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带雨季》旺旺丧冰冰

3、 chapter 03

　　好像注意到了庄雨的目光，沈曜回头，望着她的方向，好像在望着她，庄雨不由得屏住呼吸，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情急之下她背过身迅速蹲下，像一只把头埋进沙子中的虚伪的鸵鸟，明知徒劳，仍要躲藏。

　　她忘了，百叶窗可以从里面看到外面，外面却看不到里面。沈曜没有发现她，自然地转过头去，走出了庄雨的视线。

　　庄雨静静地在百叶窗下蹲坐了一会儿，她闭上眼，听得清清楚楚，自己的心跳声。

　　待庄雨艰难地回到座位上，小朱急躁冒进地冲进了办公室。

　　“先敲门。”庄雨不悦。

　　小朱急刹车，回头去敲了敲门，却不知因为什么而兴奋地满脸通红。

　　“馆长，最近网上不是有个很火的《孩子们》吗，那个摄影师沈曜，他在会客室等您。”小朱激动到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哇，他真人好帅啊。”

　　“你确定是沈曜？他在会客室？”庄雨轻描淡写道，“也有可能是同名同姓的艺术家……”

　　“绝对确定！”

　　庄雨选择无视小朱的兴奋劲儿，拿起一本杂志，开始专注地翻看起来：“你告诉他，我不见那些来历不明的艺术家。”

　　“可是您之前不是不分身份高低，一律以作品为准的吗……”

　　“小朱，麻烦你请他离开，”庄雨低着头抬眼看小朱，低下头翻了一页杂志，“我还有公务要处理。”

　　小朱的满腔热情一下子被浇灭了，她蔫蔫地往门口走去，走了一半转身，支支吾吾地想开口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吞下去了。

　　庄雨头也不抬：“有话快说。”

　　“二十分钟后，和蜀地博物馆负责人的会议您不要忘记，”说完，小朱小心翼翼又地指了指，“还有，庄姐您杂志拿反了。”

　　庄雨强作镇定，把杂志正过来又倒过去：“这杂志是双面的，你懂什么！”

　　小朱恍然大悟：“噢，是我孤陋寡闻了。”说完磨磨蹭蹭地走了出去。

　　小朱离开后，庄雨徒劳地往椅子上一靠，把杂志倒扣在桌子上。

　　是因为自己上午打的那通电话吗。可就算是打通了电话，她明明换了手机号，沈曜是怎么知道是她的？他是怎么找到雨季的？

　　庄雨收拾心情，拿了笔记本去会议室和友馆负责人开会，争取拿下此次热贡艺术的独家展览权。

　　由于庄雨是策展人出身，她升职为馆长后仍然一手负责展览的内容设计和总体的策划。

　　关于此次热贡艺术的展出，她打算专门为此次的临时展出划出一个区域。热贡艺术包括唐卡、壁画、堆绣、雕塑等佛教造型艺术，是藏传佛教的重要艺术流派。

　　庄雨尤其喜爱作品的生动与工笔的精细绝美，她曾经在留学期间瞥见一次唐卡震慑心魄之美，此后便在心中暗自立誓，以后一定要做一次热贡艺术的专门展出。

　　幸而过程比较顺利，她争取到了半个月的展览时间，由于不是国历级别的博物馆，这个时间不长，但也算合理。虽然要提前撤掉一批当代艺术，免不了林家杨的责备，但已经无所谓了。

　　会议结束时已有暮色，商议成功的喜悦褪去，庄雨鬼使神差地绕了路，经过会客室，装作无意地往里面瞅了一眼。

　　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也对，她在想什么呢。沈曜怎么可能还在。

　　她一下子觉得轻松下来，回到办公室，泡了一杯浓浓的锡兰红茶，打算加班整理热贡艺术的展出事宜，拟定一份邀请书，特邀当地的唐卡传人来现场接受采访。

　　途中她收到了林家杨第n次问要不要来接她的消息，她甚至懒得用加班的借口搪塞他，而是只回一个“不”。

　　场馆已经清空了人员，工作人员开始陆续离场。

　　保安来检查时，发觉庄雨还在办公室里：“馆长，您又加班？”

　　电脑屏幕盯得久了，庄雨的眼睛开始发酸，她从屏幕上移开眼睛，捂住嘴打了个呵欠，笑答：“是啊，雨季转型的三个月可不敢懈怠。”

　　她看了看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九点半。天色已全黑，她收拾了包，用手机手电筒照亮路出了雨季。

