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快乐不悲伤》小飞行

3、第 3 章

　　思昀仿佛觉察到了什么，他让文文先住到自己的那一间，在睡前来到我卧房里。
　　“思年，是……文文让你想起了什么？”思昀看着我的眼睛，真诚问道。
　　“没……没有。”
　　“思年，我们并不是很熟悉对方，但我是你的家人。我不能理解你的病的痛苦，但是很担心你的病。如果愿意告诉我的话，请让我帮你分担。否则这样子文文也不会心安理得住在家里的。”
　　我低下头，又开始头疼。真的不愿意再想了。
　　“……好吧。早些睡觉，night。”思昀叹口气，站起身来给了我一个轻轻的拥抱。

　　梦里，真的没有再看到陈宇凉的身影。偌大的草地，只有我一个人，撑一把伞，狠狠哭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我起得很早，出门跑步，上午和小舒他们有个聚会。之前小舒就神秘兮兮地说陈宇凉回来了。我的心也不是没有涟漪。我怕见不到他，毕竟喜欢了他这么长时间，当时的不辞而别让我耿耿于怀，又怕见到他，因为我有一种预感，如果跟他真正见面了，那么梦里的小宇凉，就会永远离开。

　　聚会安排在一个茶楼里，就是平时我和大周小舒常去的那家。我满头大汗赶到的时候，已经有差不多一半的高中同学在那里了。这不能说不稀奇，聚会安排在上午11点，一般人都会抱怨：礼拜天好不容易睡个懒觉啊！不过这次大家出奇得积极，我想陈宇凉的参加占到至少70%的原因。

　　我是初三的时候随父母从上海搬到北京，一直到读大学又回去上海。所以身上带有一半南方人的气息。而这些高中同学，则大都是土生土长的北京小孩儿，男生们往往一见面，就会侃大山侃得不亦乐乎。女生嘛好一些，不过今天大家显得异常兴奋，窃窃私语中不时听到那个在我梦里出现了无数次的名字。我喝口奶茶，问坐在旁边的小舒：“大周什么时候过来？”
　　“哦，大周和李楠昨晚上在陈宇凉家打游戏打通宵，估计今天一块儿来吧！”小舒笑眯眯地说。“啊？他才刚回来，大周就跑人家家里闹腾，真不像话……”虽然大周和宇凉高中时候就是哥们，可是毕竟人家已经出国4年了，难道一点距离感都没有？真搞不懂。“这有什么，男生嘛……哎，思年，他们来了！”小舒拉住我的手臂。

　　看到陈宇凉的一瞬间，我有点失落。原来在我梦里的彼得潘早已经消失，留下来的是已经22岁的陈宇凉，用他自信的笑容，向每一个老同学友好地打招呼。中学时候的他，还有一点婴儿肥，脸上肉肉的，笑的时候两边会鼓出来，让人想捏。现在他精壮了一些，也许是美利坚的牛肉养的。梦里的陈宇凉总会在打牌的时候偷拿我的薯片去吃，现在的他，则看不出一点馋嘴的傻样子了。

　　看到我的时候，宇凉有一瞬间的恍然，而后目光扫视别人，恢复正常自信的表情。我的脑袋则空白一片，总觉得有一些重要的回忆，从我们目光交汇处溜走。

　　而后的时间里，每个人都兴高采烈地谈天说地，说金融危机，说找工作，说变态的直系上司，说谁谁谁都准备结婚了。不时有人跟我聊几句，大部分人还是好奇我最近在干什么——他们大都不知道我生病的事情。我也只是笑笑说，在努力地找工作呢，总不能一直靠爸妈养着。
　　只有陈宇凉，与别人谈笑风生，独独略过我。与梦里的男孩大相径庭。
　　其实我的记性真的很差，喜欢了他两三年，甚至都不记得有没有跟他告白过。但是他一定知道的，因为我是这么笨，笨到会把心情写在脸上，让全班人都看出来。简直跟暗恋花轮同学的小紫有得一拼。可是梦里面的宇凉从不会笑话我花痴，他只会温柔地、轻轻对我说：你不要生我的气了。

　　“……思年，你等一下，我送你回家吧。”刚刚让大周帮我拦出租车回家，就听到后面传来他的声音。
　　“呃，你送她回家？”小舒很八卦地打量他几眼。
　　“不，不用了，我家很近，打车二十分钟就到。”我连忙摆手。说实话，他挺让人莫名其妙。
　　“我有些话想要跟吴思年说，大周，你来送舒凌回家好吗？”陈宇凉压根没理我们两个女生，直接跟走过来的大周交待这么一句。
　　“好吧，那你们一起走吧！注意安全，要把思年送到家门口啊！”大周笑着回答。

