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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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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梁盏盏听到了张琴琴颤抖的声音在走廊中响起。
她声音低低,状若呢喃:“好,好……妈好好的,妈好好的……”
女人用力的拥住张琴琴的肩膀,头发上沾着汗珠,随着她的动作一甩一甩的,“我部队还有事,明天再来看您和爸。”
张琴琴抬起头,用手给女儿擦去汗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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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离开后,梁盏盏没有回家,而是朝着市中心的方向开去。
今天黄樵子难得休假,正好也赶上梁盏盏昨天夜班,所以两人早早就约定好一块吃个午饭,下午再一起逛逛街。
两人吃饭的餐厅是鸣川新开张的连锁店,之前在隔壁市一直非常火爆,现在终于开到了鸣川,引得人们争相品尝。梁盏盏已经在社交软件上刷到了不少于五十个网红博主探店。
“有预约。”
梁盏盏对着前台展示了一下手机上的预约码,由服务生带到了她提前预订的位置上。
年轻的姑娘礼貌的朝她微笑着,并将搁在一旁的杯子拿过来倒满柠檬水,“您坐,是现在点菜还是?”
梁盏盏道了声谢,“一会儿再点,我还有个朋友没来。”
女生含笑点点头,“好的,有需要您叫我。”
没过多久,黄樵子也出现在了门口。
梁盏盏直起身子,朝着她招了招手。
黄樵子眼睛一亮,和前台冲她那边指了指,就朝着她奔来。
她一屁股坐到了梁盏盏对面,将背包从肩上摘下来放到一边的沙发上,脱衣服绑头发一整套行云流水。
梁盏盏笑着把菜单往黄樵子那边推了推,并伸手将刚才的服务生叫了过来,“看看吃什么。”
“你都累瘦了,”黄樵子看了一眼梁盏盏的脸色,低头研究起菜单来,继续补充道,“看起来很苍白。”
梁盏盏茫然地抬头摸摸自己的脸,“真的?我还以为我最近变白了,唉。”
黄樵子用一种“你是傻子吗”的眼神瞪她一眼,“多补充点维生素,吃点好的。一个医生,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在学校学的知识都跑小喵肚子里去了?”
梁盏盏嘿嘿一笑,“诶呀,最近没注意嘛。”
黄樵子点了个几个菜后就放下了菜单,冲着桌旁的女生说:“那就先这样吧,不够再加。”
服务生微笑着点点头,转身消失在喧嚷的餐厅中。
梁盏盏突然想起来:“对了,之前你说追你那个男的怎么样了?”
黄樵子翻了个白眼,“那就是个神经病,一天到晚就在微信上问我,吃了吗,睡了吗,饿不饿,饿了就赶紧去吃饭。之前还问我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我说行啊,那咱们就AA,结果人又不乐意了,说我怎么这么物质,为什么不能请他。我天,长这么大,我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男的。”
梁盏盏啊了一声,“后来呢?”
黄樵子瞪大眼睛,“后来?什么后来?你还想我跟他有什么后来啊?有病,第二天我就给丫删了。”
听到这里,梁盏盏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呸!”黄樵子现在想起他都想吐,“还跟我说,饿了不去吃饭是吧?坏宝,罚你一个520哦~”
梁盏盏笑得更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黄樵子掐她胳膊一下,疼得梁盏盏嗷嗷直叫。
“先别说我,说说你跟大冠军怎么样了,”黄樵子饶有兴致的托起下巴,“进展到哪步了?”
梁盏盏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就、就那样……见个面吃吃饭这样,早上还带我找了个师傅按按肩膀,没别的了。”
黄樵子一眯眼睛,“那现在就是在暧昧喽?”
梁盏盏愣了愣,“是吗?”
