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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从来温柔乡,自古英雄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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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天黑得早,申时过半,朱雀殿就漆黑一片,眼见着天要下雪,廖盛业就掌起灯来,琉璃宫灯照得满堂里暖洋洋的。
轻书搁下手中的毛笔,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方才觉察出天色将晚。
茉茉见状过来给她轻轻按揉太阳穴,道:“廖盛业怕小姐累着眼睛,给小姐准备了热敷的面巾。”
廖盛业道:“这天黑得早,怕是要下雪了。不要练字了,歇一会儿吧。”
“好了,我不过是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你们生怕累到我。”轻书吩咐茉茉拿食盒盛了小厨房单独做的晚膳,又对廖盛业说:“不必掌灯了,你去取斗篷和伞来,我要去乾清宫,夜里大约不回朱雀殿了。”
“你最近怎么了?”她看起来对朱桓桉有很大的转变。
“心血来潮罢了。”这是她自己的事,不想把廖盛业再牵扯进来。
轻书躺下,任由廖盛业将温热的面巾覆盖在眼上,昏昏欲睡。
廖盛业一边给她疏解经络,一边道:“赵王死了。几位皇叔闹翻了天。秦王不依不饶,要圣上彻查此事,还说此事因你而起,要圣上问你的罪。你还是避一避吧。”
轻书的抬起的手凝滞了片刻,又揉了揉额头,问道:“是吗?这么大的事,避又怎么避得过?既然避不过,那就想法子去化解。”
廖盛业看着她平静的面色:“你似乎早就料到了?我担心他们拥兵自重,逼迫圣上对你不利。”
轻书的面上一片死寂,说道:“从来温柔乡,自古英雄冢。不利也好,利也罢,人生自古谁无死,与其看红颜老去,不如趁青春而止。”
乾清宫也已陆续掌灯了,福寿公公看见轻书提着食盒来,跟见了救星一样:“南才人您可来了。圣上发了好大的脾气。快去看看吧。”
轻书掀开食盒,拿手试了试器皿的温度,尚且热着:“我带了他爱吃的辽参米粥,还有些小菜,想来此刻也该饿了。只是不知他为何发脾气呢。”
福寿一副为难的样子:“哎,正是为才人您呢。七皇叔平白的没了,秦王几个不肯干休,在宫门外吵嚷没完。”
福寿又说:“因着那日圣上说要送六公主去女真和亲,三殿下和七殿下也颇有微词,一味责怪圣上拿亲妹妹去换取外族的忠诚,圣上原本也没打算真让公主去和亲,两位殿下这么一闹,圣上就有些恼了,指责两位殿下没有一官半职,却来置喙朝中邦交之事,还声称非要和亲不可。”
轻书不着痕迹地笑了笑,轻描淡写说道:“赵王纵酒过度,此事岂能怪圣上?两位殿下就这么一位妹妹,可不是当作宝贝捧在手里怕化了?倒难为你跟着受了惊吓,你们下去缓和缓和吧。”
“谢过才人。”
轻书踏进大殿,一个白瓷茶盏不偏不倚掷在她脚边,吓了她一跳。
轻书娇嗔一笑:“哎哟,好好的又发什么脾气呢?”
朱桓桉只是绷着脸,气哼哼地说:“福寿不都跟你说了吗?”
轻书将食盒放在西面的八仙桌上,走上前环住他的颈项,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朦朦胧胧地看着他:“我要听你说。”
“哎,皇帝这个位置,远远地看着风光无限,自己坐在上面如同针毡,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都是骗人的鬼话!七皇叔酗酒闹事,还敢调戏你,朕没有问罪就是给了他颜面了,谁知他竟醉死了,你说怪谁?”
轻书乖顺地依偎在他身边:“这事还不容易,让刑部的仵作验过尸首,看他们还敢说什么?至于验出什么来,还不是圣上您一句话的事。”
朱桓桉如梦初醒,抬起脸看她:“好啊,朕怎么没想到?你这脑瓜子里全是主意,你怎么不早些对朕说?”
轻书嗔怪道:“你只顾着生气,都不来看我,若是我不来,哪有机会对你说?”
