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棵许愿树》葱头

14、第 14 章

　　沉静的夜里，安宁意外地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这么一个人，安宁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正在给一只小狐狸的伤口上药，上完药包扎好伤口，他摸着小狐狸的头，笑着说：“你这只小狐狸总是爱受伤，以后我就叫你安宁吧，希望你能安宁一点，别老是这么受伤了。”

　　小狐狸不满地甩了甩头，一爪子将旁边的瓶瓶罐罐都推开，它可受不了这些药膏的味道。

　　男人高兴地说：“你看，安宁，换了个名字就是不一样啊，摔罐子都不会弄伤自己了。”

　　小狐狸才懒得里旁边这聒噪的男人，它刚刚才受了伤，这会儿累坏了，只想要找个温暖舒适的地方睡上一觉。它趁男人收拾的时候，嗖地一下就跑掉了。只留下男人在身后嘀咕：“这个小坏蛋，受伤就知道来找我，包扎完就跑，简直是岂有此理。”

　　梦境变换，小狐狸长大了一些，安宁看到的梦境也更大了，那是一座非常美丽的山，小狐狸就在山上撒欢，男人就坐在一片树林里，树枝上的花一朵一朵挡住了男人的脸，还是让人看不清楚。
　　只能听到他喊：“安宁，回来吃东西啦。”

　　小狐狸听到他的声音，拍拍爪子上的花朵，丝毫没有自己刚刚霍霍完一树鲜花的愧疚，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树林。

　　等从梦境中醒来，安宁还觉得很不真实。

　　是因为许愿树力量变弱了吗？安宁试探着伸手一拔，牢牢扎根在大榕树顶端的许愿树就这样被拔了下来。

　　“笑矣乎草的种子威力这么大啊。”大榕树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轻了，“它会长成新的笑矣乎草么？许愿树加上笑矣乎草，总觉得很危险。”

　　“不会，没有狐族的血，笑矣乎草永远发不了芽的。”

　　“那等许愿树发现自己被骗了会不会很生气啊。”大榕树对昨天许愿树突然暴起伤人还心有余悸，它可不想再来一回。

　　“我也不清楚，不过我能感受到现在许愿树的心情非常愉快，连被我拔了都不影响它傻乐。”

　　大榕树也很认可傻乐这个词，它可是经历过的人，那种什么都不用做就全身围绕着快乐的泡泡那种感觉，比它以往做什么都要快乐。

　　“那现在你打算做什么？”

　　安宁从后山挖了一盆土，将许愿树种在土里：“你还记得这一片叶子是属于谁的吗？”安宁摸了摸其中一片叶子。

　　“记得啊，这是那个棋鬼的执念。我记得你当时说过，那个看起来什么都没有的鬼，竟然选择当掉自己的执念，没想到许愿树竟然还同意了这个交换。当初他换了什么来着？”大榕树使劲儿想也没想起来。

　　大榕树现在说起来许愿的代价都是用“当”了，安宁还记得当初她不喜许愿树收取许愿人的一样东西时，大榕树义正言辞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的样子。

　　想来，经历了昨天那一回，大榕树也明白了许愿树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现在也想不明白了，这些鬼或者妖用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来许一个愿望到底有什么用。你看婴宁，她当初当掉笑矣乎草是为了救王子服，结果就算许愿树收回了对王子服的馈赠，这王子服也啥都没少，不对，他少了个老婆。”

　　大榕树嘀嘀咕咕，它现在可是对许愿树有许许多多的不满：“说不准当初就算是婴宁不用笑矣乎草来交换愿望，王子服也还是啥事没有，两人现在还夫妻和睦过着日子了。不对不对，王家不是什么好地方，婴宁还是像现在这样比较好。”

　　它又想到了那个小孩儿：“还有那个叫大宝的鬼，他是因为难产才身子弱的，就算他不用灵魂交换，说不准他爹娘现在也能报上个健康的孩子。”

　　“你这越说越像是阴谋了。”安宁看了看盆里的许愿树，虽然嘴里不认可大榕树的想法，她的内心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

　　“我看就是阴谋。”

　　“我看你这是被许愿树奴役久了，一朝翻身就越想越离谱了。”安宁看了看许愿树，她不知道这一次她的选择对还是不对。

　　“你要走了吗？”大榕树看着安宁收拾起所有的东西，它突然有了一个猜测，安宁这是打算离开青宁观了，它舍不得这个从它开窍之日起就一直生活在一起的朋友，“可是你不是不能离开青宁观吗？还记不记得当初你疼的那会儿……”