“那他说没说过或者暗示过什么喜欢啊,在一起之类的?”黄樵子追问。
梁盏盏诚实的摇摇头,“没。”如果除了那天的他问她喜不喜欢他的话。
“那就算了,”黄樵子思考了一下,决定放弃,“懒得想男的怎么想,就这么暧昧着也不错。”
梁盏盏一琢磨,“好像也是。”
黄樵子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不错,你现在的心境已经登峰造极了。”
梁盏盏一抱拳,“多亏樵子大人指点。”
吃过饭,两人又逛了一会儿街才各回各家。
回到家后,梁盏盏盘腿坐在书房的凳子上,有些心不在焉的摸着小喵背上柔顺的猫毛,望着桌上摆着的那本《飞鸟集》,又忍不住想起了张琴琴和张怀青。
那些被张怀青遗忘的,到底会是什么呢。
这时,桌旁的手机震了震。梁盏盏收回思绪,探身将手机拿了过来。
舒适的按摩戛然而止,小喵有些不满的叫了一声,她又赶紧将手覆了上去。
左手给猫按摩,梁盏盏用右手打开了微信。
卓然:你在补觉吗
梁盏盏将手机搁在书桌上,一指禅打字:没,刚和朋友吃完饭回来
她拍了一张小喵的照片:在撸猫
卓然:可爱
卓然:哪家店?好吃吗
梁盏盏咂摸咂摸:还可以,就万达新开的那家,人很多,得提前预约
卓然:这样啊
梁盏盏发了个“嗯嗯”的表情包。
卓然没再发来信息,梁盏盏等了一会儿,就把手机搁到了一边,专心致志给小喵做起马杀鸡来。
小喵舒服得呼噜呼噜,连耳朵都背到了脑后。
“你真是我的祖宗,”梁盏盏叹了口气,“猫猫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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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班,梁盏盏知道了昨天的那两个人是谁。
短发女人坐在张怀青床边,面色淡淡的看向她,“您就是梁医生?我叫张憬,我爸的病,麻烦您了。”
梁盏盏摇摇头,“这是我们该做的。”
张憬从凳子上站起来,回头看了一眼张琴琴,又看向梁盏盏,“我们出去聊聊?”
梁盏盏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好。”
坐在走廊尽头的凳子上,两人一时谁都没有先开口。梁盏盏盯着自己白大褂下摆上的一个小油点,耐心的等着张憬先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女人说话了。
“我妈,她是一个伟大的人。”
梁盏盏微微侧过头,看着张憬的眼睛。
“可能是因为他很小就进入了航校,只专注于飞,没经历过什么人情世故的原因,整个人显得特别……幼稚。所以在我记事开始,我妈就总是管着他,不让他出去到处犯傻,干一些指着菠菜问这蒜苔多少钱的傻事。我爸就像是我妈的尾巴,每次出门,两个人总是一起。后来我和我哥一块上学,当时有个恶霸总是欺负我们俩,我爸当时就要打上门去,要不是我妈拦着,他都冲进那个叔叔家里去了。”
她苦笑了一声,“我甚至都不知道她伟大在哪里,但我就是觉得她是伟大的。这伟大不是体现在她为我爸生儿育女,也不是体现在她管着管那,而是在一些很小很小的细节里。我感激她给了我生命,我爱她,可是我又觉得她闪着那种……”张憬有些艰难的组织了一下语言,“光辉。”
“其实我爸的病从很早就开始有征兆,最开始只是记性变差,早上出门锻炼总是会迷路,”女人的眼里有着悔恨,“但我和我哥的工作太忙太忙了,很难每天都从部队报告出来管着他照顾他。当初我妈给我打电话说我爸有点不对的时候我还没当一回事,只觉得我爸又犯傻劲了。”
张憬转过头,“梁医生,这个病,要是早点发现治疗,会不会比现在恶化的情况慢很多?”
梁盏盏沉默片刻,抿起嘴,轻轻的摇摇头,“这……不好说,每个人的体质都不一样,对药的反应也不一样。只能说如果早发现早治疗的话,有延缓的可能性。”
张憬弯下身子,将手肘撑在膝盖上,痛苦的抱住脑袋。
梁盏盏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劝道:“其实这不怪你们,谁都不怪。谁都不知道病人得的是阿尔兹海默症,这个病发病很缓慢隐匿的。”
张憬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那,我爸还能坚持多久?”
梁盏盏垂下眼帘,“这不太好说,病人现在在第二阶段,第二阶段一般是两年到十年,之后才会步入最危险的第三阶段。”
她听到张憬很轻很轻的吸了吸鼻子,然后“嗯”了一声,像是自我剖心般的继续追问:“那第三阶段呢?”
张憬是一个很勇敢的人,一般到了这里,很多家属都不敢继续向下问,只能匆匆结束话题,像是自我逃避一样躲进病房,望向病人的眼里却已经带上了对将死之人的怜悯。
“八到十二年。”梁盏盏诚实的回答。
“知道了,”张憬腾地从凳子上站起来,“谢谢你医生,麻烦多费心。”
梁盏盏也跟着她站起来,“应该的。”
从病房的这条走廊出去时,梁盏盏和张憬的哥哥擦肩而过。
他手里提着一个巨大的银色保温桶,脚下生风的刮过走廊,将保温桶交给站在门口的张憬,然后两人一起走进了病房。
梁盏盏收回目光,抬脚向楼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