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15 章 是一章过去的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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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净眠用额头抵着宋莱的，身边人清浅的呼吸声在寂静的空气中流动，连鼻翼轻轻地嗡鸣都清晰可听。
192的alpha像是抱着自己最心爱的玩具一样，慢慢睡着了。
方净眠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是十三区，身边是年轻的宋莱，因为是十三区，所以连梦的基调都充满着灰色。
他那一年十五岁，穿着不知从哪借来的破衣裳，蹲在马路边，在昏黄的路灯下对路过的宋莱喊：“喂！我没地方去了，你能收留我吗？”明明是请求，却说得理直气壮。
也许是梦的本质无厘头，也许是真实的荒谬回忆，方净眠已经记不太清。
他就这样和宋莱回了家。
那是一个毫无防备的傻子。
十五岁的方净眠这么想。
那间还算体面的房子里有着害死他母亲那个罪犯的一切回忆，迈进这里对他来说，不压于是又一次凌迟。
不过方净眠喜欢痛，喜欢刀子割在心上痛得无法呼吸的感觉，他迈进这里，闻到玫瑰花潮闷的香气，捧着肚子笑得停不下来，笑得在地上打滚，宋莱去扶他，问他“肚子怎么了”，他说：“太饿了。”
那天晚上是他第一次吃到宋莱做的饭，那时候正是政治最混乱的时期，父亲入狱，偶然有不同组织的志愿者定期回访，但了解后都说要向上级报告，接着就了无音讯。
宋莱是那时候开始学会自己做饭，他因为校园暴力不得已而休学，拿着自动打到卡里的补助金度日。
他做了一碗清汤面，面并不好吃，汤很咸，面却不入味，还加了方净眠讨厌的葱花。
他全吃完了，但还是毫不客气地说：“太难吃了。”
看着宋莱愧疚的脸，他心里升腾起一股报复的快感，他要报复这个人，把他狠狠踩进泥里，让罪魁祸首也尝尝痛失所爱万分之一的痛。
宋莱从兜里掏了掏，掏出一颗水果糖递给他，跟他说对不起，我不太会做饭。
他还是面无表情，一把打掉了他的糖：“我不吃甜的。”
那天晚上，宋莱的面和糖得到了回报，方净眠拿塑料袋掩住了火警，拿打火机点着了窗帘，烧了宋莱十六年的家。
黑暗中，他等着火势渐浓，推行醒熟睡中的宋莱，那目光那么亮，宋莱却无知无觉。
“着火了，傻子。”他笑着说。
他们带着剩余不多的行李搬进了社区提供的短期公寓，没有人发现方净眠的存在，因为那天晚上，他把宋莱扛出那间房子，狠狠捏着哭的喘不上气的omega的肩膀，求饶的话语气像是威胁：“我是少年犯，不能让别人发现我，绝对不能和任何人说。”
所以那个不到三十平的小公寓里，十六岁无家可归的omega偷偷藏了一个人。
他的生活分外无聊，有时去孤儿院做义工，有时候坐在七高的门口看着放学的人潮，每周都去看望他父亲，但在学校的时候，总是会被以前的同学认出，后来他就不去了，大多数时间都在做针织。
方净眠看不出他织的什么路数，总之这就变成一条长长的，奇形怪状的布条，他问宋莱这是什么，宋莱只说：“当然是毛衣啊。”
宋莱去看他父亲的那一天，天气很晴，他出门之后，方净眠给几个不入流的omega混混打电话：“他出门了，逮着他揍一顿，等着我过去。”
他觉得宋莱心软，但却对谁都心软，是个滥好人，不知好坏的傻子。他要让宋莱尝遍这世界的恶意，让他再也不信别人，只有他，只信他，然后方净眠再狠狠骗他，又把他抛弃。
只不过那天太不巧，一直护着宋莱的朋友唐松的仇家也找上门来，omega们先逼着他拍了承认自己是“傻子”和“杀人犯的儿子”的视频传到学校论坛上，接着alpha们又把他绑在烂尾楼空荡荡的窗边，五楼的高空，他浑身被鲜血浸湿，吓得哭叫，抽搐。
方净眠没有在约定的地方找到宋莱，那几个omega看情况不妙早就跑了。等他找到那个烂尾楼，赶到五楼的时候，只有满地的鲜血，一堆alpha生死不明的躺在地上，宋莱被吊在墙上，生死不明。