　　夜间降温很厉害，庄雨走出门，照见一个站在那颗天空树下的身影，天空树的雨滴因为手电筒的反光闪耀着点点晶莹。

　　那个像是在天空树下淋着一场光之雨的人，是沈曜。

　　“师姐，好久不见。”见到庄雨，沈曜走上前，眼波不易察觉地闪动着。

　　他很用力地想露出一个笑，可他抬了抬嘴角，还是失败了。反而像是苦笑了一下。

　　庄雨喜欢沈曜注视她时，眼里只有她的样子。每当她看向沈曜的深透的眼底，就有一种神秘的引力令她沉沦。

　　这个比她晚生三年的男人，总是露着惹人怜爱而不自知的眼神，像是一口以鲜花掩盖的陷阱，诱惑着她堕落，待到她进入后，便会伤得体无完肤。

　　他不说一句话，只看你一眼，便像是道了万语千言。

　　过了许多年，这双眼依旧天真，这个人却被磨砺过，已经学会了隐藏锋芒。他身上散发着的气息，不再是拒人千里的冷漠，而是身心戒备的寒凉。

　　庄雨克制住了冲动，冷冷避开了他的眼神，朝着反方向走去。

　　“师姐，师姐。”沈曜追上来。

　　庄雨忽地停下脚步，沈曜也随之放慢了步伐。

　　庄雨回过头，努力做出故人重逢冰释前嫌的样子，话也说得自然：“有什么事吗？

　　沈曜愣了一下，他低头看着庄雨，用极尽温柔的声音说道：“我们好久没有见面了。”

　　庄雨难以自持的冷笑一声：“是吗，好像也没有多久，才五年而已吧？一眨眼就过去了。”

　　“下个月就满六年了。”

　　六年？庄雨心笑。

　　不管他是五年六年，她还以为一辈子都快要过去了。

　　庄雨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当年的图书馆门口，他好像还是那个把伞递给他的男孩。她心中一痛，简直要控制不住自己，要去帮他理一理鬓角凌乱的碎发。

　　她抻着一口气，忍住蠢蠢欲动的心，如果在这时示弱，就输得太惨烈了。

　　“所以呢。”庄雨作出不耐烦的样子。

　　沈曜举起手机：“我接到了你给我的电话。”

　　他为什么知道是我？

　　他仿佛猜到了庄雨的心思：“没有人会给一个注销的号码打电话。”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庄雨蹙眉。

　　沈曜当场用手机回拨了庄雨的号码，一个甜蜜动听的声音响起：“您好，欢迎致电雨季美术馆，雨季美术馆是……”

　　沈曜按了挂机，抬眼看向的庄雨，浑然不知黑暗中她已涨红了脸。

　　庄雨简直想把自己掐死，她的手机是双卡，打电话时用的是工作号，她一时糊涂，忘记切换到生活号了。

　　“展览，布置得很好看。”沈曜垂着眼眸，

　　“可你不是注销了这个号码吗？”庄雨怒火直冲天灵盖，她不能原谅自己犯了这样的错误。

　　“我找回来了，”他的声音是歉疚的，语气却是坚定的，“对不起，不该让你找不到我的。”

　　庄雨深吸几口气，平复了情绪，翻出手机，当着沈曜的面拨通了他的电话号码。

　　手机里响起了那段优美忧郁的音乐。

　　沈曜想说些什么，庄雨竖起一根手指制止了他，两人硬是站在原地开始欣赏这首优美忧郁的歌曲。

　　一曲毕，庄雨却没有挂了电话，她举起手机，伴随着优美忧郁的音乐说道：“失联那天我给你打了六十多次电话，到最后一听到这个音乐就想吐。第七十次，提示音告诉我手机号是空号。”

　　“我以为你死了。”庄雨克制不住声音的一丝哽咽，她以为自己的心都要被撕扯开了。

　　沈曜想要说些什么，庄雨再次制止了他。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挤出一个得体的笑：“下次不要这样等了，浪费你的宝贵时间，我会感到愧疚的。”

　　她利索地转身离开，挺直脊背，直到自己走出了沈曜的视线。

　　庄雨感觉自己要站不稳了，她没有进地铁，而是逃似的转过了街角，随便进了一间咖啡厅，大口喘着气。

　　“您还好吗。”店员看见庄雨的模样，有些担心地问道。

　　庄雨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摇摇头，抱歉地对着店员笑了笑，胡乱点了一些什么，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几乎是瘫倒在座位上。

　　她捂住自己的脸，闭上眼，眼前依旧浮现着他的样子。

　　沈曜还是跟以前一样，大冬天的只穿一层毛衣，最多只加一件外套，他自己不冷，只会让看到他的人觉得冷。

　　庄雨教育她：“你要为了关心你的人多穿衣服，不然他们会担心你着凉。”

　　沈曜想了想，回答她：“可是我真的不冷，他们能感受到我的感受吗。”

　　庄雨的心隐隐作痛，她觉得自己一步也走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