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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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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一夜西风,眼看又一年中秋快到了,轻书指挥几个婆子丫头摆弄竹楼上的花花草草,让他们把那些经不住霜冻的花草都挪进屋里。
茉茉发愁地看着一屋子的花儿草儿,皱着眉头:“小姐你的床榻都快搁不下了,这些月季大概开不了几日了,不如丢在外头,来年酿了芽还照样开呢。”
何妈妈道:“这些花花草草的,也是精怪,同人一样,也知道秋去冬来,你把月季放在外面,明年的花期就短一月。”
“那三小姐的筝就没地方搁了。”茉茉抚着已经蒙尘的筝弦,可惜地说。
“知音少,弦断有谁听?既没处放,那就挂起来,束之高阁。”轻书抬手随意刮了一串音符。
朱政刚到门口,便听见她说这话,便知道多日来的心血,都付之东流了。
她记得朱全,记得赤兔马,记得朱玉,记得鸿运楼,记得朱桓桉,独独忘了他。
他有些泄气,但他不能气馁,不能放弃,他说过一定待她如初。
他需要停下来思考,需要喘口气。回到主屋,玉能已经悠闲地等在那里。
“你那个皇后,可不是省油的灯,到处让人打听南轻书的黑料,你可要当心点。”玉能一边咂着茶,一边对他说。
“你把醒酒汤送过去。”他闭上眼,无心听她那些消息,脑子里闪过他和她在石棺中躲避刺客那晚的情形,故技重施会不会有效果。
玉能不满道:“你好歹封了我一个挺贵的妃,怎么能让我干这些端茶倒水的事?”
“快些,药凉了。”
玉能贼笑一声:“你受刺激了?从前年少轻狂,何曾将个小女子放在眼里,今非昔比了,你也有今日。”
朱政不厌烦地看她喋喋不休:“你今日话多得很,怎么,要把一辈子的话都说完?”
玉能眼珠一转,撇撇嘴:“人在屋檐下,我只好低头。”
“南轻书,”玉能直呼其名,“申郎中准备了醒酒汤,你喝一点,头就不疼了。”
轻书将屋里的琉璃花瓶、青玉碗,还有中看不中用的太师椅、绣凳统统挪出来。
刚忙活完,玉能就来了。
“我头不疼。谢谢了!”轻书对她笑笑。
玉能这暴脾气,直接将她拉到书案旁坐下,重重地把碗放在案上:“喝了!”
轻书体力上敌不过她,嘴上却不想饶她:“我为什么要喝,你这个人真的很喜欢操控别人,我问你这个醒酒汤是做什么用的?”
玉能答道:“自然是醒酒的!”傻子都知道。
轻书提笔写了一个“桉”字问道:“你看我像不像醉酒了还未醒的?”
玉能摇头:“不确定,你再写个‘政’字我就信。”
“幼稚!”轻书掷下笔白了她一眼,撅起了嘴。
“就算酒醒了,也难免会头疼啊。”朱政交给她的任务,她还没有办砸过,就不信你今天不喝。
轻书无奈地一摊手:“姐姐,我也不头疼啊。”
玉能一脸不信邪的样子:“你个小丫头片子,我还治不了你?这是圣上口谕,命南轻书喝下这碗汤。”她不可一世地补充道:“不喝就是抗旨!要满门抄斩!”
轻书刚要走开,听她这样说,转了一圈又回来:“早说不就好了!”随即端起碗一饮而尽,“胜之不武!别得意。”
玉能将她捉住,还按在书案前:“今天我要跟你好好掰扯掰扯。圣上舍不得动粗,我可不一样,我是个粗人,并且不怎么讲武德的,道理只说一次。”
轻书自知打不过,只好听她掰扯:“洗耳恭听。”
玉能一掌拍在桌子上:“你们两个冤家,一开始他为了你绞尽脑汁,千方百计把你从朱桓桉手里抢过来,你也很‘争气’,被朱桓桉用来换走了圣上手里的兵符和布防图,但后来你全然不顾自身安危,为他扫清障碍,顺利登基,我都已经原谅你了,偏这个时候你说你把他忘了?还有比这更荒唐的?”
