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余生》酒祭子

7、暑期工作

　　身份卡传来“嘀”的一声，林肆放下筷子查看。
　　新任务啊，我真的好忙。【不爽jpg.】
　　小人瘫在地上叹出一口气。我十八岁，我好累。
　　林肆加快吃早餐的速度。
　　看来之前他直接进入闻泉的回梦的情况就是个例外，像这样先通知才是正常。
　　林肆吞下最后一个煎饺。不过，自己这样在工作里辛辛苦苦一步步摸索，却到处踩坑的感觉真是太差劲了。
　　怪不得这么着急培训，这样的地府系统真的应该好好休整一下了。

　　林肆抬手抽了张纸巾，视线正对上优哉游哉的闻泉。
　　小人一下子精神起来。
　　哈。
　　有趣的来了。
　　林肆放下清清冷冷的表情，翘起嘴角，露出一抹恰到好处（划掉）不怀好意的微笑。
　　让我来给自己这倒霉的生活增添一丝乐趣吧。
　　林肆看向闻泉，“你还没来得及看资料吧，小组长 ？”
　　闻泉抬眼与他对视，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对劲。
　　但出于对这个人的盲目信任，一时诚实应声道：“嗯。”
　　果然。林肆嘴角笑容放大，抬手对着他亮了一下身份卡，右手对着屏幕敲出脆响，“那跟我走一下这个？”
　　闻泉看着他这灿烂的模样，饶有兴趣地挑了下眉，“嗯？”
　　林肆快乐地解答他的疑惑，“我的新任务。你可以当作是提前练习了。”
　　闻泉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左右自己今天也没事，刚才打趣的快乐还未消散，自然点头应下。

　　任务中。
　　两人并肩站着，随着电影般的生平慢慢展开，空气中蔓延起诡异的沉默。
　　当头一棒，给闻泉干醒了。
　　小朋友可不是好惹的啊。
　　闻泉下意识抬手扶了一下平时上课戴惯了的眼镜，扶了个空—眼镜在医院治疗时被摘掉了。
　　我刚刚扯了什么来着，喜欢做饭？
　　想象了一下自己甩掉锅铲的3D影像，闻泉垂眸扯出一个过于灿烂的笑。
　　啊，被小朋友将军了。
　　愚蠢了，都是死过的人了，还那么容易上头。
　　不过，转念一想，都是死了的人了，就不必多做克制了吧。
　　心里这么想着，闻泉却把嘴角放平，露出一副羞愤又强作淡定的样子。

　　余光看着闻泉那副模样，小人坐在地上，得意地咧开嘴角，无声狞笑。
　　翻车了吧，让你再鬼扯。
　　但紧接着就给他搭了个台阶。
　　看在你什么都不知道的面子上，暂且先原谅你这一次。
　　林肆“咳”了一声，看向闻泉，“就像是这样的，招聘需要的‘视频简介’吧。”
　　闻泉又看似镇定地“嗯”了一声，摆出一副认真学习的样子。
　　啊，小朋友就是好哄，且心软。
　　闻泉在心里警告自己：所以，你不能乱……过于乱来。

　　林肆自觉将他一军，安安心心地重新回到了清冷平和的状态，也认真工作起来。

　　之后闻泉便收敛许多，虽然偶尔在林肆雷区附近反复蹦迪，但从不越过他的雷池一步。
　　林肆对此适应良好，毕竟闻泉虽然性格跳脱，但一开始闹出来的事让林肆摸到了一点闻泉的脾气，自觉很能应付。
　　而且这样的闻泉带给他的快乐远比烦恼多。林肆说不清，又或是不愿去理清。只是凭借心里模糊而热烈的反应下了结论，闻泉的鲜活闹腾点亮了他的生活，就好像他凭借一腔愤懑不甘做下的决定正在给他带来意料之外的反馈，告诉他这个决定很值得。

　　林肆只和闻泉一起做过那一次任务，这项工作本就简单，闻泉又学得快，之后他们就分别投入到各自的忙碌当中。
　　也就是那一次任务，林肆意识到直接带人到任务中学习比让他们自己干嚼资料来的快，于是打算后面遇到合适的能够发展做任务的新人，都由他们带着先出一次任务。

　　由于这个工作特有的时间不固定的特性，开始忙碌之后，林肆与闻泉就会很少碰面。
　　对于这个事实，林肆当然一早就有意识。他现在的工作就像公司里的HR，还是一个要独掌大局，发掘新hr的HR，与被招聘者的联系不会很多。
　　但当时，他也不会想到自己的第一份工作会带给他如此多奇妙的感受。
　　因此对于自己接下来要独自努力工作这个消息，他还是感到有些低落。
　　在外面没有来得及思考，独自一人时，林肆很快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他一个自诩情绪稳定的已成年人，连死亡的大坎都已经迈过，对于这样微小的变动，情绪的波动竟然如此鲜明。
　　林肆无意识地搅弄碗里的面条，充裕的香气在房间里蔓延，而他却好无所觉地在发呆。
　　小人好似让人当作便宜陀螺，兜头转了个晕乎。
　　林肆在心里唾弃自己，也许是这段时间的遭遇让自己缺失了安全感，因此有些不自觉地追逐热闹与安心。但这样将自己的生活依托在他人身上，为一个刚刚认识的人频繁情绪波动，实在是非常不合适—不论是对他自己，还是对闻泉。
　　所以，要保持清醒，收敛好自己的情绪。
　　理清了这些之后，林肆放松地舒了口气。将筷子从纠葛一团的面条中解救出来，从边上挑了细细一条，续上了中断的晚饭。

