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暖归乡》鹊如何

67、太平禅寺

　　心猿时，明灵台，卓约女子半壁隐，闻，轮轧无辙。
　　这条小道蜿蜒但不崎岖，应该是伯府的人时常打扫的缘故，漫步在石径之上，阴凉的水汽环绕身体，四周绿树遮阴，腰间花灌不时扫动衣角。因这山里温度要比城里低了不少，柳依觉得分外舒畅，趁着下人们在前面走没注意自己，在石阶上蹦着走。这可把小环弄得不知如何是好，自家的娘子平日人前总是温婉模样，可没人注意的时候就开始调皮了。
　　小环上前拉住柳依的手小声说道：“娘子，这石上滑，会摔的呢。”
　　柳依深深吸了口气瞪着小环，小环眨眨眼看着柳依，两人互相看了一会儿，柳依还是败退而去。她双手一笼合在腹前，下颌轻收颈项顶起，迈着小小的步伐在石阶上挪动。小环轻笑一下扶着柳依继续向前。

　　太平禅寺是金陵人平时叫的，这寺全名‘太平兴国禅寺’，听这名字便知这寺庙不是一般的寺庙，能冠兴国之名必与皇家有关。据说是本朝世祖北征之前在此敬香祈福时，赐下的名字，这么多年下来，一个小小的寺院已经成为金陵大寺，与那天禧寺不相上下，这钟山上下的寺庙具为其管辖，又拿着大片山林地契，民间总会说一句这蒋山要改名叫太平山。
　　这太平禅院虽说是富庶大寺，可从外面看了去这禅院却是一副俭朴模样。柳依众人走得不一会儿就来到禅寺的外墙，这外墙斑驳看上去就未休憩，一些砂浆已经掉落，露出里面的砖石来。又走了一会儿，眼前敞亮起来，穿出林木后柳依一行人就来到禅寺门前的广场。
　　柳依四下打量一下，这广场修的极为广阔具用青石墁地，看去居然有亩许面积，期间种了几棵大树，有银杏还有梧桐，这几棵树如伞盖一般遮在广场上。那山门殿是重檐庑顶规制，七层台阶托住，中开一扇大门，旁了是两扇小门，都是朱漆涂就，旁边山墙涂做黄色。
　　看了一会儿，柳依就往那山门走去，还没到门前那山门殿里出来一个知客僧，别院的一个下人赶了几步上去与知客僧说话，那下人说得几句转身看看柳依，知客僧也看向柳依这边后合手一拜，下人让到一旁，柳依慢慢走上前。
　　“法师，小女子有礼了。”柳依盈盈向那知客僧一拜。
　　知客僧侧身让可开去，低头说道：“小僧不敢当法师，女施主可是要敬香？”
　　“这已经是下午时分了，现在敬香怕是于礼不合，明日小女子会与家人一起来敬香，今日就是来看看，并无他意。”
　　知客僧又是一礼道：“女施主若是敬香也无不可，住持曾讲广开山门，若是总依规矩便不是广开了。”
　　柳依听得一愣，这位主持这么解广开山门着实有趣，自己平日里不太上寺庙道观游玩，见得和尚道士不多，但总是了解一些佛道的典故，不想到了这里居然能听得这番话语，实在让人欣喜。
　　“敢问法师，小女子第一次来这里，不知这禅寺是那一宗？”
　　知客僧低头笑的一下说道：“即是禅寺，当然是禅宗，不过住持讲那有这么多分别，所以这华严经、金刚经、四律诸多经典都是要仔细诵读的。”
　　这么有意思的住持引起柳依的兴趣，这知客僧短短几句就让人脑子里出现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嘴角含笑的说着话。
　　“那，小女子可以进寺游览一下么？”
　　“自然可以，女施主请。”那知客僧半转身抬手请柳依入寺。
　　留那几个仆人在外面，柳依进了禅寺，过山门里面就是天王殿，殿里正中是弥勒佛笑吟吟的望着柳依，两边自是四大天王，各佛像前自有供奉，弥勒佛前缕缕香烟袅袅，柳依合手静默站了片刻，点头向那知客僧示意一下后，从左手向后面走去，那知客僧回了一礼并未随着。
　　那弥勒佛身后是一尊韦陀像，这韦驮像双手合十，五股宝杵横在手臂之上，腆胸迭肚一身戎甲、双目微合嘴角含笑，巾带飘飞头后光圈盘绕。
　　柳依看看这韦陀规制后，示意小环也看，小环抬眼打量一番，不太明白自家娘子什么意思，柳依笑着迈步离开山门殿，小环紧走两步来到柳依身边。
　　“娘子，娘子，你让我看什么啊？”
　　柳依四下望着景色，口中不停道：“这韦陀慈目横担宝杵，是说这里是十方丛林，许挂单有饮食，若是厉目举宝杵就是不让挂单的意思。”
　　小环听得似懂非懂，柳依也不理她自在这院中闲逛起来。
