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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驯服野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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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北郊的一处马场,马车缓缓停下。
驯马师见晋王下马,忙上前听从吩咐。
“晋王殿下,马已经洗刷好了。”说罢又饱含同情和惊艳地看了一眼刚下马车的轻书。
这位大约就是太子妃了,听闻前两日被晋王拘进府里,这模样,啧啧,实在是祸水啊。
“把那匹枣红色的马牵过来。”晋王吩咐完马夫又不容置疑地丢给茉茉一身马服,“去给你家三小姐换上。”
茉茉吓坏了:“殿下,三小姐从未骑过马,奴婢不敢……”
“怎么,要本王动手?”晋王侧目于她,话语间的冷肃令人不寒而栗。
“啊,不不不……”茉茉慌忙摇头,拉着三小姐去了更衣房。
茉茉一边替她更衣,一边担心地嘟囔:“这晋王是何居心呢?他明知姑娘足不出户,别说骑马,连扫帚都拿不稳。奴婢认得那匹马,那是他从天山脚下带回来的野马,虽是良驹,却异常烈性。从未有人驯服,就连咱们将军和小将军都奈何不了它。”
轻书贼贼地一笑:“嘘,我自有道理。”
晋王万万想不到,柔柔弱弱的闺阁小姐,竟然是马术场的常胜将军。
不就是骑马吗?晋王无非是想给她来个惊吓,让她开口说话。
轻书喜欢马。
对于城市里的人来说,养一匹马太奢侈了。为此她还萌生过去到大草原生活,然后养一匹属于自己的马儿这种荒诞的念头。
古代就是好!遍地是马儿,她是喜欢马儿的,也喜欢骑着马在阳光下徜徉。
这里是皇家的马场,被分隔成大小不一的马厩,马厩上挂着各个王府的名牌,各位皇亲在这里都有自己的马夫和马匹,马场打理得很干净,草皮也很厚,全然没有马粪和泥浆。
茉茉鼓足了勇气,替三小姐争取哪怕一点点避免受伤的机会:“晋王殿下,您饶了我家小姐吧,她不会骑马的,更不要说骑烈马,况且这马……”
“千里马配良人,你家三小姐福大命大,不用你操心,你再多言就割你的舌。”轻书躲在他高大的轮廓里,看他被逆光渲染得十分柔和的五官,传说薄唇的人都很寡恩,可是长在他身上却十分恰到好处,如果他不是坏人,一定很好吧。
晋王看她一脸懵懂,憨态可掬的样子,已经开始想象她被吓得惊慌失措,大喊救命的情形了,真是让人好生期待!
他才不理会茉茉的求情,双臂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主仆二人,等待她慌不择路扑进怀中——他特地试了试胸前的衣襟是否足够柔软。
轻书一眼就看上了这马,它通身枣红色毛发,油亮水滑,一坨一坨的腱子肉跑起来帅极了,难得的是它没有别的马儿那种唯唯诺诺的性情,一副桀骜不驯、高高在上的样子,她已经为它起好了名字——赤兔。
晋王不由分说,抱起她就放在马背上,马儿突然受惊,顿时扬起前蹄,一阵嘶鸣,把轻书摔了个狗啃屎。
饶是如此,轻书也没有吭一声。
晋王看着一身白色马服的她染上了泥巴,竟然有一丝快意。
他喜欢她脏兮兮的样子,一如他在疆场身染血污,他喜欢她身上那股子劲,与柔弱的外表不匹配的韧劲。
三小姐无视了他伸出的援手,兀自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弯弯的眼眉,毫无心计对着他笑了笑,正式接了他的战书:是你先开始的。
轻书拿来一把青苗,又用香油淋了一些在上面递给赤兔马,马儿吃得香,喂完后,她立刻趁它不备,翻身上马,抓紧缰绳走了两步。
从这一系列动作中,晋王就已经知道自己的计谋要落空了:她是个老手,她从来不站在马蹄的攻击范围内,绝非偶然。
第一次时间很短,马儿几乎没有反应过来,轻书又跳下来,喂了一次淋了香油的草,如此反复几次,那马儿倒也没有把她甩下来,看得驯马师傅心里捏了一把汗,晋王更加笃定了自己的判断——这个三小姐,是有些马术在身上的。
听闻又有人要驯野马,七王带着王妃赶到马场,一看是他那日要逃婚的轻书,他开始纠结,希望她出丑,又希望她别摔得太惨。
廖二小姐也来了,毫无疑问,她是来看热闹,看三小姐出丑的。
将军夫妇也来了,他们是得了信,听闻晋王带着他们的女儿来了马场,迫不及待地来看看她是否安好。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
晋王对南将军道:“南将军竟然如此不相信朱政的为人,务要亲眼看看三小姐是否无恙么?”