“还有朱玉的事,朕才提了一嘴,老三和老七就来兴师问罪,还责怪朕只知道窝里横,说什么朕拿女人换江山,我朝第一人。”朱桓桉一面搂定她的腰肢,一面抱怨道。
轻书软软的手指抚平他眉间的褶子,软语细语:“此事也好办,你也不要一味地逞强,对他们说:朱玉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岁数,倘若眼前没有中意的,嫁到女真也未必是坏事,或许那就是朱玉的真命天子呢?你情我愿的,说什么和亲不和亲的?更谈不上拿女人换江山了,当年昭君出塞不也是郎情妾意,为后世称颂?要紧的是,朱玉能否看得上,倘若看上了,那不就是美事一桩,倘若没看上,只当没这回事。”
“对对对!”朱桓桉如梦初醒,连说三个对字!“三妹妹真是朕的解语花!朕就是这个意思!过些日子,乌里不远千里来朝,到时候让他二人见一面,不成也就罢了。若是二人有意,朕必然备上厚厚的嫁妆,让六妹便随他去了吧。”
“就是了,这个事还要看朱玉的意思,无需听他人说三道四。好了,烦心事说完了,该陪我用膳了吧,我一个人吃好没意思。”轻书把小食一样样拿上桌,细细摆开。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朱桓桉萌生出要和她白头偕老的念头。
轻书不急不徐拿起银筷,将辽参分成两截,一截递到他嘴里,一截自己吃了;朱桓桉的眼几乎不曾离开她,痴痴地任凭她填饱自己的肚子。
轻书又倒了一杯酒,自己先抿了一口,抬眼见朱桓桉呆呆看着她,便将嘴里那口酒,递到他口中。
朱桓桉错愕,轻书低头含羞看他。
“今日是怎的了?”朱桓桉领会这春宵一刻的意义,将她抱到榻上,问她,“你原是不吃酒的。”
轻书一改过往的被动矜持,翻身在上:“不许说话。我今夜不走了。”
她满面喜色,一件件除去身上衣物,除到最后一件时,故意停顿了下来,香肩半露,眉间含春,眼睛里仿佛伸出许多钩子,勾走了人的三魂六魄。
她伸手去解朱桓桉的盘扣,一桩、一桩,指尖在他心口写着字。
朱桓桉哪里经得住?一把将她按倒。
轻书将双臂护在身前,在他耳边轻呵:“猜猜是什么字,否则我不从!”
“轻书二字。”
她颔首,旋即又在他心口轻触:“又是什么?”
“桓桉二字。”
她仿佛在奖励他,对准他额间浅浅一吻,双手攀上他厚实的脊背,在其上辗转轻点。
“这回呢?”
“白首不相离!”朱桓桉经此一番撩拨,早已按捺不住,将她碾在身下撕碎最后一件小衣。
夜,热烈而深沉,奴婢们缩在廊角听了一夜的高唱低吟。
廖盛业有条不紊进行着。乾清宫的暗格不止一处,藏着宝册、印玺、重要的书信。
他借着前殿微弱的灯光略扫了一眼,其中有几封藩文的书信甚为可疑,他悄悄袖了,继续翻找。
果然不负所望,一柄象牙镜映入眼帘。
这就是轻书要找的那柄了。
旁边还有几封书信,廖盛业窥得其中几个字,大为震惊,他不敢细看,一并揣了要出大殿。
“什么人胆敢夜闯乾清宫?”
廖盛业闪身到屏风后,将得手的东西藏在手里的药盒中,装作若无其事走出来:“内官,我来给我家才人送安神药,不觉竟走迷了,才人可是歇下了?”
值守的正是小葫芦:“衙内,我当是谁!才人和圣上歇在偏殿了。”
“哦,谢过谢过,我家才人夜里总不能安眠,今夜不曾回宫,我便寻着给她送来。趁药还温着,我快快送过去。”
小葫芦拦住他:“哎哎,安神就不必了,今晚……嗨,反正两人都劳累了一番,此刻约摸早睡熟了,我劝你还是别去了。”虽然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但是这么大的动静,他们想不听都不行,守夜的、烹茶的、掌灯的……都听见了。
廖盛业一副了然的神情:“谢过内官,瞧我这猪脑子,来,这是点小意思,请内官笑纳,盛业初来乍到,往后还望内官多提点。”
小葫芦看他憨厚,出手又阔绰,顿生好感:“衙内见外了,往后还指望你在才人跟前替咱们美言几句。”
“好说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