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棵许愿树》葱头

7、第 7 章

　　“她会再回来吗？”空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仔细听，是从大榕树里发出来的。

　　“会的。”白狐听到声音后摇身一变，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娘子出现在榕树顶端，她躺在榕树上，翘着脚一晃一晃，裙摆也跟着晃动。

　　“你是在帮她吗？”大榕树又问。

　　“不算吧，我只是有一些事情想要做，婴宁只能说是刚好碰上了。”安宁拍了拍身下的大榕树，轻松的说，“你也不要太担心，我心里有数着呢。”

　　“安宁，你确实不是一个能让人放心的人。”

　　我当然不是一个让人放心的人，我可是一只狐狸。安宁心里想着，她当然知道大榕树是担心她，在她这漫长的岁月里，一直是大榕树在陪伴着她。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这一次我会赢的。”

　　风从空中吹过，吹得大榕树的叶子哗啦啦响起，安宁看着天空，湛蓝的天空一朵云朵都没有，她伸手挡住太阳，阳光从指缝里露出来，她的脸上出现一道一道的亮光。

　　“为什么会选择婴宁呢？你也可以选我的。”大榕树像是知道安宁要做什么，“我一定会全力配合你的。”

　　安宁笑了，她没有回答大榕树的话，一狐一树陷入了安静。没有人会发现，在这个树顶上的独特的小世界里，小娘子散着头发躺在树顶，裙摆在阳光下发出金色的流光。她闭着眼，沐浴在阳光下，懒洋洋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小娘子的身旁，一棵小树正努力伸长自己的枝桠，要去触碰这转瞬即逝的流光。眼看着树叶要碰到裙摆，小娘子转眼又变回了白狐，小树不满地用叶子拍打着白狐，白狐伸出尾巴将小树盘起来，小树又安静下来。

　　一切又陷入平静，树底下，依旧人来人往，缥缈的烟雾透过大榕树的枝丫，一缕一缕慢慢飘散。
　　第一天，婴宁没有回来。榕树地下，小道士道齐问师父，这位女善信的客房可是还要给她留着，虽说她说还要住上几天，可她都下山了，是不是不需要留着了。这房间都打扫干净了，说不准可以给其他想留宿的客人呢。

　　道齐刚说完，就被师父揪住揍了一顿，理由是做人不诚信，答应了别人的事情不能做到，该揍。
　　揍完，小道士道齐只能一边哎哟哎哟地摸着屁股，一边拿着扫把去打扫其他的客房。

　　第二天，婴宁仍然没有回来。

　　小道士道齐打扫卫生的时候嘀嘀咕咕，说着师父也太不会变通之类的话，结果被白狐施了个小法术引着老道士听到了他的抱怨，差点又是一顿打。

　　小道士道齐肯定想不到是他崇拜的神树和神狐搞的鬼，他还以为是自己偷懒被师父看穿了，一边认错一边向师父保证以后一定会让所有的客房都干干净净的才从师父手下逃过一劫。

　　婴宁在第三天的时候回来的。

　　她的脸上像是多了一些悲伤，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安宁，请你帮帮我。”婴宁见到安宁第一面就如是说。

　　“回家不顺利吗？”白狐上前探查了婴宁的情况，身体并没有任何损伤，看起来更多的是心里的问题。

　　“我回去时，王子服正在漫山遍野地找我。明明我已经感受不到他的爱，也感受不到我对他的感觉，但那一刻，我还是很想飞奔到他的怀里。”婴宁说，“安宁，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这种感觉。”

　　看着白狐摇摇头，婴宁也觉得自己有些可笑：“那一刹那，我觉得没有笑矣乎草也没有什么，只要能和他相守，我就应该很满足了才是。”

　　“那你回来是想告诉我你决定不许愿了吗？”白狐有点难过，她趴在榕树顶上，大榕树在外人面前从来不显露自己，它只是偷偷地用树叶摸了摸白狐的爪子，像是在安慰她没关系，这一次不成功我们再找下一次的机会。

　　“不，我想要笑矣乎草。”婴宁的回答却出乎白狐的意料，“我只是不想用我的性命来换。”
　　白狐抬起头，提起了一点兴趣：“你觉得想活下去了吗？难道你和王子服之间虚无缥缈的爱情能支撑你活下去了？”这样来说爱情还真的挺伟大。

