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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暴雨来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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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突然这么问?”伽利不明白,这两者似乎没有什么关系。
“我让她们三人一起走,并不是可怜她们,而是怕她们被袭击时连累我们措手不及,如果真要说,我比你更加残忍。”安米还是主动讲了出来,“我不知道,这样的我你会不会也不想同行,所以,这几天我并不愿意和你提及此事。”
安米不敢看他的眼神,她见过,篝火下他的目光,那耀眼的星光会让她无地自容。
“安米,我尽我之能保护弱者,”沉默许久后,伽利缓缓开口道,“但弱者不会是站在我身边的人。”
“我明白,即使你不愿意和她们三人同行,也默认了她们在你周围,有必要的时候,你也会出手相救,”安米直视篝火熊熊燃烧,又把自己缩成了一团,“就像这些同路的车夫一样,他们并不是你的护卫,反而你才是他们行路的保护伞,我想,他们中大多数人可能本身的目的地就是尼尼微吧。”
“塞凯大叔不是,”伽利没有否认,“他在训练他最喜欢的一头小骆驼寻路,到了尼尼微后,他还会折返回去的。”
“你有能力保护你自己之外的人,我却只想要顺利地活着。”安米自嘲道。
“也许你会比你想象的更有能力,安米。”伽利鼓励她,同时他也如此相信着。
“可我不想,”安米把头埋进膝盖,“我想回家……”
“你是……想起些什么了吗?”
“不……没有想起更多的,只是觉得家乡应该有人在等我……”她根本就没有忘,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如何回去,她怎么能过于冒险关心别人的生死,而将自己处于险境。
伽利本以为安米全忘了,本以为她不会想家了。
塞凯这时拿着两条烤鱼,像是完全没有感知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一般,自顾自地过来把鱼架在了安米面前的篝火上。
“大人,尝尝这鱼,虽然是湖里的鱼,但比起海里捞上来的一点儿也不逊色。”他对着伽利热情推荐着。
伽利甚至有些感激塞凯的突然出现,他们之间就不必再继续这个话题。
“塞凯大叔,这加利利海的鱼,比起尼罗河上的鱼,哪个更鲜美呀?”沙鲁尔也回到了篝火边。
“那自然是尼罗河的了,”塞凯一边捋着嘴里的鱼刺,一边自豪的说道,“我去过的地方多了,但还是家乡的鱼最好了。”
他强行塞给安米一条鱼,继续侃侃而谈,“我知道这位蛮人小哥不愿意在这湖边扎营,我也来过加利利海,知道这里常有风暴,不过咱们这次不走水路,不用害怕风暴。”
“谁是蛮人……你这老头……”沙鲁尔故作愤懑。
塞凯像是没看到他,对着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又是一顿吹嘘,“我扎的营寨可牢靠了,风暴即使上岸来也吹不走它,况且,我的小骆驼实在馋这湖边的芦苇,走了那么长的路,犒劳犒劳它也是应当。”
“是你自己馋湖里的鱼吧。”阿加格忍不住拆穿他,这个老头,刚刚一人吃了五条鱼。
“小姑娘,明天我让你骑一骑我的小骆驼吧,在骆驼上遥看这湖岸美景,那才是人间极乐呀。”
安米忙的点点头——加利利海边上骑骆驼,这恐怕是现代中东石油富豪才有的待遇吧。
“那你赶紧多吃点鱼,明天出发可就吃不成了。”
塞凯不停地推荐,安米仔细地尝了尝,味道有点像罗非鱼,几千年前之后,也不知道变种了没有。
看着安米开始认真地吃鱼,刚刚尴尬的气氛似乎烟消云散。
伽利拿起鱼正准备摘下面纱,塞凯不声不响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低声调侃,“大人,哄女孩子可不能讲道理,要么你得给好吃的,要么你得给好玩儿的。”
伽利拿着烤鱼,愣愣的看着塞凯一脸自信,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大人,你长这么好看,有身家富贵,看来以前是不需要哄人的吧?”塞凯挺直了腰板,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是不需要。”伽利想了想,从小到大,女孩子都围着他转,躲都躲不开,哄是自然不需要的。