　　“没事，我当初离不开青宁观时因为许愿树长在你的身上，这会儿，它在我的手里，只要我带着它就能哪里都去了。”

　　这也算是意外惊喜了。

　　“你不能不走吗？就像婴宁会来这里一样，说不准其他的人也会来呢？不可以在这里等吗？”

　　“要走的。这么多年了就只回头了一个婴宁，如果一直等那要等多久。”

　　“可是我们妖怪有长长久久的寿命，多久也都不算久啊。”大榕树不太理解，如果是人类它还能理解，毕竟人类只有几十年寿命好活，一直等一直等那就是在耗费自己的生命。

　　安宁没有告诉大榕树，不是她不愿意等，而是她等不了了。

　　她和许愿树的生命一开始就绑定在了一起，她在削弱许愿树的力量的同时，也是在消耗自己的生命。

　　她能感受到随着许愿树的衰弱自己的生命也在不停流逝，她不想要被固定在这一个地方，就这么过完一生。

　　她也想四处看看，也许在自己还没有失去记忆的时候自己就和梦里梦见的一样，是一只活泼又自由的小狐狸，也许是家里宠着娇惯着的小宝贝，毕竟，谁不喜欢像她原型一样漂亮的狐狸呢？

　　也许以前这样的愿望并没有这样强烈，她已经习惯了每日白天在树上看观里的烟火，等到了夜晚就到树顶吹夜晚的凉风。

　　在大榕树的眼里，可能是她帮助了婴宁，可是在安宁眼里，其实是婴宁帮助了自己才对。

　　在那一个又一个同样的夜晚，婴宁的信带来了别样的感受。这些生活气和观里的烟火气完全不同，那是更加社会更加朴实的一种气息，也是更吸引人的气息。

　　安宁从来没有像那样期待过夜晚，她守着镜子，就为了等待婴宁不定时传回来的消息。那些都是安宁从未见过也从未体验过的。

　　不仅婴宁在找回自我，这些信也给安宁带来了许多勇气。

　　她总是会想，我是不是也会有亲人？在我被困在许愿树周围之前，我过的是什么生活？我有没有努力地在生活呢？

　　当她想到这里的时候，她就明白了她为什么羡慕婴宁了。

　　看到婴宁开始努力生活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努力地去生活过。

　　她以为她所做的努力已经很够了，她抑制了许愿树的新芽，阻止了许愿树诱惑新的人选来进行许愿交换，这还不算是大功劳吗？

　　这会儿，她看明白了她的内心，不算的，其实我可以做的更多不是吗？

　　她也曾经动摇过，做的更多消耗的是自己的生命，要做到这个地步吗？想到昨天的梦，安宁就知道是值得的。

　　自己失去的记忆肯定是被许愿树攥在手里，就在那片她无论如何都抚摸不到的叶片里，那里肯定有什么是她失去的东西，而她也有可能也像婴宁和大宝一样，用它来换了某样东西。

　　如果许愿树失去的越多，力量越弱，说不准就能找到更多的记忆。

　　所以在发现许愿树能移动的那一瞬间，安宁就下了决定，她要离开这里。

　　大榕树知道自己劝不了安宁：“那等你做完所有的事情要来看我哦。我会很想你的。”

　　“好。”安宁郑重地回答。

　　安宁悄悄离开了，在没有人意识到的时候，他们信奉的神狐悄然从树上消失，去了远方。道观里的老道士收起手中的笔，对着香客们道歉说今日有事要提前关山门，而等他关上道观的大门，他的白头发白胡子变成了黑色，身上皱皱巴巴的道袍也变成了一件整齐又华丽的道袍。

　　他的身后，一只驴正在悠闲地踢着扫把，它的头顶，还顶着平日里小道士道齐带着的那顶帽子。
　　道士对着身后的驴子说：“有趣有趣，看来我们也可以离开这里了。”

　　说完，他的手一挥，一个穿着绿色衣服，头上顶着两个绿色包包头的小娃娃就被他抓在了手里。
　　小娃娃不停地挣扎：“放开我放开我。”

　　道士看着手里的小娃娃：“看来这山风水确实不错，你这榕树精才修了几百年就能化形了。”

　　“臭道士，你快放开我。救命啊。”

　　“别喊啦。这里可没人能救得了你，再说，我也没要你的命啊。”道士将小娃娃丢到驴子的背上，脚下生出一团云朵，带着这一人一驴一树妖飘向空中。

　　等再有人上山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青宁观，只剩下一个破破烂烂的道观，道馆里杂草丛生，已经像是许久都没有人来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