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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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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已经临近傍晚，罗竭休息室里不断有工作人员进进出出，都是些生面孔，工作人员看见宋怀川也没怎么惊讶，想必是罗竭提前打过招呼。
先感到不自在的是宋怀川，他起身离开了罗竭的休息室，经过走廊的弯道时却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哼，我看他就是借着今天中午的事针对我！”
娇柔女声充满愤慨，在角落小声谴责罗竭：“这么久了，他在组里就没给过我好脸色。”
另一道男声更加低沉些许，他有些无奈，“好了，当初不是你自己跑上去蹭了他热度吗，你又不是不知道，罗竭最讨厌别人拿他捆绑营销。”
“那是团队的要求，我也没办法啊。”
“红利你不也都吃完了。”
男人说话很清醒，句句一针见血，如果忽略掉他语气的亲昵，宋怀川就要以为这两人才是对家了。
女生听了这些话自然不满意，小声撒了个娇，然后宋怀川从她嘴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你不会还在因为今天中午小花找宋怀川的事生气吧？给你说了，他们没做什么，就是上去说了几句话。”
男人停顿了一下，宋怀站在拐角，肩膀微微一塌，靠在腻子墙面上，也不在意浅色的衣衫被弄脏。
宋怀川听见他好像也有些不快，“有必要去说那几句话吗？他就是个素人......这弄得跟在欺负他一样。”
男人说完这句话低低叹了口气。
“也不是我想欺负他，可是你看他在这里呆多久了呀，戏还有半个月就拍完了，他要是一直呆到结束，那我们怎么办呀？”
“拍完这部戏我们想见面就难了。”
女生的声音很娇气，“我给舅舅说了，于制片的下部戏不是还缺个男二吗？他答应我给你个试镜机会。”
一连串的话似乎把男生压沉默了，宋怀川只能听见他的呼吸声，然后是男人的回答。
“我到时候和他说，让他早点回去。”
这句话远远不能让女生满意，听着衣料摩擦，两个人似乎是抱在了一块儿，“哎呀，他有什么好的呀，让你这样了都要和他在一起。”
“不一样...他陪了我这么多年，我和他是要好好过日子的。”
“哼，你就是故意气我，反正我也不想懂，你现在好好喜欢我就行了。”
“嗯。”
声音逐渐远去，宋怀川微微控制住自己颤抖的下颚肌，一双眼盯着自己脚下发呆。
他没有再进拍摄的剧场，径直下了楼，坐在出租车上时看见后视镜里眼眶泛红的自己，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尾的深红十分突兀，活像个妆化到一半的匆匆上了台的京剧小生，在那站着让人耻笑，甚至有几秒他觉得自己视线模糊，可是蒸腾的水汽又被硬生生压下去。
胸膛向上起伏，宋怀川咬住牙才克制住要鼻尖泛开的酸意。
“师傅，能劳烦您掉个头开回去吗？车费我照刚刚的给。”
他尽力克制自己的声音，却仍然难掩一丝颤抖，司机师傅转头看了他一眼，利落的找位置转了方向。
宋怀川在心里松了口气，还好没有遇见话多又暴躁的司机，不然他心情只会更糟糕。
“怀川，你刚刚去哪儿了？”
越云拿着手机，“我都准备给你打电话了来着。”
两个人站在剧组外围，宋怀川摇了摇头，“走吧。”
“小黄，你帮我把车开过来。”越云轻轻拉住宋怀川的手，“我等会儿也有事想给你说。”
剧组里人多眼杂，宋怀川任由他拉出去两步才挣脱了自己的手，“不用把车开过来，就在这里说吧。”
“我觉得这个动作这样处理比较好.....罗竭！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罗竭收回对两人牵着的手行了个长长的注目礼，直到王导拿剧本砸进自己怀里时才收回了视线，他卷起怀里的剧本，“在听在听，您说。”
“你看这个......”
王导长篇大论的模式开启，罗竭听到一半没控制住又往门边看了一眼，宋怀川和越云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罗竭转头，看着讲起戏来就眉飞色舞的王导，心中暗暗想到：“他们今天是要一起去吃晚饭吗？”
“宋怀川真绝情，连个拜拜都不给我说。”
“你一个人嘟哝啥呢？！”
“没有，我说您这个处理方法非常好，简直让我茅塞顿开。”
......
