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年故知》莫自空留

2、年华终究变无效

　　莫言绝对是个好人，独身的好人，在我和她共同生活的一年中，我更加确信她是个独身的好女人。和她在一起，人的生活品质无可置疑的显著提高。这可以表现为丰富而有营养，却从不单调的早餐；可以是定期更换着的窗帘与床单，处处透出她的情趣；可以是餐桌上新置的一盆清新的绿色植物，每天望着它都让人心情愉悦。总之，我发现她是当之无愧的好女人，所以我决定把她介绍给我的表哥。不为了别的什么原因，算起来除了那张惹人犯罪的脸外，简铮也算得上是个好人，我认为好人是应该与好人在一起的，所以安排了那次的约会。
　　他们相处的愉快。简铮是那种阳光清新的性格，不会在任何时刻冷场。而已经在“娱乐版”摸爬滚打三个月的莫言也开朗了一些，所以第一次的约会在愉快的氛围里画上句点。以后又自然的有了第二次、第三次，但最终他们成为了好朋友，没有向我期望的剧情发展。直到有一天“简铮有了女朋友”这句话不是我讲给莫言听，倒是她告诉我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失败。

　　“轻浅，我没有什么朋友，你和简铮都称得上是。”
　　“别烦我，我难受，别扭着呢。你们的破事以为我想管？冰箱里有没有红豆沙了，我今天真的很烦。”没有办法我天生嗜甜,自从那件事之后更是对糖有了前所未有的依赖，特别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比如说此时此刻。
　　今天的追踪报道，前几天才刚刚吞了一瓶安眠药的18岁女孩，刚被救治，脱离危险，今天又跳了楼，在我的面前跳了下去，虽然已经和多年前不一样了，我只是站在人群里，并非与她面对面，但是我仍旧心战栗了一瞬，而后又十分的确定这一次她彻彻底底的失去了生的机会。这个医院我从小玩到大，我知道从这儿跳下去，什么希望到没有了。、做我们这样的记者，到底是和莫言那种娱记不同的，其实就同警察、医生差不多，一天到晚见识着各种事故，各种人的欢天喜地和痛哭流涕，每天的睡眠时间被一再压缩，还要开着“小灵通”随时待命，人总是会麻木的，自己的悲喜已经足够精彩了，怎还有心思顾及他人？但是今天的她，一个不知道珍惜自己生命的女孩在我的面前跳了下去，偏偏还是今天。
　　“莫言，今天是我生日。”我舀了一口红豆沙，腻甜的恶心，在春寒料峭的三月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天，你怎么不早说啊。简铮也不告诉我一声，伯父伯母也没有要你回家一起过啊？”她现在倒是和我老爸老妈混得熟稔了，有偶受我的邀请到家里吃过几次饭，我老爸老妈倒是很喜欢她。
　　“我已经很久不过生日了。”其实也不是很久，三年而已。
　　莫言一怔，拖个座椅过来坐在我的旁边。“那也不收礼物咯，”拿出两张五月天演唱会的票，“最近刚采的，主办方给的哦，我借花献佛了，我们就这一点儿福利。”
　　我没有接。“这不是礼物，是义务好不好。”我试着笑笑，却发现脸部肌肉异常僵硬。“还是你替我收着吧，在我这儿过两天说不定就找不着了。”莫言却固执的把其中一张塞进我的手里。

　　“人为什么要那么脆弱呢？死就真的可以一了百了吗?”
　　“死也需要很大的勇气，又或者我们不够勇敢。”
　　“是任性。”我略一激动，眼里就有泪冲出眼眶，莫言冰凉的手替我轻轻擦拭着，那冰凉的触感瞬间是我的心平静下来。我一直说莫言活得累，其实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自己结的痂，只有自己知道疼。
　　“在人大读研，认识的他，大我两岁比我小一届。我身边总是这样的人——年长的学弟。然后就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了。只不过我太聪明，聪明的甚至知道他并不爱我。隐隐觉得他心里肯定是有一个影子的，纠缠着他，让他急切的遮遮掩掩，反倒弄巧成拙了。我是不是就真的爱他呢？也说不准。只是我是他的正牌女友，我们明确自己的责任和义务。他很优秀，所以自然有很多趋之若鹜的追求者，并不计较他的身边是否已经有了一个我。而我始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乐得自在。我和她们又有什么不同，不过是出现的时间对了，仅此而已。”
　　“我想，那个女孩爱他爱的疯了。”
　　“那天是我的生日，三年前的今天。我在我妈的办公室里见到的她。正在取病例。后来我才知道是乳腺癌。她才多大，19岁还是20岁，和我同龄，手术后整个胸部都要挖除，恶性的话有可能会死。她走了不久又折回来，问我：‘师姐，你是沈轻浅，对吗？’我当时一愣方才认出她竟是我的校友。不知道为什么，或者是有些同情她，就和她聊起来。聊她暗恋的他，她卑微的梦想和奢侈的爱。等我反应过来就已经在医院的天台上了。”
　　“她忽然奇异的冲着我笑，‘我是真的很喜欢肖韩师兄。’我才明了她的意思，在她眼中我是她狂热的爱的羁绊，她始终明白，我却浑然不觉，才突然发觉这很危险。‘小师姐，我送你一件生日礼物哦。这是我们的秘密，你会为我保守秘密的。’我永远都忘不了她当时魅惑的笑，好像不仅是在面对我，‘我把我的爱送给你。’这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她就跳了下去。”
　　“后来，所有的人都安慰我，她是因为得了绝症受不了才会那样做的，与我无关。但只有我知道她的确是受不了，她是受不了不能再爱了。”
　　“再后来，你们因为这个分手了？”
　　“嗯。”我点头。想起当年那个站在丁香树下的男生，白色的衬衫，皱起的川字眉，那一刻他有没有心痛，究竟有没有呢？那之后不久，他就出了国，算起来已有三年未谋面了。
　　“莫言紧紧的搂住我，“她比我们勇敢，却也是自私的，所以我们不要忘记她，也不要责怪她。因为那样我们也会忘却自己，责怪自己。轻浅，你的爱是不能将就的，有一天它终会来。”她说的那样笃定，让我都不得不信了。
　　“那你呢，莫言？”她不说话，只是摇着头。
　　我知道一个故事总是需要另一来接引的，而莫言的故事即将开启。
　　“轻浅，你相信初恋吗？即使成为过去，即使消散七年，还是笃信它，你会吗？”
　　我摇着头，“我不信，你听了呀，我的初恋竟是没有爱。”
　　“可是我相信，怎么办？”
　　“那个每天一封MSN的帅哥？”
　　“只是一个同学，朋友，过往的见证者，或者亲人。”
　　“唉，这个男人真可怜，‘亲人’吗，你已经判了他的死刑。”
　　莫言笑笑，“可能吧，对不起了，慕询。”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这个默默着守护着莫言的男生，很久以后，他告诉我如果需要，他还是会继续守候她，这是个关乎习惯的问题。那么那个被莫言深深爱着的人又是谁，此刻又在哪里呢？
　　“真的要吗，我的故事乏善可陈。”
　　“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