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悸》久续

2、第 2 章

　　【三】
　　他休学了。
　　大三上半年，他一直都没有来。我学的文学专业，所以大三上学期我一直在准备教师资格证和六级，在忙于学习的同时我会经常发消息问他的近况，他看见了就会回我，就算有时候回得晚些。
　　跨年的前一天是周一，我想和他一起跨，我向老师请了一天假说家里有事，买了去西安的票，到西安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刚下车我就收到了他的消息。
　　“我到兰州了，二十分钟后到你家。”
　　我看到消息直接两眼发黑，什么情况，我回过去：“我刚到西安。”
　　我的电话响了，刚一接通他的声音在那头响起。
　　“你怎么不给我说一声就去了？”
　　听到这话我心里顿时就不舒服了，“你不也没给我说吗？”
　　在那一刻，我们似乎都感受到了对方的情绪，于是我和他心照不宣，彼此沉默了好久，就那样静静地听着彼此的呼吸声。最后他先开口。
　　“对不起，我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
　　我听到他的嗓音很沙哑，这几个月来他经历的事情太多了，我也知道他心里很难受。
　　其实现在想起来，恋爱中的小情侣好像总喜欢给对方制造一些感动和惊喜，以此来增加爱情的新鲜感和保质期。
　　又浪漫又傻。
　　“我很想你。”我说。
　　我听到那边笑了一声，然后他说：“我也是。”
　　低沉的声音顺着电话滋滋的电流声传到我耳朵，这时新年的钟声敲响，天空中绽放起五彩斑斓的烟花。
　　“新年快乐。”他说。
　　那是我和他在一起的第二个新年。
　　第二天我买了返程的票，他也因为家里的事匆匆坐上车回去了，我们还是没能见面。
　　现在想想还是有些遗憾，但是仔细一想，又或许是天意。
　　因为有些人注定是要错过的。
　　大三下学期，我去了新疆实习，实习期是三个月，而那次让我们的距离更远了。以前总是很天真，我以为相爱的两个人是不会被什么东西打败的。
　　那三个月，我几乎每天都忙于给孩子们上课，因为是实习老师，所以经常要多干很多活。我们实习生都被分到了不同的地方，我去的那个地方条件更是艰苦，我家里人和班主任经常会打电话问我情况，让我吃饱喝好穿暖和。
　　我每次都假装坚强对他们说过得挺好的，学生和其他老师都很友善。
　　实习老师总会受到不平等地对待，这是必然，我批评了代课班上一个特别调皮的学生，之后的一个星期内我都没能好过，上课期间被不断哄笑打扰，甚至有次下课期间当我正在楼下和同学交谈时从四楼降下来了一把三角尺，如果不是有同学提醒，那把三角尺会直直砸在我头顶。
　　我不敢想象，也许还会有更糟糕的情况发生。
　　那天回到实习老师宿舍时，我发现窗台有被人踩踏的痕迹，我冲进屋子，我的衣服和被子都在地上扔着，幸好重要的东西电脑一直在行李箱装着。
　　在看到那个场景时，我彻底奔溃了，来到这里的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事情和藏在心里的各种压力击碎了我。
　　我拨通了那个最熟悉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连续拨了好几次都是如此。
　　去到新疆的那段时间，几乎每次都是我主动联系的他，我一天太忙忘记发消息时晚上看手机发现并没有新消息，我睡前会给他发条晚安，他照样是隔好久才回，有时候第二天中午才看到他的消息。
　　——刚才一直在忙，怎么了？
　　我理解他，可直到他的电话拨不通的时候，知道他换了手机号为什么不发条消息给我说一声的时候，知道他明知道我一个人在新疆偏远地区实习为什么不给我主动发一条消息哪怕是一句简单的关心和及时的晚安时，我心疼起了自己。
　　我哭着打通了我爸的电话，爸妈安慰了我半天然后让我给班主任说明情况。第二天学院派人把我接到了另一个实习点，我才顺利完成了三个月的实习。
　　我很生气，为了赌气，也为了忍住不给他发消息，我狠下心来把他加到了黑名单。
　　拉黑后好像跟我预想的情况不太一样，我以为他会满世界找我，或者向我的朋友打听我的情况，可现实并不是这样。
　　我的手机一直都没出现关于他的名字和消息，我朋友也从来没有提起过他。
　　那是一场为期三个月只有我知道的冷战。
