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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风波 ...

  •   玉轩和她堂弟堂妹表妹们都在。秦珩梅的三女儿瑶瑶才八岁,见到我甚是激动,立刻从秦珩夏之子秦明岳的身后跑到我身旁,抓扯着我的衣袖说:“这个帅哥哥把我抱抱。”我们都笑了,玉轩对秦明岳玩笑道:“这么快就被甩了。”这时我才注意到秦明岳身后的小女孩,她一张清秀瓜子脸,两弯细黑新月眉,一束墨黑马尾辫,身材高挑与玉轩齐平,两眼伶俐带锋。我问玉轩她是谁,以前怎么没见过。她说这是她四婶的女儿王心云,刚上初中,我长长的“哦”了一声,明白的对玉轩点点头,并对心云道“你好”,她也礼貌回复。我和玉轩见父母们朝秦珩梅方向去了,便也跟着去。
      玉轩说道:“我们都在大姑家吃饭,咱们过去坐会儿吧。”
      秦明岳走在了前面,小孩儿们追着秦明岳嘻嘻哈哈。我、玉轩和珠珠慢慢走着,途中见广才爷在屋后望着天空发呆,嘴里喃喃不知说啥。我停下道:
      “老爷爷怎了?”
      玉轩说:“爷爷得了老年痴呆的,现在时常喃喃自语。听奶奶说爷爷很早就起床了,第一件事就是在房前屋后对天地祷告,而且时不时对花草树木念经或说话。爷爷现在记忆有些错乱,一些记得一些记不得。尤对一些坏事记忆深刻。爷爷说起话来能说一天,只要提到陈年往事立刻炸毛,脾气暴躁。”
      “是啊,”珠珠接着说道:“外爷总想着进寺庙,可是去寺庙后不知怎地就又与别人吵架了,还好的是身体其他方面没啥问题。”
      “就是因为爷爷现在老与别人吵架,外人开始说爷爷坏话,接着就说爷爷儿女们的坏话。”
      我感慨道:“老人家以前经历太曲折了,老人年老便回小,况且又有老年痴呆,多么令人担忧。但现在年龄这么大了,让他放宽心啊,有些事就过去吧。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是那么容易理清的,也不是拿什么规矩就能轻松搞定的。”
      话音刚落,忽听见广才爷大吼。我叫停玉轩,玉轩和珠珠赶紧回去看广才爷,发现广才爷与小池塘处的三男一女吵架。那妇女一脸黝黑皮肤,瘦削的面庞,颧骨特别突出,穿着粗布大衣,带着袖套,旁边还有三个拖把。另外三男子蓬头垢面,同样的瘦削黝黑。只听爷爷说道:
      “你们不准在这池塘洗脏东西,那是全村人吃水的地方!”
      那妇女气哄哄说道:“我就要在这里洗咋地!你干嘛骂人,年龄这么大了不积点口德!”
      广才爷气得全身发抖,眼球突出,驼背更加明显了,手颤抖地指着池塘边的人,道:“怎么不骂你们,喊你们不准洗你们一直洗,你们这群没教养的东西!”
      玉轩和珠珠赶紧劝广才爷别吵了,可广才爷劲不小,双方一直吵个不停,我对下边那位阿姨道:“您请不要叫了,这位老人年龄大了,还请忍让下。”
      那位妇女毫不客气道:“谁想跟他吵!谁叫他乱骂人,骂得还很难听!”
