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年故知》莫自空留

5、入口

　　高二的孩子都走到了青春的岔路口，左手是压抑的现实，右手则是暗涌的荷尔蒙。那些皮肤白皙的女生开始担心着随时会出现的小痘痘，但渐渐摆脱了婴儿得却又更加清新动人。比如方妍初，利落的马尾，蜜色的肌肤，纤细的身姿，媲美电影明星也一点不过分。如此这般，班花、校花，各种封号纷至沓来。她人又大方得体，跟男男女女都能打成一片，或许有人会暗中艳羡或是妒忌，但表面上都一团和气。何慕询今年又长高了，看上去已经和韩萧齐平了，两个人走在一起不可谓不是一道绝美的景致。
　　“你小子是打了激素还是怎么了，照这样长下去我和程铖都得仰视了。”午休的时间他们三个又一起打了会儿球，程铖是韩萧的发小儿，高中后反倒跟何慕询关系更铁了一些，三个人总之好的和“三剑客”似的，他是校篮球队的，有一米九，在整个班里颇有些鹤立鸡群的感觉。
　　“快看，”程铖推了推身边的韩萧，引来了后者一通的呲牙裂嘴，“瞧，‘冰山美女’欸。”韩萧一听脸上一怔，语气有种故作冷清的成分，“怎样？”
　　另一边的何慕询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又正过脸来注视着这个淡淡的女孩，肥大的校服把瘦小的身躯都罩起来，这样看着和平日那个坐在自己前面的人又有些不同，有点让人心疼的憔悴。
　　“开学一个多月了她好像就和我说了一句话，还是英语老师因为卷子的事叫我去办公室。”程铖一脸严肃的说。
　　“这已经很好了，从开学到现在她竟一句话也没和我说过.”此刻程铖眼里的韩萧，简直称得上是挫败的。“还不如之前呢。”最后这一句接近嘟囔，只有一侧的何慕询听得分明。
　　程铖双手一摊，“咱们是不是应该团结一下同学。班上就只有慕询你和她关系还算不错吧。”
　　“嗯。”
　　“真想不到你们两个都是木头一样的人，反倒有话说，她见了我们却像躲洪水猛兽一样的。”
　　听到程铖的话，韩萧一震，转头来望了望何慕询。
　　“只是偶尔讨论问题而已。”何慕询也不知自己急切的想要解释和澄清些什么，但其实他也发现了顾莫言显然变得更沉默了，远没有料想的欣喜。自己告知她分班情况的时候，她有一时的愣神。之后莫名其妙的问自己如果数学少考了10分还能进吗，何慕询想着最后一个录到“实验班”的人比她少了10分不止，就告诉她应该也没有问题。当然看着莫言郑重其事的表情，他还是自动忽略了数学这门课在综合评定时占的巨大比重。他2当时只是想着除去她自己的那一点小侥幸，小自卑，会不会让她更自在，更坦然呢。然而，莫言心中的小纠结是他所不知道的。

　　“其实啊，‘冰山’还是挺漂亮的，平日里低着头都不觉得，仔细看才发现打扮起来应该也不逊方妍初的。”程铖右手搭在何慕询的肩上，束他在自己和韩萧的座位上继续开聊，这个时候离下午上课还有一段时间，大多数同学都在三三两两闲扯，这三个一米八五以上的男生杵在这儿，也不觉得怎样了。
　　“你闲着没事盯着人家小姑娘瞎看什么，还有，你那什么眼光啊，一只低着头的鸵鸟有什么漂亮的。”空气中平白就多了些许火药味。韩萧当然知道莫言的漂亮，他记得走廊里她温润的笑，细碎的发，轻吟的嗓音。我说过的，莫言的动人或许都无关表象，你只要静静地看着她，也可以是通过嗅觉的，听觉的，也可以是某一刹那的触觉都是令人安然的。更何况对于韩萧，方妍初再美有什么用，他的心是有偏向性的。但他不想别人发现这一点，发现莫言的美，即使是最好的朋友——程铖和何慕询也不行。
　　这个时候何慕询望见程铖的嗤之以鼻和韩萧不明缘由的冷漠，只好耸耸肩，“多和她接触一下，就会发现，她不是那么难相处的。”
　　多接触，韩萧想起“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又何妨。

