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相逢》夜半点灯

6、第六章 辞别

　　为配合对方腿伤，裴柔走得极慢，兜兜转转间，路上行人逐渐变得稀零，等步行至城东一客栈时，已然是月光大盛。

　　客栈名为“百客居”，占地颇广，看着很是气派。

　　裴柔刚一推门，便立刻有人迎了上来。

　　客栈掌柜满面笑容的招呼道：“客官您里面请！您几位？可有预订？”

　　谢崇：“两位，没有预订。”

　　掌柜：“空房还有，不过只剩天字号上房了，客官您看？”

　　碎银已经花没了，裴柔从衣服另一边夹层中掏出几粒金瓜子伸手摊开给老板。

　　“这个够付吗？”

　　掌柜见钱先是愣了一瞬，极快的看了谢崇一眼，马上又热情万分。

　　“够的够的！公子里面请，我这就叫小二带您上去。”

　　看小二带裴柔走远，客栈掌柜又引谢崇到房间歇下。

　　月上中天，已是三更天。

　　裴柔躺在比山上柔软百倍不止的床榻上，却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这泉州城的夜里实在太过安静，白日的繁华悄悄隐去，他此刻想起临行前师傅的嘱托。

　　自己下山已有近一个月，而师傅的任务他却没有摸到任何头绪，裴柔想着也许是该向谢崇辞行的时候了。

　　竖日，天色阴沉沉的，客栈里只有小二困倦地打瞌睡，这样的天气正是适合蒙头睡觉的好日子。

　　昨夜晚眠，裴柔睡到临近晌午才起来。

　　他慢吞吞下楼，巡望四周，却没看见谢崇。裴柔匆匆下楼，恰巧谢崇从店外进来。

　　“裴弟这是要去哪里？”

　　看对方并没有受伤或打斗过的样子，裴柔心里松了口气，只是道：“下楼喝杯茶而已。”

　　这道士明显行色匆匆，此刻却要说谎。

　　但谢崇还是表现出不疑有他的模样，更加亲切的分享自己得到的新消息。

　　“昨天说好了聊聊白江山庄的事儿，今天一早起来还听到些别的消息，我正打算和裴弟一起分享。”

　　两人一边说，一边默契地寻了个靠窗位置坐下。

　　裴柔对白江山庄并不感兴趣，只是安安静静的听谢崇讲话。

　　看裴柔兴致缺缺的样子，谢崇也不气馁。

　　“如今天下自容国后一分为二，江湖也跟着变化。南边的烨国重视儒门，北方的黎国倚重佛门，故而天下江湖佛儒两派势力最大。儒门学生遍布天下，较之佛门根基更为深厚，说儒门是天下第一派也不为过。想必你一路北上到泉阳，应该也见过不少儒门学馆。”

　　裴柔配合的点点头。

　　“确实如此，沿途无论大小城镇，儒门学馆的确不少。”

　　谢崇接着又说：“这儒门学子虽与其他江湖门派相比，武功造诣也许差些，但其学术却颇受帝王推崇，南烨的儒门更是有国学的名头，儒门学子完成学业后可受推荐入朝为官。所以，不过短短数年，儒门无论是在民间江湖，还是朝堂皇室之中都俨然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看来这白江山庄便是这儒门学宫之一了。”

　　“裴弟果然聪慧过人，儒门学宫诸多，其中被称为天下第一庄的正是白江山庄。能进那里学习的大多是南烨皇族和豪门子弟，地位自然不言而喻。这白江山庄每年五月初五都会办论道会，能在论道会中一展所长的儒门子弟便可受推荐入朝为官，故而这论道会向来是儒门的一桩盛事。”

　　“你先前说段元白是儒门子弟，想来他必然是要参加论道会的。但我们并非儒门学生，按理来讲根本没资格参加，可他当时并未反驳，所以他的期待怕是另有缘由。”

　　和聪明人说话果然省功夫，谢崇解释道：“往年论道会自然只有儒门弟子参加，而今年的论道会却是天下群雄皆可前往，既不论门派，也不论门第，不知裴弟是否有兴趣与我一同前往？”

　　说来说去，谢崇还是绕到了白江山庄上。

　　什么群贤毕至的论道会，裴柔并不在意，他思及有师命在身，犹豫后觉得该是开口辞行的时候了。

　　裴柔略一沉吟道：“我奉师命下山，如今已是停留月余，崇兄虽腿伤未愈，但现下已是大好。这泉阳城是儒家势力范围，追杀你的魔门中人在城中想必也占不到太多便宜。”

　　话到此处，虽然艰难，也只能继续：“相逢即是缘分，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过几日我准备离开泉阳，继续完成师命。至于白江山庄，还是日后有机会再见识一番。”

　　没料到对方这么快就提出辞行，谢崇反而一时有些措手不及，来不及多想，先一把拉住裴柔正欲拜别的手。

　　“裴弟先不要急着拒绝，我知道你有师命在身，可找东西这种事情与其漫无目的到处乱找，不如去消息云集的地方找来得快。白江山庄建在南烨的国都建康，那处正是南烨举国上下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这次又会来不少江湖人士，想必除了南烨以外的消息也能知道不少，你救我一命，寻物这事，愚兄也想尽绵薄之力助你......”

　　谢崇的手掌十分粗粝，想必受过不少磨难。

　　裴柔没有太仔细听谢崇在念叨什么，只是感觉自己手背仿佛要被对方掌心温度灼伤。

　　二十年来，即便师傅也没这样牵过他，霎时间，他心里被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奇异而莫名的愉悦占据。

　　师傅要找的东西已经遗失良久，与其大海捞针般寻觅，确实不如尽可能收集信息更好。裴柔改口：“看来去一趟白江山庄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