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归》阿丢a

1、第一章

　　小姐x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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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顾民章狠厉的眼神，顾晓梦心里生出些怯意，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我要她做我的贴身丫鬟。”

　　语气虽是战战兢兢的，说完却莫名多了几分执拗，别扭的直视着顾民章的眼睛。

　　顾民章看着女儿胆怯的模样，眼神不经意划过一瞬的心疼，随即想到罪魁祸首，又冷眼看向顾晓梦身后的李宁玉，却看见那人嘴角毫不掩饰的淡漠笑意，甚至带了些挑衅，一时间心头火起，捏紧了拳头，正要喊人来将她拖出去。

　　却见顾晓梦拽着李宁玉护到身后，又说道：“我只是想要个丫鬟而已。”

　　向来冷着脸的顾民章这次看着顾晓梦时难得缓和了神色：“我帮你重新找几个丫鬟。”

　　“我就要她。”

　　李宁玉看着顾民章时嘴角笑意愈发深了些。

　　顾民章忍不住声音又大了起来：“她不可以！”

　　“是她不可以还是我不可以？”

　　顾民章指着顾晓梦的手指微微发颤，与那孩子的眼神对峙半晌后终是败下阵来，收回食指，紧握成拳，恨恨的说道：“滚！”

　　顾晓梦毫不犹豫的拉着李宁玉，转身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赵姨娘神色满是担忧：“老爷，这……”

　　顾民章摆了摆手，无力道：“让她去吧，往院子里多安排些人。”说着冷笑一声，“谅她也翻不起什么浪！”

　　顾晓梦带着李宁玉回了自己厢房，李宁玉不动声色打量着。屋外是应季的花草，屋内桌椅床铺用料做工尽是上品，玉器珍奇与古玩字画更是应有尽有。

　　顾晓梦翻箱倒柜找出几件做工精细的衣裳，一件一件往李宁玉身上比，到第三件的时候，李宁玉终于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

　　顾晓梦抿唇冲她笑了笑，伸手轻轻捉住她的手腕，温声细语道：“不要怕，没人会伤害你了，我会保护你的。”

　　李宁玉睫羽轻颤，掩去眉眼的淡漠，再抬头时已经是如受惊小鹿般惶惶不安的神色，一边作势要抽出那人攥在手心的手腕，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真的吗？”

　　顾晓梦捉着她的手紧了紧，郑重的点头：“真的。”说着将她往身前拉了拉，试探一番后将人轻轻拥在怀里，“李宁玉，真的，我不会再让别人伤害你了。”

　　说着轻抚那人的后背，只觉得手下微微颤抖着的身子骨瘦如柴，忍不住皱了皱眉，眉眼间多了些心疼，连带着语气愈发诚恳了些：“别怕，没事了。”

　　伴随着背上的轻抚，颤抖不安的身子慢慢平静下来。

　　丫鬟陆续进出房间备好热水与换洗衣物，看着她们出去掩上门，顾晓梦才慢慢松开李宁玉，看着她的眼低声说道：“先去沐浴，好不好？”

　　李宁玉轻轻点头，任由她拉着自己走向屏风后面，直到顾晓梦的手放在那破烂衣衫的扣子上时，李宁玉才抬头略带惶恐的看着她，伸手将她按住。

　　顾晓梦反手轻握住她：“不要怕，我帮你洗。”

　　二人对视良久，李宁玉终于松了手上力道，顾晓梦温和的勾了勾唇角，帮她褪去衣衫。

　　身上一凉，李宁玉下意识双臂环抱护住自己，顾晓梦看着那瘦弱身体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语气里生出些愤懑：“他们怎么敢这么对你！”

　　“我没事。”声音清浅无力又带些讨好。

　　“怎么可能没事！”顾晓梦说着，突然意识到李宁玉这么站着是会冷的，于是忙将人扶进热水里。

　　挽起袖子舀了一瓢水，轻缓的浇在李宁玉身上，却惹得那人缩了缩身子，无措道：“我自己来就好。”说着就要去拿顾晓梦手里的瓢。

　　却被那人向后一躲，开玩笑般说道：“阿玉你坐着就好，我来帮你洗。”