      我也不再理会,玉轩让珠珠回去叫奶奶和其他长辈们,把广才爷先劝回去,我和玉轩先安抚老人。可老人始终要往前冲,还继续和对方叫骂,我心里叫苦道:哎呀,年龄这么大别那么急躁,自己出了事让家人怎么办。
      玉轩伯父叔先赶了过来,奶奶随其后。玉轩大叫李奶奶,李奶奶赶忙跑去劝广才爷去了,可广才爷完全不听劝,说“他们做得不对”、“污染了全村的吃水”。珠珠过了好一会儿才跑了回来,玉轩问珠珠怎么这么慢,珠珠说她的舅舅们还在对昨天讲的家事儿争论不休,说我爸妈又不幸见着他们家兄弟争执了,为此珩周叔很生气。
      秦珩国见那位妇女后两眼冒火,对池塘边的四人说道:“今天早上就让你们不要来这里洗脏东西了,你们怎么还来,你那拖把上的呕吐物为什么不回家洗?这是全山的人吃水的地儿,你们是在污染全山的水源啊,请赶紧离开。”
      秦珩商站在半坡上,双手插在背后,边走边用洪钟般的声音对池塘边四人吼道:“这是吃水池塘,咋能洗那些脏东西,快走!”那四人把他一瞪,他扭转身子离开了。
      那三个男子和妇女还继续和秦珩国吵闹着,这时秦珩梅和秦珩兰等一行人全过来了,我爸妈也赶了过来。秦珩夏、珩周叔和秦珩国都去池塘边与那四人理论。秦珩兰立刻下去劝诫,珠珠也随着去;秦珩梅、甄阿姨和玉轩的四婶在不远处也劝诫着,我母亲也来劝诫。秦珩兰怕李奶奶着急,便跑来对甄阿姨和李奶奶道:“你们先别急,一看那妇人状态就知道她在更年期。我在药店也碰上过好多回那样的人,我去劝劝你们先别急。”那妇人跟着玉轩的伯父叔争执了几句嘟哝着忿忿地走了,那三男子也走在回去的路上。可那妇女终是受气不甘心,突然折转回来嚷嚷着要继续洗东西,一旁的所有人都愣了。那妇人还大声抱怨道:“这地方秦温秦役也有份,我是他亲戚我就能洗,我要把他们家的都洗回来!”
      此话一出,点燃了广才爷与大姑娘家几十年来的恩怨。秦珩兰直接把那妇女拉了过去,和那妇女对骂了起来,两人越吵越凶,可能因为声音大,那妇人的儿子顶着个圆滚滚的油肚皮又惊又气的蹭蹭的从田垓上摇了过来,一脸横肉。广才爷见那妇人不走便往那妇人跟前走,挡着她不许过来,甄阿姨赶紧叫玉轩快去把老爷爷劝回来,老人万一摔倒了可使不得。我随着玉轩过去,秦明岳、王心云和秦珩梅两个小女儿萍萍瑶瑶在远处紧张地看着田地里的人越积越多。可是广才爷不愿随着我们走,反而越来越靠近吵闹中心处,我和玉轩便不再上前。珠珠担心小姑安危,也一直劝着对方。那妇人儿子随着她母亲一起吵,没好气的对广才爷说:“老人家快回去吧,你来凑个屁热闹!”玉轩的大姑父在另一头也大声劝诫道:“吵啥子嘛,逢年过节的,叫你们莫要在里面洗脏东西就莫要洗嘛,咋听不进去好话呢!”
      “那个女人真是泼妇!好话劝回去了还转头来,劝回去了又转头来,愣是要洗脏物。这分明就是没事找事!”玉轩四婶气愤地说道,不知她啥时走到了我和玉轩身边,这时我才好生打量这位新阿姨。玉轩四婶叫侯静思,在省城工作,是位妇科大夫,去年秋刚与秦珩国完婚。侯静思外表精明,个头高挑,偏分中短发,职场女性的霸气侧露。
      秦珩梅的大女儿王桐婉把她大哥王桐敬和自己的两个小儿子安置在玉轩爷爷奶奶屋里后,便也下了田地,同玉轩和我站在一起,焦急地看着吵得沸沸扬扬的双方。那妇人不依不饶,挽起袖口开始和小姑打了起来,小姑也毫不甘示弱,两人开始你推挤我我推挤你。玉轩和我都愣了,第一次见村里两户人家集体吵闹的场面,竟还动了手。我父亲和玉轩的伯父叔与那些人相互理论着,我心里也逐渐动了火气,揣在兜里的拳头捏得很紧,尤其看那一脸横肉的男子不顺眼。我察觉玉轩有些不对劲,发现玉轩双唇颤抖,眼里怒火熊熊,她对那妇人大声吼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不都劝过你了吗,你怎么不讲理,你怎么还动手打人!”
