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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次交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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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容醒来的第二日便是冬至。在大鄞,这倒算是个大节。是以一大早春芽和夏荷便撺掇着,要让虞容换一身颜色鲜亮的衣服,讨个好彩头。
“小姐穿这水红色的袄子必定好看!”春芽拎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水红底兔毛滚边袄对着虞容比划,笑道。
夏荷摇摇头,道:“奴婢觉得这件孔雀蓝的更衬小姐肤色。”
虞容看了一眼,两件冬衣倒是好看,只是大约放的久了,总透着一股灰蒙蒙的旧。这俩丫头大概是把能拿得出手的衣服都翻了一遍,这才找出两件还算看的过眼的。
前世自己真是窝囊!竟也穿着这些破衣烂衫过了十八年!
“小姐,小姐...您生气了吗?”春芽见虞容神色冰冷,小心翼翼问道。
“小姐,再忍一忍,等到过年,二姨太总要给您做几身新衣裳的,小姐生得漂亮,穿什么,都是那衣裳的福气。”夏荷忍着心酸,强笑安慰道。
“我没事,”虞容摆摆手,“不换了,就还穿我平常那件粉白的冬衣吧。”她望向门口,天色微微发灰,好像要下雪了。
忽然,她瞧见廊下一个人影一闪而过。是冬梅?
虞容沉吟片刻,计上心来。
“春芽,夏荷,你们来,听我说...”
蒋妍静从晨起到现在,脸上的笑容便没断过。好好好,本以为那丫头病好了便要窝在院子里装死,想不到这么快便待不住了。
她由着丫鬟往自己油光水滑的发髻上插翡翠珠花,“换红宝石那根,喜庆,应景。”
“小姐,蒋姨娘真的会来吗?奴婢瞧着马上就要下雪了。”夏荷关上窗户,道。
“她自然会来的,这么好的机会,她不来便是个傻子。”虞容放下手中裹了帕子的砂纸,笑道。前世她虽知道蒋妍静心中嫉恨自己,却不知道她明里暗里在还往自己院中安插了那么多她的人。不过这样倒是正好!
夏荷仍有忧色,但听了虞容这话,还是安下心来。她望着虞容绝色无双的脸庞,不知为何,小姐醒来后像是变了个人。若说从前的她不争不抢,是美玉藏匣,如今这样,倒是像将美玉置于辉煌灯火下了。虽是更明艳耀眼,却也太引人注目了。
夏荷正欲开口,院中却突然吵闹起来。
“二姨娘,二姨娘您不能进去!这不合规矩——”
“啪!”
“凭你个洒扫丫头也配对我们姨娘大呼小叫!”说话的是蒋妍静身边的杨柳,刚刚那一记耳光应当也是她打的。“把门开开!今日冬至,蒋姨娘来探望大小姐了。”
“大小姐大病初愈,还在休息,吩咐过不见客。”秋桂的声音有些哽咽,却仍极力辩驳道。
“大小姐是不肯见客,还是根本不在屋里啊?”杨柳又道,“莫非大小姐出去了?”
无人应答。
“奴婢...奴婢早上依稀瞧见,大小姐好像与春芽姐姐出去了...”有人极小声道,听着竟是蒋姨娘送来的冬梅。
“大小姐才病愈,你们这起子奴才便由着她乱跑!若是有个好歹的,你们担待得起吗?”蒋妍静终于开口,“冬梅,大小姐去哪儿了?”
“奴婢没有看清...似乎是去了侍卫住的外院...”
“奴婢听说,那叫江引空的侍卫前阵子被马踢了,受了伤,小姐大概是担心不过,病才好便非要亲眼见了才能安心吧。”
“一定是这样,听说那江侍卫还是小姐八岁时收留入府的...”
“哎呀,可惜那侍卫虽身形不错,却满脸胎记,真真是叫人不忍直视——”
“住口!主子的事你们也配议论吗?”蒋妍静呵斥道,但仔细一听,话里话外却半点没有生气的意思,“今日之事谁也不准说出去,若是平白污了大小姐的名声,叫你们好看——”
“二姨娘说谁要污我名声?”门突然被推开了,虞容搭着夏荷的手臂款款走出来,淡笑道。她一身半旧月白色长裙在风中微动,宛如月宫仙子,外头罩着的肉粉色兔毛披风却显家常可亲,如瀑似的长发松松挽起,斜插了根白玉素簪,端的是美人晨起的清新慵懒。而那一双明眸里续着一汪只有经年岁月才能打磨出的沉静矜贵,倒让这一身平淡的打扮多了几丝难以言喻的贵气。
京城第一美人,果真名不虚传。一时间院中竟没有一人敢做声。
“大,大小姐,您怎么在这儿?”杨柳惊道。
虞容微微侧目,夏荷心领神会,走上前去,劈头盖脸便给了杨柳四个耳光。“凭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和大小姐大呼小叫?蒋姨娘都还没开口,也轮得到你一个奴才来质问。”夏荷将刚刚她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一旁捂着脸流泪的秋桂悄悄对虞容递来感激的眼神。
“你,你敢打我!”杨柳反应过来后,张牙舞爪便要和夏荷拼命。
“住手!在大小姐院子里胡闹,成何体统!”蒋妍静面子挂不住,呵斥道。
“蒋姨娘提醒的及时。杨柳,若是你敢再在我院中动手,我便将你的一双手剁下来,用香料泡着,让你日日对着忏悔不敬之罪。”虞容微笑道。见杨柳和蒋妍静脸色都变了,她才走下台阶,“杨柳,你说我怎么在这儿?那我应该在哪儿?”
“大小姐,杨柳也是无心,”见杨柳被虞容一番话吓得抖似筛糠,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蒋妍静恨铁不成钢,却仍要端着笑脸道:“我以为二小姐大病初愈便出去了,担心您的身子,这才来探望的。”
“蒋姨娘待我之心,容儿自是知道的,怎会误会姨娘呢,”虞容笑得甚是温柔,甚至握住了蒋妍静的手,“只是怕下面的人以讹传讹,坏了我们间的情感。”
蒋妍静还沉浸在虞容这个软包子性格大变的震惊中,自是没有发现虞容的衣袖已经被磨得起了毛边。这样一双从旧衣中伸出的素手,和她戴了一串金镯玉戒指的手放到一起,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样的画面落到有心人眼中,便是另一回事了。
“小姐,我们回来啦——咦?奴婢见过蒋姨娘。”身着一袭水红小袄的春芽挽着另一个丫鬟笑嘻嘻走进院子,见蒋姨娘也在此,连忙行了个礼。
“春芽?”蒋姨娘面露疑色,“你们怎么不在院中伺候?”
“回姨娘的话,今日冬至,小姐与奴婢们早早起来包了好些饺子,院中的奴婢们都分到了,小姐体恤我们院的侍卫日夜巡逻辛苦,便派奴婢给他们也送一些。”春芽答道,她身边拎着食盒的小丫鬟也连声称是。
中计了!蒋妍静恨得脸色都变了。
“蒋姨娘,可要进来坐坐?只是容儿屋里碳火少,怕姨娘不习惯。”虞容淡笑道。这话明里暗里,说的是蒋妍静克扣她的用度。
蒋妍静哪还愿意久留,敷衍着关心了几句,便带着人逃也似的走了。
虞容的唇角漫上一丝冷笑:“春芽,夏荷,去将冬梅带到柴房,待我回来有话问她。”
“小姐这是要去哪儿?”夏荷问道。
虞容的眼神闪了闪,低声道:“见江引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