　　阿玉？亲昵的称呼让李宁玉在背着顾晓梦的地方微不可查的皱眉，却没有出声反驳。既然受制于人，该低的头她还是不会落下的。

　　顾晓梦温软纤嫩的手指放上李宁玉的肩膀，顺着她陈年伤口处长出的疤痕细细游走，肌肤相亲，李宁玉不由得一阵颤栗。

　　顾晓梦将水浇下，湿了伤痕交错的背与纤细嫩滑的手，轻声叹了口气，小心的摩挲着疤痕，不由说道：“你受的伤，我一定帮你报复回去。”

　　“不用。”

　　顾晓梦突然笑了一声，一边舀水清洗着她的头发，一边说道：“爹爹虽不喜欢我，可惩治四五个奴才我还是做得了主的，阿玉，你不必担心，如今你是我的人，我自然会为你讨个公道。”

　　盆里的人半晌后才怯生生开口：“多谢小姐。”

　　“谢？”顾晓梦语气里带了几分促狭，拿起胰子在她身上涂抹，又弯下了腰俯在她耳畔，开口间吐息喷薄，“你要怎么谢我？”

　　“不，不知。”声音局促不安。

　　“不如——”顾晓梦说着直起身子，放下胰子，轻轻揉搓她的胳膊与脊背，笑道，“不如就用自己来谢吧。”

　　“我……”

　　李宁玉内心错愕，正欲反驳，却听那人又说道：“你可别误会，我自小身子弱，怕冷，你就帮我暖暖床吧。”

　　不等她做出反应，顾晓梦又弯下腰，她下意识侧过脑袋去看，却对上那张委屈巴巴的脸，与那无赖般的语气相得益彰：“我都帮你洗澡了，你不帮我暖床吗？”

　　“自然听小姐的。”

　　顾晓梦瞬间绽开笑意，说道：“我就知道，阿玉最好了。”

　　于是李宁玉在被抓到顾府的第五年，成了顾家千金的暖床丫鬟，此刻正被顾晓梦八爪鱼般抱在怀里动弹不得。

　　“阿玉，你太瘦了，我让厨房做些好的给你补补。”

　　似有若无的吐息打在侧脸，少女的馨香钻进鼻间，李宁玉身子僵硬，不自在的“嗯”了一声。

　　“阿玉，你以后喜欢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帮你买来。”

　　“嗯。”

　　“阿玉，你不要怕。”

　　她抱着李宁玉，似是抱着世间珍奇，不肯撒手，一下一下轻抚怀里那人的胳膊，唯恐又有什么吓到她，直到那人久久不再应和，顾晓梦才睁眼仔细看了看她，眸光幽深，说道：“睡吧。”

　　说完也闭上了眼睛，感觉到扒着自己的手脚慢慢松了下来，李宁玉缓缓睁眼，扭头看着身旁的人，眼里泛着冷意。

　　很快顾府上下都知道，顾晓梦不知从哪捡了个丫鬟，倍加宠爱，起居饮食皆在一处，好的简直像是亲姐妹。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才知道，那丫鬟本是老爷关在后山的死囚，不过那几个人也被拔了舌头，打残后又挑断手筋脚筋扔了出去。

　　顾民章得知此事后大发雷霆，知道李宁玉存在的人都是心腹，如今一下折了五个，既然顾晓梦的身子骨经不起磋磨，那便拿李宁玉开刀。

　　眼看板子就要落下，顾晓梦突然飞扑上去替李宁玉重重挨了一下，顾民章气的太阳穴直跳，命人将顾晓梦拉开，打足了二十大板，毕竟也不敢真的将人打死。

　　顾晓梦替李宁玉上药时，挨板子的人还没怎么着，她却先红着眼眶抽泣起来。

　　李宁玉微微侧着身子，拉过她的手，说道：“小姐，我不疼。”

　　顾晓梦眼泪突然涌出来，蹲在床边看着李宁玉，瘪了瘪嘴：“对不起。”

　　李宁玉看着她说道：“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这件事本就因我而起，这顿板子挨得不冤。”

　　“你又没做错什么！”

　　“我当然做错了。”李宁玉勾了勾嘴角，说道，“我生下来就是错的。”