      那横小子见玉轩个子小小,在一旁对他母亲吼,他也回吼道:“你闭嘴!这跟你有啥关系!妈了个——”
      珩周叔立刻怒了,指着那横小子的鼻子吼道:“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玉轩的伯叔父也立刻对那横小子质问起来,我父亲也怒了,跟那小子差点动手,被人拉了回来,那妇人那边的男子也把横小子拉了过去。甄阿姨怕珩周叔跟别人打起来,一个劲的去推另一边的人。秦珩兰和那妇人依旧扯得难分伯仲。玉轩震怒,毫不客气的回言道:“就跟我有关系了怎的——”但被王桐婉给劝住了,玉轩拿出手机开始拍那些人。那些人见玉轩拿出摄像头便开始对她指指点点,吼叫道:“那女子竟然在拍照!妈的不准拍!”那横小子见玉轩拍照,竟然有了想打人的动作,玉轩的伯叔父等人立马和横小子等另一边人撕扯了起来。王桐婉对那边人吼道:“你们吼啥!”
      我对那横小子本就看不顺眼,他对玉轩的一声吼使我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愤怒。我一跟头冲进蜂窝般的人群里扯着那横小子的领口将他猛的一甩,我父亲一把拉我出来道:“你来干啥!”谁知那横小子见这边人真的发了狠,忿忿地回去,边走边骂:“妈了个——,老子回去找人来收拾你们这群——,妈个——”
      秦珩兰和那妇人撕扯着,珠珠一脸哭丧着边劝边拉着她母亲道“不要打了”,秦珩兰让珠珠让开,珠珠不让,秦珩兰气得一巴掌给珠珠打了过去,说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然后继续和对面妇人撕扯。珠珠回转了身去,跑到田地另一头,又气又哭地说:“我回梁家崖找爸爸!”
      玉轩赶紧去追珠珠,我也跟着她跑了去,秦明岳、秦珩商的女儿秦明瑞和王心云一起跟着跑了去。玉轩边跑边叫珠珠,她追上了后把珠珠紧紧抱住道:“平静下,平静下,小姑不是有意要打你了。我跟你说,这山上的一些人,如果你不硬气,你就被欺负。他们欺软怕硬,不懂感恩,你千万别怪你母亲和别人吵。”
      我想好好安慰下玉轩,虽然我自己都没很好平复。秦明岳也赶了过来,我对秦明岳怒道:“你真是当孙子啊你,要是你姐姐妹妹被欺负了你就袖手旁观是吗!”
      秦明岳不甘心道:“所以你是让我打架去,这就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我是让你好好做个男子汉,保护好自己的家人,不要老拿你姐姐妹妹当挡箭牌!你成年了,不再是一个群花呵护的绿叶好吗!”
      “好了林一凡,别说他了。”
      我手缓缓放在玉轩的肩上,她正抱着瑟瑟发抖的珠珠。
      珠珠把泪水一抹道:“我知道,这山里的故事我也从小听他们讲到大。可是那一群人恶心,我们就要讲理啊,不要跟着他们一起恶心啊。”
      玉轩道:“不是要跟他们恶心,是无法跟那群恶心的人讲理。你看我们好言相劝的结果是什么?那女人有听吗?”
      这时侯静思也赶了过来,听见我们谈话,安慰珠珠道:“梁祺珠,那些人也散了,你也别伤心了,我们先回去罢。”
      珠珠还拗了拗:“不回去!我跟我妈讲不通。”
      玉轩左劝右劝,终于珠珠还是回去了。半路上,秦珩兰赶来跟珠珠道歉道:“梁祺珠,对不起,我不该打你,但是你听我跟你说——”
      珠珠把嘴一撅,甩头不理秦珩兰。秦珩兰气道:“跟我回去我要跟你好生说一下!”
      玉轩劝了半晌珠珠才不情不愿的听她母亲在屋里火炉边讲话,不久珠珠一脸轻松的出来了。孩子们都聚在了广才爷屋里,玉轩对珠珠道:“现在好些了吧。”
      “好些了,只是我还是觉得以后能不吵就不要吵了。”
      “不吵了,直接动手!”王心云道,大家马上笑了起来。
      玉轩说:“你难道还觉得可以和那些人讲理?你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吗,那个吵得特别凶的女人说‘那是秦温秦役曾有的地,要把他们那份洗回去’。”
      “啊?”珠珠一脸郁闷,“她竟说了这话,我没听到呢!”