“你胡说,朱桓桉不是那种人!”轻书听她如此说,心中有些动摇,却仍旧不悦地站起来与她对峙。
玉能也不甘示弱:“执迷不悟!那他是哪种人?利用自己的女人勾引皇叔,勾结胡人陷害皇叔,置百姓安危于水火,不惜以江山作赌?他口蜜腹剑,不择手段……”
轻书一摆手,表示不想再听:“你说什么我也不会信的。除非我亲眼看见。”
“那你去看他啊,他见了你,如果不是想杀你,便一定会想方设法让你助他复位。”玉能看见这个徒有其表的小丫头片子真是揪心,是非不分,一意孤行。
轻书的心一阵狂跳,她的激将法就要奏效了,很快就要见到三小姐日思夜想的太子哥哥了,更重要的是她离真相更近了。
经过这么多天的软磨硬泡,外加玉能的助攻,朱政终于同意她见朱桓桉一面。毕竟让她这样一直胡乱猜测,也不是个法子。
轻书带着茉茉和廖盛业还有十几个内侍一同去了宗人府。
宗人府一片肃杀之气,一行人七弯八拐地进了内院。
轻书有些胆怯,她强作镇定掏出腰牌,门口的侍卫只略看了看,待他们进去后,小声和一旁的侍卫嘟囔:“圣上留他一命,倒给宗人府添了不少热闹。前些日子才有人探视过他,今日又来人,真是门庭若市啊。”
径直往里走,穿过一条两面长满冬青的长廊,有间屋子敞着门,“就是这里了,”带路的内侍说道,“南才人还请长话短说。”
“三妹妹!”朱桓桉看着眼前的人,不敢相信,已经不知说什么好了,只管抱紧她,反复唤着她:“三妹妹!”
“太子哥哥!”她还是习惯唤他太子哥哥,那是三小姐从小对他的称呼。
轻书感受着他的怀抱里的温暖,熟悉又陌生。三小姐应该高兴坏了吧。
“三妹妹,你的伤好了么?朱政有没有把你怎么样?我听闻……”朱桓桉故作担忧,将她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罢休。
“他……他一直以礼相待,未曾逾越。”轻书如实说道,虽然是事实,又不知道哪里不对,令她有些心虚。
朱桓桉见她略有迟疑,便心生不悦:“我知道皇叔一直觊觎你的美色,但你要记得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轻书听他这话心里不大舒服,但也没想太多:“自然是,你我夫妻一体,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共同渡过。你在这里能不能吃饱,天凉了,他们有没有给你送来冬衣?我给你带来了好些酒菜,还有这些棉衣……”
“好了三妹妹,你知道我需要的不是这些酒肉锦衣,我只要我的皇位,我的江山。如今我被困在这里,龙游浅滩被虾戏,我只有你了,你要全力助我脱离这个鬼地方……”
他之所以敢于如此大胆妄想,源于早已有人将轻书失忆之事告知,皇天不负,朱政千算万算,没想到他的心上人会将他忘得一干二净,真是报应。
那么他的机会就来了。
“可是我能怎么帮你呢?朱政那人做事,毫无破绽,朝臣们也对他俯首帖耳……”
“傻妹妹,狼子野心岂是一时半刻能看出来的?朱政蓄谋已久,岂能让人抓住把柄,事在人为,还有,你要保护好自己,切莫被朱政蒙蔽。”
轻书没有回答,只是问他:“为何我父亲还有身边所有人都说我和你不过是逢场作戏,逼不得已……”
朱桓桉故作恼怒道:“既然你身边的人都如此说,你又何必来问我?”
“因为我记得曾经和你的一切。”
朱桓桉一听,果然如此:“你既然记得咱们过去的一切,那就该知道他们都是迫于朱政的淫威,为了你的安危,不得不如此说,否则你何必多此一举来问我?”
事情扑朔迷离,谁说得都那么合情合理,轻书不知道自己想要一个什么答案,只觉得事情也许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朱桓桉将她一把抱起,转了几圈,又稳稳地落了地:“好了,不要多想,你连自己也不信吗?”
说罢搂定她不盈一握的纤纤细腰,倾着身子就要去亲她,不料她却推开他:“你有没有没告诉我的事情?”
“自然没有。”
“我曾经做过什么事情,让朱玉那么难过?”
“与你不相干,是我下令让她去建州和亲,所以她连你也恨上了。”
“秦王又是谁,我和他,发生过什么?”轻书直觉他知道所有事情,所以一问到底。
“你想知道?”朱桓桉已经料到,南轻书遭受这样的侮辱,恰好失忆了,她身边所有的人都会瞒着她,只为她能好好活下去。
“你下次来,我详细说给你听。你要抓紧些,落魄的帝王几个有好下场的?你若不想我死,就要想法子助我离开这里。”朱桓桉在她耳边轻语了一阵,轻书面色凝重,迷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