　　这广院内也是青砖墁地中有几棵树，看去就是久历风雨的老树，左右钟鼓二楼，院中一个紫铜香炉，里面插了不少香，偶尔还有一丝烟气飘到空中，大雄宝殿矗立面前，殿前台阶左右各两个石碑。柳依走了上前细看，左手石碑刻印已经斑驳异常，依稀瞧出是太平禅寺建寺记，右手那边的石碑就新了不少，上面的碑刻也能瞧的清楚，仔细读来是本朝世祖来此的勒记。
　　柳依转到大雄宝殿前，这殿宇立在七层台上，大理石为阶汉白玉栏。柳依迈步巡上，站在门前合十一拜后，才跨进大殿里。大殿里香气弥漫，殿内幢幡宝盖无数，三尊大佛俯视而下，佛前香案几十盏长明灯闪烁。
　　今日来的时辰不对，柳依不打算敬香，便在蒲团上跪下拜了拜，边上坐的一个法师依着柳依跪拜轻敲铜磬，后柳依又取荷包敬了些功德，对那法师示意后，便在殿中游览。
　　柳依绕过殿中的众多蒲团，向左手边走去，这一边九个罗汉像各有姿态，柳依贴进看去发现这些罗汉像都是用木雕成的，看着那罗汉面容衣物褶皱，柳依发出一声惊叹，这雕刻工匠当得巧夺天工四字。
　　转到后面柳依更是被震撼了一下，只见三世佛身后是观音步海像，上高直到殿顶，左右横跨三世，金身观音站在鳌鱼头顶，左右侍奉龙女善财，观音身侧更有雕像无数各有姿态，所有的造像的背景是一副波澜壮阔山海图，最妙的是这山海图也是雕刻而出，像是一只扇贝壳将所有造像包在其中。
　　柳依和小环都微张着嘴看着这海岛观音像，那小环更是吸了口凉气，柳依留恋这不愿意去，完全被它吸引住了，几次不自觉的想伸手去触摸一番，又忽觉不敬赶忙收回。这主仆二人在这观音像下走来走去，不是口中发出赞叹之声。
　　就在这当口，只听得前殿里传来声音，是几人说话的声音，随着说话声还有咣当一声，这声音把柳依的神给叫了回来。柳依心想应该是和自己一样来寺中游玩的，自己一个女子不好与其当面，便想从这后门离开，可那边的说话声止住了柳依的脚步。
　　“先生，您慢点，您何苦进来啊。”
　　柳依听这声音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小环也是这般。主仆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小环见自家娘子的眼神后，便想转到侧面偷看一下，却被柳依拉住了。
　　这时就听前殿另一个声音响起，“既进庙宇当守规循礼，在下这仆人不甚更事，还请见谅。”
　　“施主拖不便之躯诚心礼佛，已是大功德了。”
　　那头了说话的人这时接口道：“先生，您瞧大师傅都说了是大功德了，您还是坐车吧，我怕扶不住您。哎，先生，佛祖面前您就别打我了。”
　　小环忽的想了起来，刚想说话又止住了声音，抬手指了指前殿，又回过来指了下柳依腰间的荷包，然后拳打脚踢的几下。柳依看得糊涂，皱着眉歪着头看着小环，小环有些着急，抬手学了几下刺绣的动作，然后又比划马跑又学流水，最后柳依无奈的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小环这才明白过来，抬手在自己头上一敲后，俯在柳依耳畔小声说话。
　　“娘子，是那次丢荷包帮咱们的那位小哥。”
　　柳依一诧心想这金陵城果然不大，自己来到这里都能遇到熟人，听前殿说话这小哥陪的人应该就是那位帮了自己的大人，听那法师说这位大人是‘不便之躯’，想来应该是为老人了，可这声音听来却十分的年轻。柳依有心离开，不过想到这位大人曾帮了自己，虽说是东宫的人，但自己总不能因为父亲的事情缺了礼数，便想稍微等一等，若是见着这位大人了便行礼致谢，没见着了就算了，顺便可以偷听一下，倘若能听的什么……
　　“先生，先生，您……”
　　“禁言。”
　　“不是，先生，我是想说您何必先来这边，反正也差不了一会儿，您跟太子车驾一起过来就好了，我这又扶您又搬椅子，很累的！”
　　柳依听了这话心里一惊，实在是没有想到太子要到这里来，如果这样自己实在不应多待了，应该立刻回去，想到这里柳依拉着小环就要走，不想这个时候前殿一句话飘了过来。
　　“太子临时起意，虽说太子嘱不要扰民，可总要有人提前来看看，我做了太子舍人，自然责无旁贷了，还请住持方便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