      “是啊,那女人不仅撒泼而且顶了那泼皮户的名义,这什么意思,变相报仇吗?”
      “他们还有资格说报仇?哼——”珠珠半晌无话,然后嘟嘴道,“哼,真想打她几拳!”
      “只是——我这心里还有些不安,”玉轩道,“总觉得还有事要发生。”
      “玉轩你先休息会儿,你今天也受惊了,那混蛋竟然想对你动手,我——”一句脏话崩了出来,我赶紧止住冲动,毕竟还有小孩子在这里。
      “对了,”玉轩一脸抱歉的看着我道,“我都忘了问你还好吗?今天要是你受伤了,我心里怎么过意的去。真对不起。”
      我安慰道:“别再说这话,时间凑巧了,都是天意,这你还要怪自己吗?”
      玉轩坐不住,呼吸很急促,面容很是紧张,除了王桐婉和王桐敬的两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儿在玩玩具外,其他弟妹们都在发呆。我见玉轩神色不宁,实在忍不住问:“怎么了?”
      “感觉没完。”
      “什么没完?”
      “这山里的人,一个个记恨心都重,泼皮户又多,总感觉那边人要闹事。”
      “呀,”我安慰道,“别想太多,哪有那么多事儿。吵就吵了,还没完没了了吗?”
      玉轩一脸阴沉的摇了摇头道:“山是好山,可山里人是否都是好人呢?山里待久了,就是坐井观天的青蛙。风俗难改,人们的心性难改。”
      我没听懂玉轩的话,但我知道她很难受。那一刻,我很想把她抱紧。
      刚平静了半小时,王桐婉急匆匆赶来,面红耳赤地问道:“你们都还好吧!”
      玉轩赶忙走到王桐婉面前道:“姐姐,咋了?”
      “哼!”王桐婉义愤填膺道,“那家人的几个泼皮到我妈家闹还打人!我哥和老公都受伤了!我妈气得昏了半个钟头!”
      “啊!”我们都大吃一惊。玉轩分明是怒不可遏,但完全失了表情。我们出门见珩周叔正往院外跑,接着过来了两个民警。王桐婉继续道:
      “是的,三舅四舅都报警了。我先过去了,你们在这里好好休息,警惕坏人!”
      玉轩见王桐婉走了,猛地哭了出来:“竟然入室打人!那些混蛋们都下地狱吧!”
      我赶紧向玉轩递纸巾,她弟妹们都来安慰。后来我们一行人去问候了玉轩表姐表哥,民警让孩子们少去,不要破坏现场。我爸骂道:“可恶啊!趁大家都不注意进了屋子头打人,是老子当时在现场定要把他们打得哭爹喊娘!这警察去了,那群东西都躲在屋子头装龟儿子!”
      我妈也说道:“太可恶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我和娥眉听到声音不对还跑回去撵那些人,我们嗓子都快吼哑了。”
      玉轩伯父叔等人都气得面色发紫,不断与警方交流信息。
      过了半晌,珩周叔和甄阿姨给每位亲友打招呼后,便和我爸妈一起开车回三山。临走时他们对广才爷李奶奶秦珩梅等人叮嘱再叮嘱,秦珩兰和梁祺珠随着珩周叔的车一起走,准备回涪城。
      当晚,我做了个梦。梦里见一人,银发披身,身着靛色绸缎,金边弯月形发髻上一点耀眼的紫薇星珠。应该是位女子吧,我问道:“你是谁?”她始终没转过身来。忽然我感觉背脊发凉,丝丝寒意从身后袭来。我轻转过头,那女子竟早已在我身后,可看不清她的面庞,只见一双锋利的眼,是那么像玉轩的眼睛,冷冽的眼神里露出一丝温柔,只听她道:“林书凡,好久不见,吾终于找到你了。”话落,我眼前一片白光,刺得眼睛生疼。惊醒的我冷汗淋漓,慌张地摸索到床头灯,见手表才指向凌晨三点,便长舒口气,又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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