　　出租车上一路无话，到了小区门口下车以后，宇凉站在我面前，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抓住我的肩膀，一字一顿地说：“思年……我们，在一起吧。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对不起。”我还没站稳，就愣住了。
　　应该如何反应？像韩剧女主角一样，用一种遭雷劈傻了的眼神回望男主角，说一句“我不是做梦吧？”然后两人拥吻？正常的吴思年都不会做这么二百五的事情，何况是病了4个月的患者吴思年。
　　“呃……宇凉，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我不记得你做过什么错事情。”
　　“吴思年，别再折磨我了，这两年我过得都不好受。”
　　“为什么？因为我喜欢你，给你造成了负担？”
　　“你喜欢我……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如果没有Kaye，你是不是会一直这样喜欢下去……最后，我会接受你，或者‘切’一声，逞强说出‘吴思年呀，这么一个姿色平平的小姑娘，想要追上陈大少我，还等几年呢！’这种混帐话……如果你一直喜欢我，那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得简单，你也不会……”陈宇凉没有逻辑地自言自语。
　　Kaye。他终于还是提到了这个名字。那女孩的名字，让我牵扯了这几年的时间。
　　他突然抱住我，脸深深埋在我的右肩，压抑地说：“思年别再想她了……我已经回来，已经不是那个胆小的陈宇凉，我会负责……思年……”
　　“思年！”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叫我，一个是肩膀上的宇凉，一个是远处的思昀。

　　一个钟头以后，我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一个钟头以前，外出散步的思昀意外碰到我和宇凉在小区门口站着，把我带回了家。离开的时候，宇凉轻轻对我说“好好考虑一下，别再生我的气，好不好。”我看看他，不置可否。

　　“思年，可不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个男孩子是你的男朋友吗？”思昀陪着我进了房间，一坐到我的躺椅上，就忍不住问。
　　“从今晚开始，他大概就是吴思年的男朋友了，虽然这场告白确实令我莫名其妙。”我无力笑笑。
　　“哦，这样。那很好，还有一件事情。你觉得与文文相处不方便的话，我可以为她订宾馆。”
　　“没有，不要让文文姐姐走……”我急急否定了思昀的提议。
　　“原来你是喜欢她的。那样就好，我白担心了。”思昀终于对我无负担地笑出来。
　　原来你是喜欢她的。
　　原来，你吴思年是喜欢Kaye的。
　　原来，你是喜欢女生。
　　怪不得你不要我接触Kaye，可是，你自己不正常，不能逼着别人也跟你一样不正常！……
　　我的脑子钝痛，宇凉变成了张牙舞爪的样子，不再是梦里温和的小男孩。仿佛回到那年夏天，他知道我的秘密之后，失控的表现……
　　“思昀哥……我真的好累，想要睡了……”
　　“思年，思年？又病了吗？”
　　……

　　梦里面，陈宇凉竟然出现了。
　　不过，令我失望的是，那不是17岁的陈宇凉，那是20岁的他。
　　我们也没有在打牌、吃零食，我们在一个面目模糊的女生面前大声吵架。
　　“你……你不能和她在一起！”是我的声音，20岁的自己，还留着短短的头发，穿白色T恤白球鞋。
　　“为什么？我保证会努力，我们会有幸福的未来啊！”陈宇凉的声音很大，透露着浓浓的疑惑。
　　“没有为什么……求你，别把我的好朋友也抢走……可以吗？”我低声下气地恳求。
　　“思年……你不要，不要这样子……这样只会让我更害怕……”陌生而又熟悉的女孩子声音，她的脸渐渐清晰，白净的鹅蛋脸，眉如青黛，小兔子一样的鼻头……“思年，真的不要逼我，我跟你不一样……”
　　“原来，原来你喜欢她！”陈宇凉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原来你喜欢女生！可你不能这么自私，你不能逼着Kaye也跟你一样不正常！”
　　“我没有……不是你说的那样！只是不想她……”
　　“就是！你肯定喜欢你的好朋友！怪不得Kaye说从没有收到我的信……是你！我还这么相信你，把你当作朋友……你自己这样也就罢了，不要剥夺别人的幸福好不好？”陈宇凉仿佛是被我激怒了，说话开始口不择言。
　　“没有，没有！你胡说！Kaye……”我已经快要哭出来。
　　“思年，别这么看着我，我害怕。我不要和这样的你在一起，你当初接近我是有目的的吧。你都是在骗我……求你不要再和我一起了……应该早跟我说，我也会和你保持距离，不让你误会的！……”Kaye的嘴一张一合，我眼里的她开始扭曲，陈宇凉也跟着扭曲，大家全都用同一幅嘴脸在指责我，说我别有用心……我百口莫辩，耳边传来Kaye飘飘渺渺的声音：
　　吴思年，我害怕你，我要永远离开。
　　醒来时，我全身酸痛，躺在床上回忆这个梦。上了大学的吴思年，和陈宇凉恰巧在一个专业，那时思年早已经放下了中学时对宇凉的恋慕。在三年级的时候他们遇上了一个叫做Kaye的香港女孩，然后陈宇凉和吴思年同时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这个女孩。接着……Kaye，你义无反顾地抛弃了我，转身离开，留我在这里，每天浑浑噩噩过日子，缅怀无人在意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