　　这种情况的发生让我措手不及，这算是他单方面宣告分手吗？我对生活抱有的幻想太美好了，以至于我觉得我和他曾经那么好肯定不会分手，就算最后走不下去要分手应该也要轰轰烈烈一些。
　　第三者的出现，经常发生的争吵，彼此的不理解。
　　这些都可以是分手的理由，可是我和他什么都没有，就这样很平淡的就走到了最后。
　　回到学校参加完大三下学期的期末考试，我家在兰州，读的大学也在兰州，学校离家也挺近，但是那个暑假我申请了留宿，没有回家，学校更有学习的氛围，我想安心备战考研。不过学校的饭吃多了就会很腻，我有时候会回家吃一顿我妈做的饭。
　　那天回到家吃饭和父母聊天的时候，我随手点开了朋友圈，最近更新的一条动态引起了我的注意。
　　——九月份回学校。
　　是他发的。
　　实习结束后我就把他从黑名单里撤出来了，每天都在等他的消息，但是他没有发过，朋友圈也一直还停留在去年七月份，他那条朋友圈的内容是一张火车票，还附带文案：和女朋友出去玩。
　　我以为我会接受这些时间发生的这些，能接受被分手的事实，可我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看到他发的朋友圈我的情绪又被扯回以前。
　　我根本无法从脑海中彻底抹去关于他的记忆，我还是忍不住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你最近怎么样？
　　让我有些意外的是那边秒回了。
　　——还行。
　　看到这个回答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最后聊天以我的一个“哦”字结束。
　　别扭的氛围让我感到窒息。
　　【四】
　　回到学校后，我每天都专心备考，努力不让自己去想别的事，国庆小长假其他五个室友都说学习压力太大想去放松两天，有的跟男朋友一起，有的回家了，而我就第一天回去和家里人吃了个饭便回学校了。
　　接下来的生活就是一直泡在图书馆学习，时间很快，不知不觉就十二月份了，我才发现在专注学习的时候才是我最好的状态。
　　考研刚结束我就约着周潇潇大吃大喝了一顿，释放这几个月的学习压力和烦恼。
　　我上大学第一次喝醉了，那天是被她拖回宿舍的。第二天酒醒后我感觉脑子完全空白，直接喝断片儿了。
　　“你醒啦，昨晚你喝醉了，你朋友送你回来的，哦对了，还有你睡觉的时候，我一直听到你喊陆源的名字。”
　　“对对对我也听到了。”
　　“话说，你跟陆源到底怎么了？感觉好久都没看到你俩在一起了。”
　　我躺在宿舍床上，听着室友你一言我一语，脑子里尽是茫然。
　　“分了。”
　　我和他在一起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和他分手也成了人尽皆知的秘密。
　　没人再在我面前提起过那个名字了，只是偶尔有人还是会不小心提一嘴说今天在哪里看到他了，但是在考虑到我在场的情况下又立刻噤声。
　　这个学校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是我还真的再没和他见过面了，又或许见过很多次，只是我刻意不去注意。
　　大四下半年，我一直都在准备毕业论文的事情，那段时间因为毕业论文头大，老师说我的课题不太合适，来来去去改了不下五遍，经常不是在改毕业论文就是奔波在改的路上。
　　五月份和室友拍完毕业照，走在路上看着学弟学妹们坐在绿茵草坪上学习的场景，突然就感慨时间过得真快。
　　“我感觉我才刚进校。”
　　“我感觉我才刚高考完呢。”
　　“好快呀，怎么一下子就毕业了，我还想多过几年大学生活。”
　　“我要谈恋爱！”
　　“我想当富婆！”
　　我和室友并肩走着，听着他们聊工作聊未来，心里头说不上来的滋味。
　　“我们宿舍没人上岸吗？”有一个室友问。
　　大家看着彼此，默契地摇了摇头。
　　我以为我能考上，可人生没有那么多以为，到最后才会发现并不是所有的时间和努力都能得到回报，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拥有一个好结局。
　　我打开手机刷朋友圈，往下翻了翻，都是同学发的毕业照，大家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我顺手都点了赞，最后翻到了之前和他玩的很好的朋友的朋友圈，我看到下面他点了赞，还在底下评论了一句：前程似锦。