　　午饭的时候，莫言正在录月考英语成绩，自然忘记了去餐饮部领盒饭。班里不回宿舍午休的同学那里传来的饭香让她领悟过来。这时程铖他们已经领回了饭，平日里都是“三剑客”加上方妍初四个人搭伙吃饭，之后，方妍初还会到操场去看他们三个打篮球。从来都没有人说她矫情，往男生堆里扎，身为女体委，方妍初 把整件事看得理所当然。有的时候当事人越坦荡，旁观者才越发没办法评头论足了。莫言正缺少的就是这个，之后她视方妍初为好友，大抵是应着性格上的互补了。
　　今天他们不是领了四个盒饭，而是五个。
　　“顾莫言，我们帮你领了饭了，快过来一起吃吧。”程铖虽然空有一米九的身高，但举手投足间都是一派大男孩的样子。这句话唐突到不见得，但弄得莫言又一阵的面红耳赤。
　　“谢，谢谢啊，不用了……”
　　韩萧看她又显出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不由得火大。抓着原本程铖放在课桌上的盒饭，刚张口就见她涨红的脸，口中蛮不讲理的话咽了回去，“有什么好谢的，大家同学嘛，再说你这不也是在为人民服务吗？快过来和我们一起吃吧。”莫言的眼光只和他闪亮的眼眸交汇了一刻，立刻又低下来望向了桌上的试卷和花名册。这只让人火大的鸵鸟。韩萧心里咒骂了一句，语气和眼神难以遏制的凌厉些，向前迈了一步。几乎遮住一干人等的视线，立在莫言身前。“是你过去，还是，我过来，昂。”最后是个明显的升调，但表情没有丝毫戏谑。莫言窘得发晕，当然忽略了韩萧口中“我”和“我们”单复数的差别。旁边的几个人看见平日嬉笑的韩萧脸上换了表情，都围上来。
　　“是啊，一起吧。”是何慕询温润的声音，有种压倒一切的平和。何慕询的变声期似乎是随着暑假一起结束的，男生到了高中才开始变声不知道晚不晚，而像他这样几乎是一夕之间的，开始还真是让人不习惯。也许何慕询就是这样的，对很多事情都有点后知后觉，甚至是自己对莫言的小喜欢，而很多事情真正明白过来几乎都是一瞬的事。
　　莫言抬头望他一眼，随即又看见方妍初微笑的点头以示邀请的样子，就把自己面对韩萧时候的别扭掩藏起来了。她微微点点头，略收拾了一下自己堆满试卷的桌子，跟着他们坐在了早已拼好的两张课桌旁。她几乎连收拾东西都是一板一眼的样子，自然不会发现韩萧略略提起的唇角。

　　“哎呦，顾莫言你就吃这么一点，在减肥？快别，你再减就没有了。”他做着夸张怪异的表情，莫言不觉莞尔。“你看肥女方妍初都不急着减，你就更不必了啊。”程铖再接再厉，发挥着搞笑天赋。
　　“谁是‘肥女’？你这死猪。”方妍初佯装生气，拿着饭盒盖敲程铖的头。
　　“那咱们不正好一家。”程铖推着朝天鼻去拱她。莫言这次没压抑住，“嗤”的一声笑了。
　　“快看，快看，‘冰山’都被咱们俩逗笑了，还真是功德无量。”说罢双手合十，做立地成佛状。莫言咧嘴微微前倾，咧嘴笑着，露出乳贝一样的皓齿，血色染着她白净的脸，让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有点，对，惊艳。

　　莫言觉得这样的生活已经足够，偶尔也会和方妍初一起看他们打篮球，他们自然而然的从“饭友”成为了好友，都是十几岁的孩子，彼此间自然而然就热络起来了。这点点的友情点亮了莫言的生活，她从未有过的开心，十几年了都不曾感受的被重视，被关注。当然，如果生活必有什么不完美，她发现她还是很害怕面对，韩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