　　顾晓梦一愣，突然握住她的手：“不，李宁玉，你没错。”语气真挚而恳切。

　　李宁玉看着她，说道：“小姐，帮我上药吧。”

　　夏去秋至，气候转冷，季节交替时顾晓梦的咳嗽声愈发密集，顾民章于各处购买药材送进院子里，顾晓梦看着满桌的药材，忽然冲上去一把将这些药扫到地上，然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地面。

　　直到李宁玉进门后看着这一片狼藉，默默的收拾着药盒，突然听见顾晓梦说道：“阿玉，后天是我十七岁生辰。”

　　李宁玉继续收拾着东西，语气温和的问道：“小姐有什么想要的吗？”

　　顾晓梦转身往床边走去，随意扯了被子将自己盖住，抱住枕头后才闷闷的开口：“什么都不要。”

　　半晌未听见应答，顾晓梦也不在意，直到感觉李宁玉隔着被子紧紧抱住了她，才忍不住低声呜咽。

　　“可是我想送。”

　　听见李宁玉的话，顾晓梦埋在枕头里的脑袋探了出来，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

　　李宁玉伸手轻轻揩去她眼角的泪，又说道：“我想送小姐生辰礼。”

　　“你要送我什么？”

　　李宁玉眸子里难得生出几分促狭，逗出顾晓梦的好奇心后又说道：“不告诉你。”

　　“我才是小姐！”

　　“嗯。”

　　“小心我打你板子。”顾晓梦恶狠狠的威胁。

　　李宁玉一脸无辜：“小姐舍得吗？”

　　神色温婉，眼波流转，顾晓梦蓦地呼吸一滞，四目相对间只觉得有奇怪的情绪不住翻涌，几乎要将自己溺在了那双眸子里，眼神迷离，几欲失守。

　　“小姐看我做什么？”

　　顾晓梦恍然惊觉，才发现手已经不自觉放在了李宁玉侧脸上，一时窘迫，忙收回手，却又觉得该说点什么找补一下，于是说道：“你近来胖了。”

　　李宁玉：……

　　“小姐生辰那天出府吧。”李宁玉说着从床上下来站直身子。

　　顾晓梦猛地看向她，却见那人神色平静，似乎只是在等着一个回复。

　　见她半天不开口，李宁玉改口道：“小姐不想出去……”

　　“好。”

　　李宁玉愣了一下抬起头看那个小姑娘，只觉得那笑意灿烂的简直要晃瞎她的眼。

　　顾民章并不乐意让她出去，但又架不住这女儿一副病怏怏的模样与自己对峙，只能允她出去两个时辰。

　　只是李宁玉……顾民章瞟了她一眼，又安排了六个仆从跟着。

　　李宁玉还没说什么，顾晓梦先不乐意了，一顿拉扯，最终只留了两个下人。

　　李宁玉逃走似乎在意料之中，至少在顾民章的意料之中，暗卫在某个转角处抓到她直接带回了府中。

　　顾晓梦跟两个仆从在一处成衣店等了她将近一个时辰依旧没等来那个熟悉的身影，眼里失落之色几欲溢出，带了仆从便要回府。

　　身后成衣店老板急急喊住她，讨好的笑着上前，问道：“那这几件顾小姐还要吗？要的话帮您送到府上。”

　　顾晓梦垂下脑袋沉默了一会，又抬头看了看那几件衣裳，说道：“包起来吧。”

　　等顾晓梦回到府上时，正撞上两人拖着奄奄一息的李宁玉往后山走，心里一慌，冲上去推开他们，在李宁玉摔在地上之前急急扶住了她，一时间意外与恼怒交织在一处，看着李宁玉鼻子一酸，冲那两人吼道：“你们做什么！”

　　顾晓梦处置那几个人的手段他们是知道的，当即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是老爷让我们将她关到后山的。”

　　顾晓梦冷冷扫他们一眼，咬牙道：“自己去领板子。”

　　说着将李宁玉打横抱起来，却被那二人拦住去路，听得他们惶恐道：“小姐，这是老爷的吩咐。”

　　“爹爹那里我自己会交代！”

