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带雨季》旺旺丧冰冰

7、 chapter 07

　　沈曜没有说“不用谢”，也没有直接走开，他的眼神从庄雨脸上略过，停留在自己的鞋尖上。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冬天也爱穿高帮黑色帆布鞋，帆布已经被洗得有些褪色。

　　“不知道师姐什么时候有空，”他再次鼓起勇气抬眼看庄雨，“我想找个时间跟你聊聊。”

　　“我们无话可说。”

　　沈曜闻言顿了一下：”师姐不是喜欢读萨特吗。”

　　庄雨怔了怔：“是。”

　　“他在《思想的力量》里说过这样一句话，”沈曜把手插在兜里，盯着鞋尖慢慢地向前走着，“行动吧……”

　　“因为只有在行动中才能说明你是什么。”庄雨没有好气地接下去，“所以呢？”

　　沈曜蓦地停住脚，回头看庄雨：“意思就是，说谢谢要用行动表示。”

　　庄雨哑口无言。他是从什么时候在话里带了弦外之音？

　　她还没想出一句话来噎沈曜，她的目光便被美术馆门口吸引了。

　　门口有个女孩儿与廖之川站在一起，正愁眉苦脸地拍打着他身上的灰尘，她长得高高瘦瘦，标准的美女脸，和廖之川站在一起简直是公主与流浪汉。

　　她远远地看到了沈曜，愁容一下子化为喜悦，踮起脚尖，伸长了胳膊朝着沈曜招招手。

　　“那个就是小南吗？”庄雨眯起眼睛，故意拖长了声调。

　　“廖之南，廖之川的妹妹。”

　　“嗯，很可爱，她是你的女朋友吧。”庄雨说完这句话感到后悔，就像为了泄愤朝一个无辜者开了一枪，虽然没打中，还是感到心虚。

　　沈曜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笑容跟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什么会这么想，”他声音很轻，但咬字异常坚定，“我们分明从未分过手。”

　　话说的太轻，他不清楚庄雨到底有没有听到。

　　即便否认得坚定，小南安顿好哥哥以后兴高采烈地跑来，庄雨正欲转身，看清了她的的模样。很年轻，看起来像刚参与工作没多久，活力四射的。

　　小南奔到沈曜跟前，拽着他的胳膊：“师兄，你怎么来这里了，你是要来雨季办展吗？”

　　她眼神很准地认到了庄雨，又热情地问候道：“姐姐是雨季的工作人员吗，长得好漂亮好年轻呀，我叫廖之南，是红星社的外联记者……”

　　庄雨觉得自己过了二十五岁就得了一种病，病症越接近三十岁越严重，每次病发就是在听到年轻女孩子夸自己年轻的时候。

　　那种如银铃一般清脆尖细的声音一传进她的耳朵，她的头就会剧烈地疼痛。

　　特别是她还像树袋熊一样黏在自己的曾经的恋人身上时。她更加感到了自己的“苍老”。

　　人小姑娘几岁了？也就二十三二十四上下吧，小南喊沈曜师哥，沈曜喊庄雨师姐，那么小南是不是该喊庄雨师祖？

　　庄雨扬了扬眉毛，硬生生挤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嗯，谢谢你呀。”

　　沈曜被庄雨电击一样的眼神灼得慌了神，尴尬地寻找着一种中庸的方式，能够自然地把小南的手从自己胳膊上解开。

　　庄雨上前拍了拍小南系在沈曜身上的手，灿烂笑道：“那我先去忙了，你们慢慢聊哈。”顺带递给了沈曜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廖之南没有在意庄雨，新奇地望着周围的装潢设计，朝向沈曜：“师兄，原来你喜欢在这种小型美术馆展出啊，之前明明有好几个国家级大型摄影展邀请你，你都给拒绝了。”

　　沈曜轻轻把手抽出来，重新插回口袋里：“我和馆长认识。”

　　“馆长！天，她是馆长！”廖之南完全没有注意到沈曜的举动，高高兴兴地挽上着他的胳膊往外走：“有个这么厉害的朋友，以前怎么没见你提过呀。”

　　“不是朋友。”沈曜的语气突然冷了起来。“从来不是朋友。”