这话就是要让南将军觉得自己小人之心,不过南将军也不是吃素的:“晋王殿下真会说笑,我和她母亲知道这孩子淘气,不过她秉性不坏,倘若给殿下惹麻烦了,务必将她交给我们好好教导。”
轻书对父母微微一笑,示意他们不要担心,便不再理会周围的嘈杂声,一门心思要骑上这野马。
她深知动物同人一样,有奖有罚才知道规矩,于是夺过马夫手里的毛鞭,熟练地甩了两下。
第二次,轻书仍旧喂了它,翻身上马,停留更长时间,赤兔开始急躁地团团转,她就连忙跳下来,拿手捋了捋它的鬃毛,仍旧翻身上去。
马儿这次直接掀起后腿要把她甩下来,她捏紧缰绳,稳稳落地,继而又上马,马儿有些烦躁,好在没掀后腿,她跳下来又喂一把淋了香油的青苗,如此反复。
只要马儿掀翻她,她就用鞭子,否则就拿青苗犒赏,慢慢这马儿仿佛也领会她的意图了。
轻书同这马儿折腾了一阵,七王妃和廖二见她不停上马下马,时不时还被掀翻在地,乐得合不拢嘴,抚掌大笑。
茉茉心疼地替她揉着手臂上几处淤青,饱含幽怨地看了一眼晋王。
晋王面色愈加凝重,这个三小姐,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就连摔下马都没哼一声,令他大失所望。
不过倒也不虚此行,若是个痴儿,怎会深谙这驯马之术?他要看看这个倔强的小丫头,能执拗到何时。
驯马师傅见她这劲头,倒觉得之前小看她了。
轻书原本是要最后骑一回便放了它的,恰是这一回,这马儿想来也是要给她一个教训,竟然一个打挺将她甩到半空,眼看要落地,茉茉惊出一身冷汗,三小姐小心,这一摔可不轻……
慕然旁边一个身影窜出来,将她托住,虽然接住了,两人却齐齐摔倒在地上。
“是太子殿下,幸好接住了。太危险了。”茉茉抚着心口平复自己的心情。
轻书结结实实压在太子身上。
四目含情,两人都羞涩一笑。轻书好羡慕三小姐有这样一个如意郎君。
“三妹妹,你没事吧?”七殿下和茉茉一同把她拉起来。
晋王在一旁冷眼,像要吃人:“桉儿,你不是在三千营商议北疆之事么?怎么这么快就回啦了?还有老七,你们跑来做什么?今日都这么闲么?”
“桉儿听闻太子妃在这里骑马,不放心,所以来看看。”
七殿下看三小姐一身马服虽然满是尘土,却难掩修长干练,英姿飒爽,与那日在凤霞寺满满仙气的三妹妹又仿佛是另外一个人。
“九皇叔怎么为难起太子妃来了?您知道她自小养在深闺,不擅骑射的。”七殿下有些抱不平小声嘟囔。
晋王也不恼,回敬道:“老七你那日自挂东南枝,给三小姐难堪,给镇国将军府抹黑的时候,倒没有今日的怜香惜玉?”
“那日我……是不想这么早成婚的,并非嫌弃……”
太子道:“皇叔,三妹妹的确不曾骑马,她若有过错,桉儿愿替她受过。”
“好!很好!本王只是看重她,毕竟她嫁你为妃,不事书画,不擅骑射,何以母仪天下?”晋王悠闲地踱步到赤兔身边,振振有词地说道。
这些人,一半以上都是来看她出丑的,今天让你们看个够,她出丑向来不怕人看。
轻书也来了脾气,拿着毛鞭结结实实在马屁股上抽了几鞭子。
晋王的计划泡汤了,三小姐似乎同这马儿卯上劲儿了。
顶着日头如同两匹野马相互煎熬着——一匹来自天山脚下,一匹来自镇国将军府。
两个时辰下来,看客们也都疲惫了,驯马的三小姐也一副鼻青脸肿的样子,让人心疼,又忍不住佩服她的韧劲。
驯马师傅也说:“三小姐这股子韧劲儿属实难得,马儿经过她这一阵煎熬,脾气下去了许多。”
南琴瑟和南桑田本是要看笑话的,没曾想她却浑不在意,索性也懒得去瞧了,晋王和太子眼睁睁看她从马上摔下来,不但不觉得出丑,反而在一旁为她鼓气。
廖二小姐借机靠近晋王,小心翼翼地问:“晋王殿下当日带回来这马儿就说过,谁要能驯服,它就归谁,多少人想得到这匹千里马,终归是徒劳。南三小姐天赋异禀,自和常人不一样,兴许今日能得了这彩头。”
晋王听她这样说,转过头来,眼底的阴霾自上而下笼罩着她:“在本王面前说话不要夹枪带棒的。”
“是,臣女失言!”廖二讨了个没趣,也就静静地等待轻书宣告失败,随时准备幸灾乐祸。
这马儿两个时辰下来,就已经偃旗息鼓了,尥蹶子就挨鞭打,安分点就能吃到香草,所以变得乖了许多。
只是这马儿气性大,记仇,适才这几鞭子抽得重,它还时不时尥蹶子。
鞭痕之下隐隐有血渗出,轻书心疼自己也心疼它,抚着它光滑的鬃毛,暗自对它说:“咱们不要互相伤害了,我给你上药,保证不打你,你保证以后不尥蹶子。”
果然给它上了药,轻书再翻身上马,那马儿竟颠颠走起来。南府的两位小姐,还有廖二正在一旁打瞌睡,那枣红大马奔跑起来风驰电掣,惊了众人一跳。
茉茉开心地跳起来:“三小姐终于驯服这天山来的马儿了。”
“这马儿竟然这么听话?当日南公子摔了个半死也没驯服它。”众人拍手叫好。
“是匹好马啊!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良驹。”
“这三小姐是个好骑手。”
“传闻不是说南三小姐是个痴儿,不曾想在骑马这件事上倒有些天分。”
“你不曾听闻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么?但凡脑子不好的,都长到四肢上去了。”
晋王去寻了棒疮油回来,见三小姐一身白衣,骑着那枣红大马狂奔,英姿飒爽,一时间竟恍惚了。
他问南将军:“没曾想将军府里藏龙卧虎,南三小姐怕是得了将军的真传吧?”
南将军正在狐疑中,听他这样问,忙掩饰道:“都是些雕虫小技。”
这匹马儿毛色鲜亮,油光水滑的,浑身腱子肉,跑起来如同一道红色霹雳划过眼前。只需须臾,它已经围着马场跑了一圈,回到原地。
这一回合,轻书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