“那就是了,”塞凯像是掌握了伽利的命门一般,胸有成竹地建议道,“这么好看的小姑娘,老头子我这么大岁数了也没见过,值得大人哄一哄的。”
伽利魔怔似的点点头。
“我这一路会帮大人摸索摸索这小姑娘喜欢吃什么,喜欢玩儿什么,可老头子我只能陪大人到尼尼微,以后还得靠大人自己。”塞凯偷偷瞥了一眼正在专心吃烤鱼的安米,俯身贴近伽利的耳边,“至少现在看来,她不怎么喜欢吃鱼。”
伽利跟随他的目光望过去,安米确实慢吞吞地嚼着,也不像其他人狼吞虎咽似的,心下觉得塞凯大叔说的极为有理。
“今天就这样了吧,”塞凯起身准备回去休息,临走时不忘再加一句,“明天,我再让你看看怎么哄女孩子好玩儿的。”
伽利望着他自信远去的背影,手里的烤鱼在木棍上已经撑不住,散落在他灰白色的长袍上。
今晚,居然就他一个人饿肚子了。
*
然而,加利利海的风暴却没有给塞凯大叔机会。
深夜,安米被一阵狂风刮醒,周围的人也一瞬间全部醒来,塞凯在最靠近湖岸的帐篷附近朝人群大喊着什么,声音却怎么也穿不过来。
他没有办法,只能手势示意大家,让一些人死命撑住帐篷落地的支点,另一些人将马匹缰绳绕过粗壮的树干几圈后,再全力拉住。
风暴来的太快,安米还来不及走到伽利身边,只得和一个车夫一起拉住一辆物资车马的缰绳,背靠大树,为求挡住一些风雨。
她不知道伽利他们在哪里,她睁不开眼,阿加格给的长袍此刻毫无用处,肆虐的狂风夹杂着小树枝和碎石子,狠狠地划过她的皮肤。
这种身体被极致撕裂的疼痛,相比于她睡一觉起来就落在了千年之前,更像是在穿越时空。
不知道过了多久,风雨逐渐小了,安米睁开双眼,十步以外的一棵大树生生被折断,压垮了树旁的一辆物资车。
安米努力穿透风雨看清那断树时,她瞬间面如死灰,心脏被狠狠揪紧,即使雨水仍旧狂打在她脸上,也阻挡不了她死死盯住物资车和断树的夹缝间——
树枝穿透一张洁白的面纱,在狂风中被无情地撕裂拉扯。
安米丢下手中的缰绳,此时狂风虽急,但也吹不走她了。
她跌跌撞撞,攀着露出地面的大石,或未被吹走的树木,逐渐接近断树和翻到的物资车架起来的夹缝间,伽利就静静低头趴在那里。
安米顾不得其他,大叫着伽利的名字,匍匐朝他爬过去。
风雨声依旧很刺耳,待到安米几乎可以碰到伽利时,伽利才听到她在喊他。
他抬起头来看她,一脸狼狈的小鹿,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伽利摇摇头,勉强扯出一丝微笑,让她安心,他没事。
暴雨来临,即便他已经下意识地跑向她所在之处,却也没来得及,反而被这大树狠狠困住。
在这夹缝中,他能清楚的看到她所在之处,而她却看不到他。
这头小鹿的求生意志果然很强,拽住缰绳死死不放的那股劲,让他稍稍放心,可以在这树下躲一躲等风暴过去——如果,这断树和物资车还能支撑得住的话。
“伽利……伽利……”安米叫到几乎失声,“你不能待在这里,这里支撑不了多久。”
她用力拉了拉伽利的手臂,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清自己讲话。
伽利仍旧摇摇头,伸手往身后指了指——他的脚被困住了。
安米点点头,小心攀着断枝绕到伽利的身后,尽量不用力,以免风雨未过,这棵树就塌了。
伽利的脚被断树压着,但并没有安米在网上看到的那种可怕的断腿畸形,她舒了一口气,心想应该就是被卡住了。
她挪不动树,只能找了根树枝,拼命挖动伽利脚下的土壤,为他的脚转向腾出空间。
远处的阿加格和沙鲁尔也赶了过来。
暴雨来的一瞬间,沙鲁尔回应着塞凯,组织众人自救,阿加格却没跟上突然消失在雨中的伽利。
阿加格拉开了拼命刨土的安米,一言不发,自己动手挖起来。
沙鲁尔接过安米,在她耳边大声吼道,“他动作比你快。”
安米点点头,绕回到伽利面前。
他仍旧闭眼趴在那里,浓密的睫毛上滴下的雨水,落在他微微有些泛白的脸上,但他神情平静,眉间不曾有过一丝慌乱,若非早已湿透的黑色卷发上混着泥土,粘在他几乎青紫色的唇边,安米会以为刚刚过去的只是一阵初春微雨。
安米正不自觉地想要伸手,帮他拂开额前的长发,阿加格便在后面大喊,可以拉他的殿下出来了。
伽利睁开眼,正看到安米悬在空中不上不下的手。
沙鲁尔拍拍安米的肩膀,她恍然回神,迅速的收回了手,起身给他让位置。
双手碰到伽利的那一刻,沙鲁尔感觉到殿下刺人的眼光,他无奈地朝伽利尴尬笑笑——
殿下,这都怪阿加格挖的太快。
好在以后机会还多的是,他现在还是得尽快把殿下从这个危险的地方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