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数日记》王筠温

3、稿纸

　　敲门声响起的时间比唐轻预想的要晚一点。打开门的时候，岳明楼正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大一点的公文包。

　　“早。”昨晚脸上的惨白，这会儿已经一点都看不出来了。唐轻盯着岳明楼，很不礼貌的上下扫视了一眼。他只觉得岳明楼割裂。

　　明明是扶着路灯狼狈到极点的样子，这才过了一个晚上，就恢复成了温文尔雅的样子。

　　唐轻给岳明楼让开了一条路，率先回了房，“我妈走了。”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岳明楼跟在他后面进了房间，准备跟昨天一样给自己版把凳子的时候才发现，原本只能放一把椅子的书桌前，多放了个小凳子。凳子有点高还没有靠背，但是好歹有了个位置坐。

　　“谢谢。”岳明楼微笑着坐过来，然后把自己的公文包拎到唐轻面前，伸手在包里摸索两下，“这是昨天拿走的你的稿纸。唐阿姨不在，我就先还给你。”

　　原本很散乱还有褶皱的稿纸，被岳明楼整理起来，在稿纸外面套了一层文件袋——就是任何一家学校门口小卖部都有得卖的那种廉价劣质文件袋，透明的。厚厚一沓稿纸已经把文件袋撑出了白色带细微裂痕的褶皱。

　　唐轻接过文件袋，颠了颠重量没说话。

　　岳明楼接着说话，刻意摆出了点严肃的样子，“但是你只能在完成了每天的学习目标之后研究写诗。要是在本职工作都没完成的情况下写东西，我就真的没收你的稿纸了。”

　　“你写小说对吧？”唐轻半天没说话，忽然张口冒出了这么一句。语气平淡，看不出情绪。

　　看见岳明楼点头，他接过了自己的话头，“把你的键盘笔记本什么的都收了，你就不写了吗？”

　　唐轻不服管。

　　这是岳明楼听完这句话之后冒出的第一个反应。

　　“但我写东西的前提是不落下成绩。”他不卑不亢地回应了唐轻的话，脸终于板起来了。

　　没想到唐轻居然笑了下，“知道了小岳老师。”

　　这样的转折让岳明楼呆了一下，反应过来唐轻这句话中含着的嘲讽意味之后他也没回复，又翻了翻公文包抽出一沓试卷来。

　　“一模二模和三模的试卷，我带你再做一遍。这几天就先顺试卷，让我看看你对题目掌握到什么程度了。”

　　唐轻的挑衅和嘲讽，岳明楼根本就没搭腔。

　　他掏出来的是自己的模拟考试卷，最上面是文综的卷子。唐轻也是学文科的，他很清楚一模文综试卷做到136分是什么水平。

　　难，而且还不容易保持这个分数。

　　文综这种卷子，是很难有明显的进步的。

　　第二张卷子是数学，122分。这不算是高的离谱的分，但是说实话，就算是给唐轻半辈子时间，按照他现在这个学习成绩，也是不可能考到这种分数的。

　　语文卷子中规中矩130分——当然，这种中规中矩是在岳明楼的体系和认知里。

　　英语卷子，148分。是在哪里都能称之为高分的试卷。

　　“政治、历史和地理的一模卷子我没带过来，这几天你研究三门主课和文综的卷子就够了。第一张讲文综。”

　　岳明楼的公文包里居然还放了一沓试卷。他低头在包里抽出一张空白的一模文综卷，“作文先不用写，一个半小时把卷子剩下的题目做完。做题的时候遇到不会的也别问我……还有，你的模拟考试卷给我一份。”

　　唐轻接过空白试卷，一边对折试卷一边看题，没抬眼望岳明楼方向看，“我妈把卷子都撕了。”

　　“那你考几分？”岳明楼当了两年家教，从最开始只教小学生的时候他就见过撕孩子试卷的家长了，也见怪不怪。不过岳明楼摇头跟他说忘记了分数。

　　算了，唐轻这种看上去有点厌学情绪的学生，能安分不捣乱地坐在位置上把卷子写完就已经很给他岳明楼面子了。

　　“那你先写吧。”他没再纠结试卷分数的问题，点开手机计时功能，倒计时一个半小时。

　　已经九点半了，太阳照进房间里。

　　玻璃窗没关严，空调是开着的，却怎么也蓄不起来冷气，费电还不痛快。

　　岳明楼被热到了，但还是坐在原地没出声，侧过脸来看着唐轻写题。

　　稿纸上凌乱的字在卷子上稍微收敛了一点，起码能看清哪是哪了。

　　看唐轻忽然停顿了一下，岳明楼眯了眯眼。

　　唐轻是停下来伸手去摸桌子里的眼睛的——他居然戴眼镜。

　　铁艺边框的眼镜，还是方框的。眼镜腿上阴刻着商标和品牌名字，已经模糊到看不太清了。

　　镜片不算是很厚，但也绝对不薄，目测三四百度这种。

　　“多少度？”原本是不打算打扰学生写题的，不过岳明楼实在是觉得有点热，又很无聊，就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唐轻戴好眼镜之后重新握好了笔，听见他说话之后笔尖一顿，“三百五十度近视，还有五十度散光。”

　　然后就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手机自带的时钟倒计时功能是会传出滴答声的，窗外没有鸟叫，滴答声格外突出。

　　一声一声，把日光的褶皱也拉长。一个半小时到了。

　　十一点整，铃声打断了唐轻看题检查的注意力。

　　“写完了吗？”岳明楼发了很长时间的呆，猛然被铃声唤回思绪，呆滞的眼神有了聚焦点。他朝着唐轻压在手肘下面的卷子看去。卷子是在正面，显然，唐轻已经到了检查的阶段了。

　　他伸手想要抽走卷子，没想到唐轻却没抬手。

　　“我饿了，你想吃什么，我点外卖？”他转过头来看着岳明楼，视线里全是戏谑。

　　岳明楼这时候还没意识到什么，“我不饿，你自己点一份就好了。”

　　唐轻既然提起来这一茬了，就不打算放弃探究。

　　他勾了勾嘴角，很恶劣的接话，“没事，吃点呗，我请你。”没等岳明楼拒绝，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手机停在外卖界面，“还是说你不喜欢吃东西？厌食？”

　　岳明楼好像能理解为什么唐阿姨那么不喜欢自己的儿子了。

　　对，唐轻看见了岳明楼干呕的画面之后，还直接当着岳明楼的面问了出来，

　　他骨子里就是这种顽劣的人——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顽劣。

　　唐轻没恶意，他只是顺从着自己的本心问出了这句话。岳明楼倒是变脸了，面无表情，“关你什么事？”他问，眼神直勾勾看着唐轻。

　　“怎么不关我事了，你刚刚不是跟我妈说你把我的稿纸还给我了吗？你那么关心我，我怎么就不能关心你了。”

　　唐轻提起点外卖这件事之前，窥见了岳明楼的手机屏幕。

　　上面是备注【唐阿姨】的聊天框，消息界面上零星三条信息。

　　【唐阿姨，我先把稿纸还给唐轻了。】

　　唐阿姨：【他要不管学习的。】

　　【没事，他要是没有学习完就写东西，我就把他的稿纸撕掉。】

　　唐轻下单了外卖，确认支付后问岳明楼，“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挺好的嘛小岳老师。”

作者有话说

　　新书，来看，求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