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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chapter 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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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组拍摄洪灾后灾区儿童的摄影作品传遍全网,不仅获得了国际上最著名的新闻奖,照片中孩子清澈纯净的眼神与身后破败的断壁残垣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收获了无数网友的眼泪。
这组作品叫《孩子们》,拍摄者是留学归来的摄影师沈曜,年仅二十五岁,是国内获得该奖项最年轻的摄影师。
评论家点评《孩子们》:
“切入视角极为独特”
“在纪实类型之外采用了一个否定的体系去记录”
“感情真挚的凝视”
几乎一水的好评。
当然也不乏拉踩的质疑,质疑摄影师年纪轻轻是否背后有枪手、面对灾难的摄影视角太过冷漠。
摄影师终归只是一个名字,以作品发声,很快无人在意这些争议。可自从一位声称是沈曜高中同学的网友上传了一张沈曜的高中毕业照,沈曜本人就彻底出了圈。
这张有些模糊的照片上的少年,好看得出奇,虽然面无表情,但五官俊美得像是被造物主亲吻过一般,那双清冷的,仿佛能透过屏幕看穿所有人的双眼,更是俘获了无数少女的心。
沈曜收获了一批颜粉,再加上得到了最高荣誉,一时风头无两。
但他却几乎拒绝了所有采访,众多新闻社和图片社试图挖墙角,也连连遭到拒绝。
分明是能够身价暴涨的好时机,他却隐身在了网络世界,人们只能对着《孩子们》和那张并不清晰的照片猜测,这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物。
有流言说他真人丑得出奇,照片是经过后期处理的,因此才不愿露面。
更多的声音还是说,英雄不问出处,关注他作品的社会价值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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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雨在上班的地铁上滑着手机,娱乐新闻、社会新闻铺天盖地全是沈曜。
她不自觉蹙眉,长按屏幕,屏蔽了“沈曜”这个词条,甚至看到和摄影相关的也要屏蔽。
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自从沈曜的名字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起,她就睡不了好觉。
到站后她被人群推着挤着出了地铁,一个女孩的包重重地撞到了她的小腿关节,她心不在焉,被撞得一个趔趄,脚一扭,一下子摔到了地上。
女孩赶紧来扶她,连声说对不起,还问庄雨:“没事吧。”
庄雨内心憋着的一股气好像都撒到了这一跤上。不知她当时怎么想的,像个幼稚园小朋友一样开始闹起了脾气。
她狠狠瞪了女孩一眼:“有事。”
她的一双丹凤眼本就狠戾,天生自带一种上位者的傲然之气,这一下瞪得女孩心惊胆战的,在原地踟蹰,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
因为坐在地上的庄雨,绕着她走的人流形成了一个奇异的空心状,工作人员开始赶她。
她检查自己的高跟鞋跟,裂了一块。
庄雨在心底暗骂无良厂商,发誓下次再也不买这家劣质的鞋。
工作人员又催了一遍,庄雨觉得恼火又心急,干脆脱了高跟鞋,不顾他人异样的眼光,赤着脚就匆匆跑向站外。
她目不斜视的往前走,脑内还是充满了烦闷的情绪。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已经五年了,却因为这个名字,又乱了方寸。
“师姐。”
她想起沈曜叫她时腼腆的模样,与他的脸完全不符合的低沉声音,天生看着有些委屈的眼睛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她,像一只被雨水打湿的狗狗。
庄雨赶紧甩甩头,试图把沈曜甩出脑海。
她意识到,他能如此轻易地戳穿她的铠甲。对她来说,他是一个威胁。
她告诉自己,沈曜已经死了,属于她的沈曜,已经死了。
但这些新闻赤裸裸地告诉她这个残酷的事实:沈曜还活着。甚至离开了她还过得很好。
原来这么多年,她一直在用稚拙的谎言哄骗自己,原来她一直在用哀悼的情绪掩盖失恋的心痛。
