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小飞行

4、第 4 章

　　“郭叔叔，您也在这儿吃饭呢！”无视桌子旁边僵持着的一群人，一道明朗和气的男性声音从远处闯了进来。小婉刚刚紧张地握紧双手，听到这声音，也带着少许惊讶抬头。

　　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微笑着向这边走过来。深栗色的短发，一看便知被精心打理过。炭黑色的西装包裹在他瘦削却挺拔的身体上，仿佛订制一般合适。他的脸型却稍微偏圆，微笑的样子有些像未经世事的中学生。这样子的打扮，让人很难猜出他的年龄、职业，和性格。

　　“啊，这不是老姚的儿子嘛。”之前为难小婉，被年轻男子称作“郭叔叔”的男人略带尴尬地开了口。他不着声色地坐直了一些，右手掐灭香烟，顷刻换上一副慈爱的表情，客套道：“小晔，最近你爸爸身体还好吗？现在临近年关，我公司里都在赶着结算账务，忙了半个多月了，所以总也没时间去拜访拜访他。等年初一吧，我一定亲自登门。”

　　“叔叔这话见外了。我爸硬朗着呢，每天早上起来爬爬山遛遛鸟，还不错。”一边回话，姚晔一边大大方方地拉过隔壁桌的椅子，在郭总对面坐了下来。“郭叔叔您也要注意身体，这种酒场上的往来，就交给副手下属吧，杨姨总念叨您高血压不能喝酒，我可是帮您瞒了几次了啊。”

　　坐在郭总旁边的王总见了这架势，以他察言观色的功夫，便知道这年轻人背景不简单，于是暗暗给杨帆使了个眼色，让他带着小婉离席，免得让郭总尴尬。

　　杨帆沉默地看了姚晔一眼，发现他正端起那杯“红粉佳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唐小婉，说道“成色深了，多点柠檬会好些。麻烦你端回去吧。”说毕转过头来，“郭叔叔，鸡尾酒这东西，虽不比茅台五粮液，可缺点配料，味道就会差很多。不过这家店是个小地方，犯点错也是自然的，咱们就别为难人家了。”一席话，面上淡淡的，实际上却是在打圆场。郭总如果这时候还坚持让小婉坐下的话，反而显得轻薄了。另一边厢，姚晔说这里是小地方，令王总有点挂不住面子，却又只能点头称是，还不忘瞟一眼杨帆和小婉，向吧台的方向不停努嘴。

　　扬帆暗暗松口气，拉着小婉的胳膊，离开了十三号桌，回去各自收拾活计。

　　直到回到吧台后面的操作间，小婉面临的这场不大不小的风波，才算是以一个如此奇特的形式平息了。虽然没吃到什么亏，可她还是有些心惊，有些害怕。社会毕竟比她想象得复杂许多，尤其一个女孩子，更要学会自我保护。其他服务员都在前台忙前忙后，仿佛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小婉轻轻叹口气，看来以后都要靠自己来摆平了。

　　恰好十一号桌客人要点餐，她稍微整理了一下工作服，拿着点餐器正要过去的时候，被身后一个声音叫住。

　　“喂。”小婉回头，才发现是杨帆。他低头擦拭着调酒器皿，仿佛对着空气讲话，“下班后去找赵经理，把星期六的班换到工作日吧。”

　　小婉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抬起头，顿了顿，又低下头去，“工作日的客人大都是附近上班的白领，不会为难你。”

　　“……哦。呵呵，没关系，一次两次，我总能想到办法应对。”小婉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转过身出门前，又加了一句，“不过还是谢谢你！”

　　不是不想避免这些事儿，只是周六客流量大，她们做服务员的酒水回扣也会多些。五斗米下，一点点客人揩油的危险，也可以忽略不计。

　　十三号桌的郭总已经没了踪影，好像和那个叫做姚晔的男人一起进了包间。小婉大致能猜出姚晔是个富二代或者官二代，正想着要不要之后去道谢，转念一想，本来也是凑巧，人家做了个顺水人情，她也没必要弄得太刻意。“就当做，平常攒人品，积德了吧。”她安慰着自己，帮十一号桌客人确认点餐内容。

　　今晚轮到小婉和另一个服务员小赵打扫卫生、锁门。她们俩把桌椅归位好，检查厨房间的煤电都关好之后，一起出门，顺便聊了几句。小赵来自湖南，长得小巧玲珑，又有湘妹子的爽朗泼辣，她看着小婉把铁门拉下来，忍不住打抱不平：“其实今天王总和那个郭总都太过分了，欺负你新来的，竟然让你陪酒。”听到“陪酒”两个字，小婉楞了一下，旋即回头笑着说“别说那么严重啦。”“本来就是！我当时恨不得过去把你拉回来，可是她们都说王总这钉子碰不得，把我挡住了。”小婉当然知道，“她们”指的就是别的女服务员，对她带有三分好奇，三分生疏，四分敌意。“没关系，我明白的。”小婉不想把这个话题进行下去，索性揽住小赵的肩膀，说累了，想快点回家。

　　“可是，”小赵还是不甘心就此打住，“杨帆今天有点反常。他平常对这种事情能躲就躲的啊，奇怪。”

　　“哦是吗？我以为在你们心里，他是完美无缺的‘调酒王子’呢。”小婉调笑道。

　　“你不喜欢他吗？他那么酷。”小赵睁大了那双水灵的大眼睛，“不过也是，你这种高材生也看不上他的。不过我们不一样了，他在我心里就很好，比我们店里其他男的都好。”

　　每当西餐厅里的同事说自己这个高材生如何如何的时候，小婉很无奈也没话讲，只好转移话题，所以也没听出来小赵话中隐藏的那一点小女儿心思。

　　同一时间，姚晔早已转移阵地，在朝阳一间隐蔽却高级的KTV包房里，看着身边的男男女女群魔乱舞。这个实习做的好没意思，虽然名头上是某著名投资银行的销售交易部分析师助理，其实不过是陪那些领导、合伙人、经理各种胡吃海喝，巴结扯淡罢了。今晚在饭店遇到郭叔叔，纯属偶然。当时他上司要接待两个来自欧洲的合伙人，便投其所好地选在这家还算正宗的西餐厅，没想到看了一场中年大叔调戏小萝莉的好戏，还顺便英雄救美了一把。

　　可惜那个小萝莉好像完全不领情呢，整个过程都没正眼看他一眼。姚晔想到这儿，自嘲地笑笑，把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也掺和到那群男女中去。他不出一会儿，便成为众人焦点，西装上衣不见了，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领口下方，手中拿着麦克风，嘶吼着“枪花”乐队的歌，满脸却写着玩世不恭，如此这般坏坏的样子，引得舞池中的女郎们阵阵尖叫。

　　平常的夜，有人做着美梦，有人为钱烦恼，有人醉生梦死，有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寒风呼呼刮进了单薄的外衣，令她睡意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