了,麻烦你过去锁一下门。”
现在全校学生都被赶回宿舍楼锁了起来,除了宿舍楼之外所有区域全关闭了,心理健康教育中心的钥匙在乔诗蕴手上,她得去确认里面没有人并且锁上门。
学校发通知要求所有不负责学生工作的教职工尽快离校,因为事态严重,乔诗蕴估计至少这星期都不会复课了,就把留在办公室里的重要东西都带回家。
凶案发生在学校后山的人工湖岸边,传言是情杀,一个男学生持刀捅了女友和她舍友,然后原地自戕了。
幸好有学生第一时间报警,三个人都被拉去抢救了,现在不知道是在医院还是殡仪馆。
但由于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不能确定凶手已被控制,警察在整个后山搜查巡逻,防止还有嫌犯在逃。
心理健康教育中心离教学楼和宿舍区比较远,但离人工湖却不远,从办公室出来到停车场的必经之路就在湖附近,只隔了一大片宽阔的草坪。
湖边平时是学生散步晒太阳的地方,现在空无一人,只有远处的一辆警车闪着红□□。嫌犯还没排查清楚,这里不宜久留,乔诗蕴正加快步伐离开,手机却响了。
爸妈在本地群里看到了学校出事,第一时间给乔诗蕴打电话。
雨还在下,她一手撑伞,一手接电话,胳膊下还夹着一沓文件袋。等手忙脚乱地放回手机,文件袋全滑落到了草坪上。
把边上灌木丛里的一只鸟惊飞了。
乔诗蕴蹲下身捡文件袋,突然有另一只手出现在她视线里。
黑衣服的男青年把文件袋递到她面前。
乔诗蕴吓了一大跳,她之前四下望过,确认附近没有人才会走这条路,这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像鬼一样冒出来,连一点脚步声都没有。
她头皮发麻,强作镇定打量着对方是人是鬼——在看清脸的那一瞬间,她心脏狂跳。
“你是……”乔诗蕴几乎忘了呼吸,下意识说。
“嗯?”对方略歪着脑袋,无害地看着她。
男青年穿着全黑的大衣和西裤,黑色高领毛衣把下巴以下捂得严严实实。身形修长,不打伞站在细雨里,雨水打湿了有点长的微卷的头发,一张极其俊美的面容隐藏在发梢的阴影下。
他看起来苍白单薄,下颌削尖,五官精雕细琢,却毫无血色,反衬出眼睑下些许天生的黑眼圈,显得眉眼忧郁。
令人震撼的是,他长得和乔诗蕴的青梅竹马几乎一模一样,但那个男孩早就在17岁那年去世了,乔诗蕴至今记得她站在他的灵柩前哭了很久很久……他怎么会死而复生……
但还是有一些不同之处,她记忆中的男孩虽然也斯文安静,却并不像眼前人一样气质阴郁,可是,已经十年过去了,岁月足以改变一个人……
直觉告诉乔诗蕴,眼前这个人不是他。
而且她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人死不能复生。
“……没什么……对了,你是榉工大的老师还是学生?现在是特殊时期,湖边不太安全。”乔诗蕴提醒道。
他的嗓音低沉:“我不是这个学校的,只是过来散散步。”
乔诗蕴一边觉得他的声音并不像竹马,一边脑海中警铃大作。
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在湖边的校外人士,她不敢细想对方之前做过什么。学校后山是对公众开放的没错,但平时来锻炼散步的市民并不多,何况今天下雨,更不会有人来了。
乔诗蕴一眼瞥见男人右手上有血迹,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你的手怎么了?”
他茫然地看了看右手手背,不以为意道:“哦,刚刚我在喂喜鹊,被啄了一口。”
“喜鹊?”
乔诗蕴平时真没注意到学校里有什么鸟。
男人看了眼旁边的灌木丛,那只喜鹊刚刚就从这儿飞走的。
“嗯,喜鹊很聪明,不过和人类玩的时候分不清轻重。”
“……”
这个人的出现太让人震惊,也太可疑了,乔诗蕴脑子里一团乱麻,强迫自己思考该怎么不动声色地报警。
想什么来什么,一辆警车开了过来,乔诗蕴就像看到了救星。
车上下来一个警察,朝两人走过来,操着方言问:“你们两个在这儿干什么的?这边出事情了不要随便过来。”
乔诗蕴出示了自己的教职工饭卡:“我是榉工大的老师,过来拿点东西。”
“你呢?”警察问男人。
“我不是这个学校的人。”
“哪个单位的?上榉工大干嘛?”
“我没有单位。来散散步。”问什么答什么,惜字如金。
“你家住这附近?”
“是的。”
乔诗蕴其实很好奇这个长得像她竹马的人是什么身份,也想借机听一听,结果他说起话来能把人急死。
警察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多了,见怪不怪,掏出警务通:“身份证号和手机号码报一下。”
男人在手机上翻了半天翻出号码给警察看,他好像连这种最基本的号码都不会背。
乔诗蕴有点失望,她还想偷偷记下这人的手机号呢。没办法,她完全被这个人吸引住了,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在亲友去世十年后突然见到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而不想一探究竟。
警察在警务通上查到了,又问:“你这名字怎么念?周什么?”
“周芗。”
“哦,这草字头下面是个家乡的乡啊,我还以为周芳呢,这个字不常见。”
周芗没说话,心不在焉。
警察估计是没查到案底,什么也不多说,交代两人赶紧离开,回警车上了。
周芗也要走,乔诗蕴看到他手上的血迹还原封不动地留在那儿,实在看不过去,递给他一张纸巾。
“擦擦吧,记得消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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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车上,乔诗蕴接到云赫打来的电话。
“我在新闻上看到榉工大出事了,你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我现在在车上呢。”
云赫察觉到她声音里有一丝哽咽:“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
等挂了电话,乔诗蕴伏在方向盘上,把脸埋进胳膊里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