她不允许自己沦为一个被甩后普通的伤心女人。
她曾经气愤,她为什么只能和身边的所有人一样,通过新闻得知到沈曜得奖的消息。和所有人一样,只能通过花边新闻的猜测来了解他的现状。
她对于沈曜来说,跟所有人一样。不对,在七年前,沈曜就已经选择让她泯然众人了。
冬日的阳光明亮,空气清澈,每一口呼出的气息都化作水雾瞬间消散。
上午九点半,庄雨提着断了根的高跟鞋准时走到雨季美术馆门口,正好遇到展务部负责人李茵。
“庄馆长。”李茵礼貌地和她打招呼,眼神却不小心移到了她的脚上,一丝尴尬浮现在空气中。
庄雨也算是个大美女,她穿了件深灰色的长款羊毛大衣,衬得人气场十足。齐肩黑色短发自然地披在肩头,仅化了淡妆,加以水滴形的耳坠作为点缀,便可以说毫无瑕疵。
可是就这么拎着鞋子大大咧咧地赤脚走在路上,也太……
庄雨耸耸肩:“太热了,就给脱了。”
“可是现在是十一月……”没听李茵说完,庄雨便自顾自地刷了卡走进美术馆的大门内,只留下李茵一脸复杂地站在身后。
“馆长好。”
“馆长。”
“馆长上午好。”
路过空旷的展厅,遇见庄雨的工作人员全都向她颔首示意。其中很多员工的年纪都比庄雨要大上许多,她虽然觉得别扭,但还是一一礼貌点头回应过去。
当然,他们的眼神都停留在庄雨的脚上。
庄雨完全没在意,她望着头顶七八米左右的天花板,心想展厅空旷,穿着高跟鞋容易发出声音,赤着脚反而可以避免这点,下次干脆让所有人都别穿鞋了。
她路过快要撤展的超现实主义画作,巨大的一幅幅作品光怪陆离,诡异的肢体组合与抽象的笔触,像是黑洞一样,快要把她吸进去。
下一个房间是从天花板上悬挂下来的巨型黑色螺旋,名为漩涡,看起来简单,却是奥地利艺术家的展出作品。
再下一个房间是一处装置艺术,满地便是以钢丝支起来的大片云朵,其中还填入了五颜六色的灯泡,会间接的变色。
庄雨最不喜耗电量大的作品,这样电费又是一个大问题。得赶紧把这个破玩意儿撤了。
雨季美术馆是一家非盈利性质的美术馆,位于地铁附近的一处园区里,标志是美术馆入口一棵挂着透明雨滴装置的大型天空树。
雨季设有独立的学术委员会和每年更新的学术研究。由于背后有一家雄厚的金融企业支撑,加上年轻人新鲜血液的流入,发展势头迅猛。
庄雨两个月前刚上任为雨季美术馆的馆长。馆长的更迭令雨季人心不稳,很多老员工都觉得庄雨太年轻太特立独行。
新官上任三把火,庄雨把非节能以及塞钱进来展出的作品大刀阔斧地撤了,甚至砍了部分接下来三个月当代艺术部分的展出。
她想专注于研究织绣、剪纸等传统美术非物质文化遗产方面的新课题,试图把传统文化引入流行美术馆,以增加其曝光。
许多人都怀疑她能否在如今行业动荡的情况下驾驭好雨季,若是出了什么岔子,雨季怕是承受不起如此风险。
更有甚者,猜测庄雨与投资人的关系不一般,合力把前任馆长推下位置,自己取而代之。
庄雨进了办公室,刚摘掉围在脖子上的白围巾,抬眼便看见有个穿着便西装的高瘦男人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翻着一本杂志,他看起来三十岁左右,梳着侧分,不说话时看着斯文而英俊。
庄雨随手把围巾挂在衣架上,淡淡道:“林总,我说过好几次,不要坐在我的办公桌上,我还以为您是个记性不错的人。”
“不是说了不要叫我林总吗,”林家杨合上杂志,笑容满面地抬起头,眼底闪烁着看庄雨:“怎么一上来就咄咄逼人的,太让人心寒了。”
换做平常人敢在她办公室赖着不走,她早就赶他出去了,可这位烦人的主儿偏偏是雨季的金主,国内龙头金融集团林氏集团的太子爷,他所管理的企业离雨季只隔了几条街,可以得知雨季的地理位置也算寸土寸金。
室内暖气很足,庄雨不理他,脱掉大衣,露出里面同样是灰色的西装。
她故意把手提包放在桌子上,强行把林家杨赶下去,自顾自地开始整理文件。
以往庄雨还只是展览部负责人时,他十天半个月也不来一趟,本本分分做一个金库,充其量只是派助理来看一眼了事。
庄雨上任后,他跟中了邪似的,突然对艺术感兴趣起来。三天两头地跑到雨季视察,不是和庄雨聊天,就是找新来的漂亮实习生说几句俏皮话。
庄雨收拾完后,发现林家杨依然站在办公桌前,打开公章凑到眼前仔细观察。
她夺过他手里的章:“你来这里是有什么要说的,还是单纯是来打搅我工作的?”
林家杨盯着庄雨严肃的脸瞧了一会儿,终于收敛了些嬉皮笑脸的模样。
他迎着庄雨不耐烦的眼神,背着手在桌前来回走了两趟,这才停下脚步把手撑在桌子上:“这回我带了公务在身,可不是来闲聊的。”
每次都是这套说辞,最后什么任务也没给。
“最近市里出了一个指标,要加一点社会性强的作品,我就想,要不邀请那个叫沈什么的,最近挺火的摄影师出一个展。”
林家杨说完,习惯性地歪了歪嘴角,“据说好像也去法国留过学,说不定你们俩还认识。”
庄雨脑子嗡的一声,一瞬间有一种晕眩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