　　林肆出任务回来，正碰到闻泉带着一个新人。
　　看到他，闻泉弯起眉眼，老远就向他招手。
　　林肆看着闻泉这副样子，情绪不觉也被提起，刚做好的心理建设碎得干脆，闻泉一招手，就飞走了。
　　但他面上还是稳得住，于是露出一个清清淡淡的笑来。这人到哪都是这么快活，比他这个十八岁精力旺盛得多。
　　走得近了，闻泉率先停下脚步，等着他走过来，然后朝他歪了一下脑袋，好像不似刚才那么精神，懒洋洋地开口：“组长，好久不见。”
　　林肆走过去站定了，对闻泉身旁的新人颔首打了招呼，然后看向他，“好久不见。”
　　就这么一句话啊。闻泉的眉眼颓散下来，示弱般再次开口：“组长，工作好累呀。”
　　话音刚落，旁边的新人惊异地看了他一眼，仿佛是在疑惑这人的表里不一。
　　林肆有些好笑，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但面上表现得就像受了他的冷落，不满又讨好的样子。
　　但他还真的觉得很有意思，于是轻轻牵了一下嘴角。闻泉看起来很懂得如何拿捏他。
　　林肆开口道：“那不正是如你所愿啊。”
　　然后就打算走过去。
　　可是他走得也不快，闻泉的话就从后面迎着他追过来。
　　声音里带着抱怨和笑，“可是只有一半啊，组长。”
　　听着他的话，林肆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的意思。
　　前方没有认识的人，嘴角能够放肆地提起。
　　没人看见他的波动，那他就是稳住了。
　　林肆脚步轻快。好久不见，还是一样的有趣。

　　早上被淅淅沥沥的雨声唤醒，林肆拉开窗帘，看着外面昏沉的天色，心里有一种模糊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太一样。
　　这种感觉在他打开衣柜拿衣服时得到了证实—衣柜里多了一些他平时喜欢的衣服。
　　林肆打开衣柜的动作顿住，被繁忙和热闹带走的情绪重新冒头。他伤感中又带点无奈地想：就不能给我个痛快么。
　　林肆定了下神，安静地盘点了一下房间里多出来的东西，得出一个可能性最大的结论：这是家里给他烧过来的东西。
　　坐在桌前，林肆轻轻抚摸手里熟悉的毛笔，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他又不愿深究。酸涩感堆积在心头，稍微一动，就能溢出来。
　　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过去。

　　情绪压不下去，林肆干脆放任不管。
　　洗漱时，林肆没敢去看镜子里的自己，怕看到自己身上笼罩的明显的伤痛和阴霾。
　　看不到，就能暂时不去管。
　　那句话说的没错，繁忙能够带走伤痛。就算带不走，也能够掩盖。
　　没有心情吃饭，林肆打算直接去办公室。

　　关上门，林肆刚一转身，就撞进了一个温凉的怀抱里。
　　闻泉有些意外，今天下着雨，他又不欲站在雨里傻傻地撑伞，本来又存着让林肆发现的心思，于是站在了最显眼的位置，门前。按照平时林肆的机灵劲，不可能发现不了。可是今天的他好像心不在焉，头都没抬，不但打开门时没有发现，这身转的也一点没犹豫。
　　这是怎么了？闻泉带着笑意出声，“这么主动啊。”
　　小人没精打采地站着，想：闻泉最主动。
　　听到这明亮的声音，林肆没回应也没动作，额头抵着他的胸口，安静地垂眼赖了一会儿。
　　纷扰酸软的思绪被温和的凉意包裹住，林肆感到了舒适。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屋檐下，闻泉左手拿着伞，右手拎着此行的目的，怀抱张开，怀里是久久无言的林肆。
　　雨伞布面上残留的雨滴，啪嗒砸向地面。
　　林肆抬眸看向闻泉，一眼看到他的黑发，心里划过什么，突然开口，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妹妹有一头很软的刘海。”
　　说完就后撤一步，离开了他的怀抱。
　　闻泉看着眼前的少年，比平时安静温软，也比平时颓丧不安。
　　“啊。”闻泉就笑起来，扬起手里的袋子，接了话又像没接，“给你做了早餐。”

　　于是林肆就感到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