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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后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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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再这么哭下去,不知道的人还要以为我死了。”虚弱而略带嗔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顾晓梦跪在墓碑旁边的身子蓦地一僵,连哭声都一滞,似乎听见了,又似乎听不真切。
看了眼坟茔,喉头微动,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的,可身后的声音没有再响起来,顾晓梦的心浮起又沉没。
幻听吗?想要印证,却不敢回头,怕看见身后空无一物,顾晓梦攀着墓碑的手指节发白,微微颤抖。
身后的李宁玉脸色苍白,看着顾晓梦跪坐在地上心里发疼,等着她回头,却久等不到,遂叹了口气,略有些艰难的拖着步子走向她,声音无力的倒有些撒娇的意味:“累,小姐要不要扶着我点?”
说着只觉得眼前一晃,腿一软便要倒下去,随即落在一个温软的怀里。
顾晓梦不可置信的看了她一会,突然眼里的泪再度涌出来,一把将人死死抱在怀里,不住呢喃着“阿玉”。
李宁玉艰难的开口:“小姐,你再这样,我真的要死了。”
顾晓梦忙松了手臂力道,埋在她肩膀的脑袋抬起来,哽着嗓子说道:“不准死。”
听着是生气,可分明带了些哀求,连带着水汪汪的眼睛里也泛起缱绻眷恋。
李宁玉扯了扯嘴角,伸手抚上她的眼尾,擦着眼泪细细描摹:“不死,我们都不会死。”
顾晓梦瘪了瘪嘴,捉住她的手,委屈道:“阿玉,别丢下我。”
李宁玉看着她,用仅有的一些力气将人揽进怀里,嗓子里溢出一声喟叹:“我怎么敢丢下你。”
抱了一会,顾晓梦反应过来,便吸了吸鼻子,说道:“阿玉,我送你回房。”
李宁玉突然笑了一声,依旧抱着她,无奈道:“我的好小姐,不想问问我是怎么回事吗?”
顾晓梦鼻子一酸,眼泪又流下来,她想问,可是不敢问。李宁玉身子变得这么虚弱,万一是换命之后仅剩的几天时日呢?她有太多好奇,也有很多猜想,多到让她想起这件事就害怕起来,唯恐再次面临分别。
感受到怀里那人的不安,李宁玉怜惜的抚着她的头发,自顾解释起来:“换命是蜀中秘术,可起初它有另一个名字,是借命。”
“以一人的命星,引亮将死者的命星,自此同明同暗,共生共死。”
“百年前蜀中国师病危,寻到命格相合之人后私自改了秘术,将那人寿命尽数引向自己,此举有违天伦,这秘术也成了禁忌。”
“‘借命’一术本就是蜀中国师一脉相承,他犯了忌讳,遭人口诛笔伐、打入死牢,心有不甘,便将这秘术一起带进了坟墓。”
“可这等逆天之道,他又怎么舍得连个传承都没有?‘换命’一术百年前就是蜀中禁忌,一语道破天机者便是突破口,所以派人去找了那个几年前来寻你父亲的方士。”
“他已是第三代传人,所学早就残缺不全,术法虽在,他却不得要领,只花了五百金,便拿到他所有册子。”
“拼拼凑凑,便找到了‘借命’之术的大致模样,只是仍需细细推敲。”
以“借命”替“换命”,两个人都能活,这个法子让吴志国没有杀了顾晓梦,也让顾民章得以信任李宁玉。
可是……细细推敲?说着轻巧,蜀中自古传承的秘术哪有这么简单琢磨出来,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顾晓梦想着咬了咬牙,伸手狠狠在李宁玉腰间拧了一下。
李宁玉痛呼出声,正不明所以,欲要发问,就听顾晓梦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李宁玉莫名有些心虚:“上元节前。”去找顾民章时已经存了这个念想,但没有坦白说出来。毕竟那时只是个猜想,还不能给他一个确定的东西,倒不如表明死志,让他信任。
“为什么不告诉我?”
李宁玉久久没有开口,顾晓梦却哽咽出声,恶狠狠道:“李宁玉!你根本没有把握!”
对啊,她没把握,直到顾晓梦在客栈睁眼的时候,她还在读着那本册子,倘若中间出了岔子,她自会将命换给顾晓梦。
李宁玉鼻子一酸,眼角溢出泪来,将怀里的人抱得紧了些,轻轻“嗯”了一声,语气里带了些委屈。
顾晓梦心里憋着的一团火突然就被浇了通透,抱着李宁玉往怀里又钻了钻。
“那不如就罚我陪你过十九岁生辰,二十岁生辰,二十五岁,三十岁……”李宁玉沉吟片刻,又说道,“可惜小姐注定不能长命百岁了。”
沉默了一会,李宁玉叹惋道:“小姐,你要陪着我一起死了。”可那缱绻温柔的语气中分明含着笑意,嗯,有些恶毒,但是不多。
顾晓梦大义凛然道:“勉为其难,我又不吃亏。”说着从那人怀里出来,“我带你回房。”
“是,小姐。”没大没小的丫鬟声音娇软,自然的将手搭在小姐肩上。
主仆二人的一问一答随着脚步渐行渐远。
“你身子怎么这么虚?”
“没了半条命,总要休养些时日。”
“既然你活着,怎么没人告诉我?”
“老爷去找你,结果被你一把推开,还没说话你就不见了人影,府里乱成一锅粥,我只好勉为其难来找你了。”
小气的丫鬟甚至促狭到要强调出“勉为其难”四个字来。
“那你跟我说的地方是不是后山?”
“不是。”
“那是哪里?”
“我也不知道,随口逗你的。”
于是小姐一脸恼意,丫鬟倒是笑了起来,就是那笑显得乏力了些。
“那你为什么会来后山找我?”
“咱们两个总得有一个动点脑子。”
“李宁玉!!!”
丫鬟嚣张的调侃让小姐咬了咬牙,却只能讨些嘴上功夫,手还是稳稳的搀扶着那人。嗯……大约头脑这么好使的小丫鬟,总会深得小姐的器重吧。
以至于,大胆到肆无忌惮喊着小姐的名字。
“晓梦。”
顾晓梦微微一愣,只觉得那晚绽开的烟花重又在心里复苏,温暖而灿烂,方才故作恶劣的语气也一瞬间软了下来:“怎么了?”
“晓梦。”李宁玉不应,只是唤着。
“嗯?”
“晓梦。”
“嗯。”顾晓梦突然懂了她的意思。
于是一个轻轻软软的唤着,一个不厌其烦的应着,无休止的模样似是要将欠了许多年的称谓都讨回来。
暧昧的气氛酝酿起来,连远处的太阳也烧红了脸,恨不得立刻落入西山,只是依旧留着些薄暮余晖,它倒要看看这两个小姑娘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顺便,再帮她们映照着脚下的路吧,毕竟那搀扶着的模样总让它忍不住心生怜惜,于是将那条路映的愈发灿烂而浪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