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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阿弥陀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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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弥陀佛
我端坐在佛堂内,看云云众生苦乐挣扎,青烟缭绕。我也不过是尊泥做的菩萨,有什么能力赐长生,保平安?
大觉院里的那棵菩提树下,无声无息地冒出了一株白色的昙花。昙花从来不见朝霞雨露,不见艳阳高照,而是夜夜怒放,享尽寂寞。大觉院菩提树下的那株昙花却含苞不放整整三十年,守院的老禅师也在菩提树下念了三十年的经文。
经文是千年来相互传诵流传至今,冗长繁琐。我在数百卷,数万品中,只听得懂四个字:“阿弥陀佛。”
禅师喃喃地念着。他蓄着头白发,皑皑如霜雪,面目淡和,声音低沉的像冬风吹过古钟时的嗡鸣。我和他相对已经过了数十年,他翻过一本又一本的经书,没有一句经文为我念诵。
他张开眼睛看身边的人,一个比我更像尊佛的男人,轻轻地问:“是否静下心了?”
男人答道:“我的心从无波动过。”
“哦?”禅师闭上双眼,又念诵起来:“……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何以故?庄严佛土者,即非庄严,是名庄严。是故,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生清净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他诵完一本,又开始诵下一本:“……以无所得故,菩提萨陲,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清圣的梵音让我记忆逐渐模糊。在被我遗忘的遥远的年代,曾有个年轻的男子寻到这里,在菩提树下伏身哭了一夜。次日禅师就驻进这间偏远的佛院。
白衣的男人双眼抑郁起来。“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他重复着这段经文。
禅师静静不语地看着他。而我看着他们两个。
他们的眼里都有一场灾劫,属于万里红尘。一个随着昙花的生长已经暗暗的灭去,另一个正渐渐的从眼神中弥散开来。
“真的能无挂碍?”男人问。
禅师答:“若无有恐怖便得无挂碍。”
“如何无挂碍?”男人再问。
禅师再答:“无心无情。”
“如何能无心无情?”男人继续问。
禅师无言。我看见他张开了双唇,仿佛要申诉,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男人看着禅师,眼神有些微妙,甚至是美妙。他走进禅师,在他身边蹲下,向禅师脸侧伸出了手。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那层揭落的脸皮,苍老的脸皮下是一张年轻的脸庞,脸庞上有一双奇妙的蓝眼珠。我记起了他就是那个在菩提树下哭了一夜的男子。
我叹了口气。缘起缘灭,男人的眼里蔓延着无惧的火焰,像所有曾在我面前求姻缘的男男女女们。
“你与离开时一样,丝毫未变。”
“心执则成魔。既然不入佛门,那就入魔门。”
男人捧起了一把男子的白发靠了过去。
男子低下头,双肩微微颤抖。手中的佛珠突然断了线,淅淅落落地滚了满地。
我闭上双眼。
他们的灾劫在今天已然消尽。
菩提树下的昙花悄悄地绽开了。
“一对有情人。”我如是想,心底念了句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