他大脑一片空白，跌跌撞撞地用衣服把omega裹住，紧紧抱着他。外面救护车声音越来越响，他们打着手电筒在黑漆漆的楼底找寻着什么，他喊了一声“喂”，这些人才上来。
宋莱在医院住了小半个月才回家，期间接受了无数次来访和痛苦的反复回忆，他一直很安静地回忆和叙述，依旧是慢吞吞的口吻，慢吞吞的叙事，但不会撒谎的omega的证词里，从始至终都没有方净眠。
他好像习惯被这样对待，习惯被沉默的攻击，又沉默地遗忘一切。
方净眠想，在那样明亮的帝国法院里的厅堂，法官和陪审团说着“可怜”，把心中的天平倾斜给了宋莱的父亲，帝国的法律里，omega是金子一般的存在，可十四区灰色的贫民窟里，有一位失去父亲，智力低下的辍学omega，睁着毫无污垢的眼睛，对那些警察说：“我被打的肚子很痛，听不清东西，他们叫我跪下说‘我是傻子’，然后把我吊了起来。”
“当时你是什么状态？”
“我不记得了，”宋莱说，“就是很痛，很痛。”
回到家的那一天，宋莱拿起沙发里走之前没织完的毛衣，窝在沙发里捣鼓了两个小时，勾完最后一针时，他抖了抖天蓝色的，在他手里显得有些过于宽大的毛衣，抵着方净眠的肩比了比，露出这些天第一个笑容。
“本来想天一冷你就正好能穿上的，可惜晚了半个月。”
“你冷了很久吧。”
方净眠愣愣地看着他嘴角还有点青紫的笑脸。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人呢？世上是没有无私的爱的，不管是为人父母，抑或是为人子女，都带着条件或目的地去爱人。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他不会恨，不会怨，不计较事情的前因后果，叫他汗毛竖起，叫他冷汗浸满全身，叫他又想逃离，又想靠近。
他套上毛衣，正好。
冬天的尾巴，方徽宁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在电话里他好像根本不知道方净眠有多久没去上学，最近在干什么，他只是说：“我们搬回方式庄园。”
因为孔虞人上班方便，他们一直住在这个不算很大的高级公寓。他匆匆赶到曾经的三口之家，之前门口挂着“生日快乐”的氢气球四散漂浮在角落里，搬家工人进进出出，把他们的东西搬走，家里变得有点陌生。
方徽宁的夺权之争初见成效，他搞垮了几个兄弟，又送了从前和他很亲的姐姐出国去，失去了孔虞人的方徽宁好像无孔不入，无坚不摧。但他的铠甲不透风，叫方净眠再也感受不到温度。
那天方净眠去了母亲的墓园，晚上回到家不久，宋莱不知所踪，他连衣服都没脱，靠在窗边望着密密麻麻的公寓楼，每一个窗户都像是一个小格子，人们一进到格子里，就把身体和心都自觉拷上枷锁，每个人都是这世上最自由，最自觉的罪犯。
天黑了，几滴雨水落到窗外，慢慢地，窗户拍打雨滴的声音越来越密集，第一场料峭的春雨到了。
半个小时后，宋莱回来了。
他脱了鞋子站在门口，远远地问方净眠怎么了。
“有点难过。”
他诚实地说。
这铺天大雨好像进了他的家门。
但是宋莱掀开雨衣，拿出还滚热的披萨，一下将方净眠和这外界铺天雨幕中的寒冷严密地隔开。
“不要难过，你昨天不是说想吃披萨吗，吃了这个会不会好一点。”
室内是恒温的二十五摄氏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靠在窗边，方净眠刚才觉得身上又冷又湿，可宋莱一进门，像是火光霹雳着的暖炉，发抖的他烤上温暖的火焰，血液和皮肤都变得温暖而干燥。
是的。
这铺天大雨的确进了方净眠的家门，而宋莱是方净眠的伞，是方净眠的港。
尽管他额发滴着水，尽管他小小一只。
时间回到这一年夜晚的黑暗里，方净眠听到有人在叫他，他缓缓睁开眼，却发现喉咙梗塞，而眼前一片模糊。
他们的姿势不知何时变化了，宋莱把方净眠搂在怀里，让方净眠的头靠着他单薄的胸膛，又轻轻拍着方净眠的肩膀，时而摸他的眼皮，拭去他眼角的泪，口里唱着不知名的催眠曲。
“噩梦噩梦走开，请你好眠，安睡到天亮。”
一如十二年前。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15 章 是一章过去的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