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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姨娘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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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嫂二人回到家中,柳依去了柳夫人处,将那信交给母亲,又将淮阳侯说得话一一与母亲说了,便是那些稀里糊涂签下的字据的事也与母亲交代,具体自己写了什么却是说不清楚。
看柳依装着可怜模样,柳夫人实在不好多说什么,哭笑不得的点点柳依额头,让她先去休息。走在回闺房的路上,柳依心里有些不宁,虽然淮阳侯夫人劝慰了自己,可这单独一人的时候,心里就会一阵阵的难受,这种没着没落的感觉实在是让人难受。
小环很有眼力见的没有说话只安静跟着柳依,柳依漫步走着有心去嫂嫂那里,正想到这里就瞧见成洛从对面过来。成洛趾高气昂的模样像极一只赢了的斗鸡,上下一身正红大衣,满身的珠宝玉翠。柳依看着嫂嫂的打扮愣在当场,成洛也没和柳依说话,昂着头从柳依身边走过,向着柳夫人房去了。柳依有心去看看热闹,又想着或许会惹母亲不喜,最后又想自己一人待着不舒服,决定还是去姨娘那边坐会儿。
在姨娘的院外看去,院中的竹子在不住的摇晃,看去不像是风雨所致。柳依进了院子就看见姨娘站在廊下正指挥着几个下人,给竹子培土疏浚。这竹子虽然枝干坚韧,但这竹根却异常怕水涝,若是长时间在水里泡着,就只有烂根这情况了。这些日子一直频频下雨,那竹叶看去都有些发蔫了,下人几次给竹子培土,可总跟不上这老天爷的雨水。今天这雨势极大,姨娘的院子里已经开始积水了,那下人们起了一溜青砖,想把雨水排开,只是看去效果并不好。
姨娘站在那里焦急异常,都没看见柳依进了院,口中仍在指挥下人干活,直到柳依走到她边上才发现女儿来了。姨娘看看院中的竹子,又看看淋湿的女儿,哎的叹了一声,拉住柳依进到房中。
进到房中后,姨娘赶紧叫嬷嬷去准备热水和换洗衣物,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女儿怎不知轻重,这么大的雨还要四处乱跑云云,又好一顿把小环数落。柳依只是笑吟吟的看着姨娘,心里觉得暖暖的。
“娘,好啦,您都说了六七八九十遍了,我打着伞呢,只湿了一点点,没事的!”柳依掰着手指说道。
姨娘听得这话,用手指在柳依头上戳着,口中埋怨道:“女孩子家就怕湿冷,你这月事又快到了,你让我怎么说你,以后怕是影响生孕,等年纪大了这身体就更不行了……”
姨娘的话是唠唠叨叨,柳依的心里是暖暖洋洋。柳依想着若是娘不这么絮叨就更好了,想到此处后,柳依作了乖模样低头认错,又憋了嘴装着委屈可怜,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一头扎在姨娘怀里撒娇耍赖。
伺候的嬷嬷和小环把开水、姜汤、衣物等一应事物都送了过来,一会儿外面又一个丫鬟端来一盆水,却是用来泡脚驱寒的。
这盆里盛了热水,水里面有一个纱布包,一点点的黄色正从里面渗出,慢慢的布满整个水盆。这纱布包里放的是各式药材,因今日下雨寒湿重,所以里面装了生姜、紫苏、茯苓、半夏、甘草。
柳依看看那水盆又看看姨娘,嘿嘿一笑用头蹭蹭姨娘,这会儿一股奇怪的香味飘到鼻尖。柳依提鼻子细细的闻了一下,心里立时惊讶不止。
“娘,您怎将这红花放里面,爹爹好不容易寻来给你补身子的,您,您……”
姨娘把柳依推坐在椅子里,自己坐在一个软墩上,抬手将柳依的鞋袜去了,将那双脚放在怀中一阵摩擦,最后将柳依的小脚使劲按到水中。
“烫不烫,可不能烫坏了,刚摸的脚可是冰冰凉凉的。”
柳依还想挣扎一下,后来看自己的脚都放到水中,也就不在动了。
姨娘取过布巾擦了下手说道:“不就是些红花么,喝了也是用,泡了也是用,都是对身体好,以后要是雨大风寒的,你就不要过来了,省得浪费你爹爹的红花。”
“娘,怎还是我的错了。”
姨娘眼睛一瞪,柳依立刻服软口中说着都是我的错。
姨娘拍拍柳依的手说道:“怎的又遇到烦心事了?”