“怎么了？还在因为上次我放你鸽子的事生气啊？”
宋怀川跟着越云走到楼下的树荫下，冬青树叶在沉闷夏风中应声而动，宋怀川被那股捎带而来的热风吹得暖烘烘，热风携带着火星子，将他心里的隐痛点燃，生起一片燎原之势。
他觉得自己心中的沉重被减轻，看着面前的人，为了符合人物角色，眉毛被化妆师将线条勾得稍微粗了一些，剪着清新显小的板寸头，看上去确实像个初出茅庐的小警察。
这让宋怀川想起了年轻时候的越云，也是这样，剑眉星目，拿一双含情的眼睛看着他。
在凉山农户举办的篝火晚会里，他们是从不同城市来的两个人，在晚会上交换视线，在旅途中摩擦生火，渐生情爱。
后来他为了陪他追梦，辞掉工作去了京海，他们一起租房子，一起搬新家，一起分享生活里的所有琐碎。
宋怀川以为这就是童话故事的结尾，他们会一直这样生活下去。
可现实给了他致命一击，无数次失望，无数次被忽略，无数次被辜负，无数次被欺骗，这些都成了横亘在他心里的尖刺，其实他早就做好了决定，可早上的他还是想和越云再最后谈一次。
直到拐角处听见隐秘又亲昵的对话，宋怀川才彻底惊醒过来，等待已久的尖刺破土而出，掀起万丈尘土飞扬，过去的回忆与情爱都被贯穿，他的心里是一片难看的鲜血淋漓。
“越云，我明天就回京海了。”
“真的吗？是有事吗？需要我送你吗？”
宋怀川没错过他语气里一闪而过的惊喜与放松。
他抬眼，对上那双看过不知几百遍的眼睛，原来那双眼里倒映着的早就不只他一个人了。
“我本来应该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后来我发现无论是追忆还是期许都没有意义，千言万语只汇成一个决定。”
“我们还是分开吧。”
越云瞳孔一缩，他在瞬间哑然失语，宋怀川看见他脸上闪过慌乱，心虚，不敢置信，最后化为哀求，“不要，怀川，为什么突然要和我分手？”
其实按年龄来说，宋怀川比越云大上几岁，正因为年龄的差距，这么多年他一直习惯去照顾越云，纵容越云。
年轻时候，越云的不够细致被他理解为少年人的大大咧咧。
后来他年龄渐长，又习惯性以年龄为借口去照顾越云，体谅越云。
深夜亮着的灯，锅里温热的粥，提出的建议被少年撒娇带过，脑袋里成形的计划被他的风风火火打乱。
所有的所有，宋怀川承担着一个尽职尽责的保姆角色。
但他不怪谁，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是他自己太把年龄差距当回事，无论越云犯了什么小错，都会把问题归结为他太年轻。
可是他差点忘了，他们之间的年龄差永远不会改变，也就是说，越云在他这里会永远年轻，永远是小孩子。
其实这些都是小问题，如果他们相爱，如果他们仍然彼此忠贞，那么宋怀川愿意永远做他的一把伞，为他挡住那些细碎的寒风冷雨。
他不后悔，因为他真真切切知道自己也被越云爱过。
在一个他们永远回不去的曾经。
他曾经被爱，被人充满爱意的凝望，被人高高放在心上，小心翼翼呵护。
“如果你非要问一句为什么，那我只能告诉你，可能是因为我们没有那么爱着彼此了吧。”
“越云，你还记得吗？刚在一起的时候，在途径藏区的玛尼石堆时，站在高处俯瞰人类禁区时，在戈吉县的天葬台看秃鹫身后的沉郁阴空时，我曾数次与你探讨生命的意义。”
“爱是什么？我无数次思考这个命题。”
越云记得，他记得他们坐在车顶，吸着氧气观看日落时，在灿烂的漫天金辉里，宋怀川曾经用那双亮闪闪的眼睛看着他，带着无限温柔与虔诚说：“如果我终究会走向死亡的坟墓，那么爱是我最好的归途”
那一刻他心动异常，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剧烈的心动，好像有火焰在四肢游走，燃烧他的身体，也燃烧他的灵魂。
那时候他无比热血，高海拔的缺氧带来的晕眩也没能退却他的热血。
他告诉自己，要成为宋怀川的归途。
“越云，我不喜欢别人对我撒谎，我也难以忍受一段感情里出现瑕疵。”
宋怀川一点一点将越云抓在他小臂上的手指掰开，目光没有过多停留在小臂上红色的指印上。
越云还要开口说什么，宋怀川却突然笑了，一如初识那样温柔的笑，“虽然你问我为什么，但我总觉得，你是知道原因的。”
这话一出，越云大脑中的弦直接断掉了，他愣愣的望着宋怀川，拼命想说为自己辩解的话，最后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出不了声音。
只是像副躯壳一下上下开合颤抖的嘴唇。
宋怀川知道了什么？他知道了多少？是谁告诉他的？
越云思维被彻底打乱，他站在原地，脚步像被灌了沉重的铅，明明想要追上那人转身离去的背影，却怎么也动不了。
明明是盛夏的天，怎么会这么冷？
他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