　　他朋友回复：最近有空一起喝酒啊。
　　他回复了行。
　　我退出微信界面，明明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了，但在看到他名字的那一刻所有一切都崩盘了。
　　时间一点都不善良，只会将压在心里的事情酝酿得更加滚烫，那时候我真的很想要一个答案。
　　我找到那个熟悉的界面，颤抖着打出了几个字，又删掉，这样的动作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后，我最终还是摁灭了手机，刚黑屏后，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我解锁查看。
　　是他发来的，内容是：—我后天实习结束就回来了，能见一面吗？
　　—行。
　　我回他。
　　我以为他会把地点定在两岸，没想到是一家餐馆，我和他从来没去过的地方。
　　刚下出租就看到他在餐馆门口，我跟着他上楼，人很少，环境很安静，他带我走到一个桌子前坐下。
　　“看看菜单，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他说。
　　我把菜单推给他：“你点吧，我不知道要吃什么。”
　　他看着我没说话，然后接过了菜单。
　　点完菜后，气氛继续沉默，最后还是他先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时间好快，你都毕业了。”
　　“嗯。”
　　“你考研成功了吗？”
　　我摇头。
　　“以后准备待在哪儿？”
　　“不知道，多半在兰州吧。”
　　他点点头。
　　简单地聊了几句后，开始陆续上菜了，话题终止，菜的味道挺不错，但是我没什么心情去细细品尝，而且我那次去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吃饭。
　　“为什么要拉黑我？”他突然问。
　　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这个问题，那段时间积攒在我心里压抑着的情感也一直都折磨着我。
　　在那一刻我很想问他之前那些我没能得到答案的问题，为什么换电话号码了不告诉我？为什么我不给你发消息你也不主动给我发？
　　可是当他坐在面前时，我突然又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我给你打过电话，是空号。”我回答他的那个问题。
　　他也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说道：“手机丢了一直没时间买，我妈那段时间住院，我一直在照顾她，后来弄好这些事情后给你发消息，我才发现你已经把我拉黑了。”
　　“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我以为你把我拉黑是分手的意思。”他说。
　　看来这一年来，默认分手是我们两个做过的最默契的事情。
　　“我们对彼此还是不了解。”我说。
　　他没说话，气氛沉默了好久，他开口：“对不起。”
　　我想听这句话已经很久了，只是那一刻他说出来却并没有让我好受几分，反而直接勾起了在新疆实习那段时间最让我痛苦的回忆。
　　我看着坐在我面前的他，潜藏在记忆里那些浮光掠影的片段一下子就侵占了我的脑海。
　　第一次牵手拥抱时内心的悸动，那时候每天都腻在一起的美好时光，我不顾一切坐车只身前往西安的跨年夜，还有隔着电话他说想我的话。
　　“陆源，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大二那年冬天我靠在他的胸膛，他胸腔震动着，声音低沉：“会。”
　　北方的冬天风很大，零下二十度的天气很冷，但他的怀抱非常温暖。
　　那些回忆仿佛就在昨天，又好像已经是好久以前。

　　我看着坐我对面的他，开口说出来的话是我自己都未曾想过的决绝。
　　“我们回不去了。”
　　他点了点头，说道：“行，那就分手吧。”
　　大四毕业那个夏天，我和他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