“嗯,是。”柳依点点头回道。
柳依心里也是奇怪,自己进门什么都没说,自己的娘亲就好像能掐会算一般,以往也是这样的,自己有点什么心事,只要进了这院子总会被看出来。
姨娘像是听见柳依心里想一样说道:“你这脸上都带着,往这一坐就是受了委屈的模样,你让我怎么看不出来啊。”
柳依吐吐舌头说道:“这么明显么?我还觉得挺好的呢。”
“以后遇到什么事,都不要着急,这嘴角啊一定要先翘着,总要笑起来,这样娘我就看不出来了。好啦,遇到什么憋屈的事情了,说来听听。”
柳依点点头后,将今日里去淮阳侯府里的事情一一与姨娘分说,这事情说到最后,柳依也没在姨娘的脸上看出惊异的表情。
姨娘听完柳依的述说,并没有立刻说话,只坐在那里看着柳依,脸上是一副复杂的表情,即是欣慰,又是心疼,还有一丝丝的苦涩。
“娘……”柳依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
“啊,娘没事,就是心疼你,你一个小娘子怎就遇到这多麻烦事。”
柳依笑笑道:“本来是去替母亲和淮阳侯那边说项的,顺便看看嫂嫂,没想到遇到这茬事情。”
姨娘抬手抚摸了下柳依的小脸说道:“你母亲就是面子薄,有些拉不下脸来,都那么多年的事情了,哎,以往又不是没去过,怎就让我女替她跑腿。”
柳依听得奇怪,母亲与淮阳侯那边关系一直是不错,却不知娘亲为何这么说,听这话好像还有不少的缘由在里面。柳依心里疑惑自然就问了出来,可是姨娘并没有顺着她的话说,而是转了话题说回上午的事情。
“那广南两路说得上是偏远所在,东路还是好一些有广州治所,虽比不上京城左近,也算是繁华了,那西路山陵丘壑众多又多是夷民,那里的治所也就是个摆设,当地多为土司管理,朝堂一般就听之任之了。”
柳依听姨娘这番话,心里可是开了锅了,一直以为自己的娘亲就是官宦家的女子,抚琴弄曲读书作画,却没想到今日里说出这般话来,虽说这外祖家曾做过官,可当年母亲岁数不大,这见识可真是不一般啊。
姨娘又好像明白了柳依所想继续说道:“当年你外祖在家总说这些事,我就记住了。淮阳侯说是‘越’字,想来就是这广南两路了,若是西路倒还好,倘若是那东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西路那怎么就是好事了,那边不是都是土司夷民,这又是什么道理?”
姨娘点点头道:“正是因为都是夷民,这四皇子大可以不去就藩,待在京中也无人说得什么,反而那东路在我朝治下,四皇子就不得不去了。”
“那四皇子大可以说官家病重不便离京啊。”
“不错,却是可以如此,不过若是让四皇子开府建牙呢?”
“开,开府!”
柳依脑子立刻乱了起来,这开府建牙对四皇子是好事,可为什么从娘亲口中出来,仿佛是天大的祸事了。
“其实这事情也没什么复杂的,四皇子若去了广南就藩,虽说天高地远任自翱翔,可也远离京城,若四皇子不去,那边让他开府,这样就不得不去费心治理广南路了,即便是不离京,广州那边也是需要精力打理的,另外……”
姨娘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像是回想什么事情,最后哀哀的叹了口气。柳依听母亲说完暗自琢磨起来,忽的想起之前苏靖给自己的那一套《纺居随笔》来,那里面三家分晋的事情来,那时节的公卿之斗,仿佛就是四皇子就藩后要发生的事情。
“娘,孩儿明白一些了,四皇子就越王本就逾制,即是开府建牙那下面的官员也未必会听从于他,最后也是被架空了事,倘若是出了祸事,四皇子是要顶着天雷进京请罪的,想来这一如那三家分晋一般。”
姨娘苦笑一下没有回柳依的话,柳依又想了下,觉得娘亲对这事怎如此敏锐,听得自己述说就将事情摆出所以然来,心里奇怪就不自觉的问了出来。
“娘,您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姨娘看看柳依,眼神里流露出深深的哀伤,不大一会儿这泪水就流了出来。柳依见了吓了一跳,也不顾着自己还泡着脚,立刻站了起来要给母亲擦拭眼泪。姨娘哽咽一下抬手擦了泪水,让柳依坐了回去。
“我儿,这些都是为娘经历过的,娘家里就这般,你外祖就是这么被架的高高的,也就这么摔了下来。”
姨娘说到这里,柳依脑子里立刻显现出一个瘸子来,这人用当年欺侮娘亲家里的招数,要欺侮到这里来,这人说是不当人子已经是客气了,现下看来与畜牲无疑。若是这次让这畜牲得手了,自家免不了也要经历破家之痛,自己娘亲又要再经受一遍这苦痛。
“娘……”柳依声音颤颤得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