　　廖之南自顾自地说下去：“那么年轻就能当馆长，肯定有点本事！”

　　沈曜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廖之南，他不清楚，廖之南口中“本事”具体是什么。

　　“但是师哥，你真的决定退社了吗。”廖之南又拽上了沈曜的胳膊，“太突然了，所有人都很震惊。”

　　沈曜没有再次挣开她，他远远望着庄雨早已消失的地方：“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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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氏集团总部，董事长办公室。

　　林家杨迎面又撞上了那尊玉佛像，那佛像不知是在嘲讽他还是宽和地对着他笑。

　　他穿过紫晶石摆放着的玄关，走进宽敞的会客室，董事长座位上空无一人，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远处连绵的远山淡影。窗前立着一个窈窕的背影。

　　“家杨，来啦，”站在窗前的西装女人听到渐近的脚步声，微微勾起红唇，不疾不徐地转过身来，对着身后的林家杨露出一个亲切的微笑。

　　林家杨没有露出平日里那种爽朗的微笑，身上那股轻松劲儿不见踪影。自从踏进总公司的第一步起，他眉头上的结就没有解开过。

　　他规规矩矩地对着林蕙杨鞠了一躬：“大姐。”

　　能让林家杨用这种态度对待的人，就算说这是哪个帮派的大姐也能令人信服。

　　林蕙杨留着干练的中长卷发，面目姣好，她的气质张扬而妖冶。皮肤上的每一丝细细的沟壑都被粉扑填平。林家杨的五官温和而流畅，而她生得英气，棱角分明。

　　“爸呢？“阔别多时，再次与林蕙杨共处一室，林家杨感到浑身不自在。他走到客用沙发前，也不坐，只是用手反复摩挲着皮质把手。

　　“会还没开完。”林蕙杨将手抱在胸前，用精致修饰过的透明指甲一下下敲着手臂，“你从家来的？可知道是被叫来做什么的？”

　　“我怎么会知道，”林家杨眉一皱，“若不是有事，他不会让你连夜从加拿大飞回来。”

　　林家杨一语中的，只不过这事实在是令人劳心竭力。

　　岁月也不曾饶过有钱人，林良材老爷子今年高龄七十，脸上的沟壑纵深分布处处扎根。他面孔含威深藏锋芒，是出了名的笑面虎。

　　待他坐到高背软沙发椅上，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茶，林家杨已经在座位上昏昏欲睡。

　　“家杨，今年把婚给结了吧。“林良材把眼镜摘下来，随手放到一边。

　　“今年？可能还有点困难。”林家杨脑子里浮现出了庄雨的影子，“再过一段时间吧。”

　　“等不了了，就今年，”林良材从桌子上为数不多的文件里抽了一份扔到前面，“茗和药业的二女儿，你看看吧，这是她的资料，你抽空联系她。”

　　林家杨大概是不敢相信这件事终究降临到了自己头上，他用一种玩笑似的态度顺从地拿过了文件，倒回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有意无意地翻看起来：“苏怡？长得不错……”

　　“只不过不合我的胃口，”迎着父亲和姐姐的目光，林家杨“啪”地合上了文件，站起来把文件拍回林良材桌子上，语气不容置疑，“我说过，我有更好的人选。”

　　林蕙杨忍不住用手掩面轻笑一声：“弟弟，你几年前就拿这个所谓的‘好人选’搪塞我们，今天我们都没有见过她的真面目。”

　　“我会带她来的，迟早的问题。”

　　“可你明年就要上任了。”

　　林家杨错愕看向林蕙杨：“你说什么？明年？”他转向林良材，希望得到否认的答案。

　　“我打算今年退休，”林良材表示肯定，“你再维持这样的作风，影响很坏。”

　　林家杨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身边的女人从女明星到网红，再到什么稀奇古怪乌烟瘴气的，应有尽有。

　　虽然近两年有所收敛，但是他曾经的风流韵事可是花了一笔笔不小的公关费，养活了一大批狗仔，单拎一桩出来都能成头条轰动一片。

　　“如果我不肯呢？”林家杨一字字从牙缝间蹦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