　　婴宁想到自己出现的那一刻，王子服紧紧将她拥在怀里，他们像往常一样拥抱，一样亲吻，就像是他们之间充满了浓烈的感情。

　　是的，像这个字出现在这里恰恰好。

　　婴宁无比清楚地知道她已经没有了所有的感知，没有了所有的情绪。这些所谓的感情都是她完美的伪装。

　　她爱王子服吗？以前可能是爱的，不然她也不会为了王子服当掉了独一无二的笑矣乎。

　　她现在爱吗？她不爱的，这些所谓的感情的表达更像是她规划好的动作，她一板一眼地回应着王子服的感情。

　　她以后还会爱王子服吗？

　　她不知道。可是她确确实实犹豫了，她的犹豫并不是为了自己的爱情犹豫，也不是为了自己的生命犹豫，而是为了王子服犹豫。

　　“这个人还真的值得我以后去爱吗？”婴宁这么问自己。她想到了丫丫爹和丫丫娘，丫丫爹记住了丫丫娘为家庭为亲人所有的付出，他不会因为大宝生病就迁怒觉得是丫丫娘作为孩子的母亲没有照顾好孩子，也不会因为大宝好转而忽视丫丫娘不眠不休的照顾。

　　王子服呢？他不知道他的母亲不喜欢她吗？他知道，可是他还是拗着娶了她。

　　娶了她以后呢？他便将所有的一切都抛给了她，婆母的责难，外人的取笑，仿佛这都是婴宁应该去解决的问题，和他没有丝毫关系。

　　他只关心自己有没有美人相伴，只关心自己有没有母亲的呵护，只关心自己能不能继续求学，其他的呢？他的妻子有没有融入这个家庭，他的母亲愿不愿意和妻子好好相处，这些都不在他的关心范围之内。

　　这一次回去，婴宁突然发现自己都想明白了。

　　面对回家路上街坊四邻的指指点点，她听到街坊们可能是在说她一夜未归，说不准是去哪里鬼混之类的话，她一点儿也不生气，这些话甚至都飞不进她的耳朵。

　　回到家，婆母看到她之后气得摔了一个茶盏，就差指着她骂了，她也不辩解，甚至觉着自己没有出去鬼混一下真是对不起自己。

　　王子服依旧活着稀泥，婴宁从内心觉着这才是王子服，刚刚那个热情的人让她觉着陌生。

　　“我想要或者，虽然我觉得活下去没有什么意思，但为了这样的人失去生命还是让我不能接受。”婴宁淡然地对着白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要活着，想要拿回我的笑矣乎开心地活着。”

　　“你能付出这个代价吗？”白狐很开心婴宁能够想明白，但是这个代价可能是婴宁不能承受的。

　　“我不会付出我的灵魂的，我已经没有了仙草，说不准还会没有了生命，要是连灵魂都没有了，那我也太亏了，就为了一个男人。”婴宁当然没有想要付出灵魂的想法，“我想让你帮帮我的是，我有没有其他可以用来交换的物品？比如狐族这么大，有这么多的宝物，总是能有一样可以比得上笑矣乎草的。”

　　白狐摇摇头，说：“交换的原则是基于物品本身对你的价值。笑矣乎对你来说非常重要，那是狐族任何其他的宝贝都不可比拟的。狐族的宝物再好，可是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价值，你必须提供同等的代价，许愿树才会回应。”

　　“那为什么我只是许愿王子服的安全，许愿树就必须要我那笑矣乎来换呢？”婴宁的脸上并没有表情的波动，可是她的手开始隐隐长出白毛，让人清楚地知道这只狐狸生气了。

　　“那是因为对于当年的你来说，王子服是和你自己的生命一般重要的存在。”白狐叹了口气，爱情，果真是苦涩的。

　　曾经相爱的时候轰轰烈烈，为了情郎不顾一切，等到爱情不在了，留下的只有无尽的后悔。

　　“婴宁，对于现在的你来说，笑矣乎的重要已经超过了所有，许愿树需要你付出的代价不是你所能承受的，你要想清楚。”

　　“那我该怎么办？继续这么无望地活着吗？”婴宁捂着脸，她的身体散发出无尽的悲伤，可是眼睛里却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白狐看着婴宁已经恢复正常的双手，叹了口气，“去休息吧，你太累了，休息休息吧。”

　　“喝下这杯安神茶，去睡一觉吧。”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暗了，一杯茶水出现在婴宁眼前。

　　“睡一觉就能有结果了吗？”婴宁端着茶，喃喃地说。

　　“我不知道，婴宁，我不能为你做任何决定，我只是觉得你需要休息，我想，等你休息好了，说不准能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婴宁定定看着白狐，一口喝完手里的茶，将茶杯还给安宁，化作一阵风飘进了青宁观给她留的客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