　　遂抱着李宁玉回房，跟着出门的小厮将东西放下后也不敢多留，只听顾晓梦的吩咐出门去寻大夫。

　　将李宁玉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顾晓梦蹲在床边，捧起她一只手放在脸侧，眼泪不住的流：“不会有事的，阿玉你别怕，我以后不会再离开你了。”

　　她却忘了明明是李宁玉先甩开所有人自己跑掉的。

　　顾晓梦急着哭道：“阿玉，你跟我说说话，一句也行，你别不理我。”

　　床上那人终于勉强的开了口：“小姐，手疼。”

　　顾晓梦忙将不自觉紧握着的手松开一些，心里稍稍松了些气：“阿玉，大夫马上就来了，你再忍忍。”

　　“小姐，我没事。”声音无力而嘶哑。

　　“你有事！”顾晓梦提高了声音，却又似乎担心吓到她一般很快舒缓了语气，“阿玉不怕，我没有要吼你，我就是，就是着急。”

　　李宁玉扯了扯嘴角：“我知道，小姐舍不得吼我。”

　　“阿玉，你别丢下我。”

　　“我不会丢下小姐的。”

　　等大夫来的时候顾晓梦才从床边站起来，起身时因为腿麻而一个趔趄，扶住一旁的丫鬟才免了一摔。

　　大夫开了药后被小厮领着去账房，顾晓梦锁了房门，抱着李宁玉往里挪了挪，自己睡在外侧，伸手隔着被子轻轻抱住她：“阿玉，你快休息，我帮你守着。”

　　李宁玉看着她笑：“你可是小姐。”

　　“我乐意！”

　　李宁玉从被子里缓缓探出手，轻抚着她的脑袋，说道：“小姐，我没事的，别担心。”

　　顾晓梦瘪了瘪嘴，又红了眼眶。

　　李宁玉无奈的将冰凉的手覆在她眼睛上，哄道：“小姐，不哭了。”

　　顾晓梦捉住她的手皱了皱眉，又伸出另一只手来将她的手捂住，哈了哈气，觉得还是不够，说道：“我去帮你拿暖壶。”

　　说着便要下床，突然被一个浅浅的力道拽住袖子：“别走。”

　　声音清浅，却如重锤一般砸在顾晓梦心上，砸的那颗心失重，后又死了片刻。

　　“不用暖壶。”李宁玉说着扯着她的袖子，顾晓梦心脏重新恢复跳动，顺着她拖拽的力道重新躺下，静静的看着她。

　　李宁玉拉着她的胳膊掠过自己的身子，放在腰间，说道：“这样就很好。”

　　顾晓梦只觉得自己的心又开始不听使唤了，于是挪着身子凑近她，隔着被子与她紧紧相贴，环着的手臂稍微紧了紧，两张脸相隔不过一掌的距离，顾晓梦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问道：“暖和吗？”

　　李宁玉呼吸一滞，不自在的错开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你是不是不喜欢这里？”

　　李宁玉重新去看她，片刻后抿了抿唇，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簪子：“小姐，生辰快乐。”

　　顾晓梦一愣，接过簪子：“你就是为了买这个？”

　　“我没有多少钱，只能买到这个，但是……与小姐相称。”

　　“为什么不告诉爹爹？”

　　“我就算说了老爷也不会信的。”李宁玉顿了顿又说道，“小姐信吗？”

　　顾晓梦一把将她抱住：“信！我当然信！”

　　怀里的人轻吸一口气，说道：“小姐，疼。”

　　顾晓梦忙又窘迫的将人松开：“你快睡，大夫说你要好好休息。”

　　“冷，小姐抱着我睡。”

　　顾晓梦一愣，又轻轻将手臂搭上去。

　　对于这件事顾民章终究没说什么，在李宁玉的事情上顾晓梦简直固执到可怕。他看着桌上那碗长寿面，苦笑一声，欲让赵姨娘将面撤走，却在她碰上那碗面的时候喊住她：“放下吧。”

　　赵姨娘一愣，收回了手，然后看见顾民章拿起筷子说道：“要吃的，这面要吃的。”说着大口吃着面。

　　赵姨娘看着他眼角一点泪光，只觉得心里发苦。

　　府中日子苦闷，李宁玉便买了话本让书店隔几天送来几本，坐在院子里讲给顾晓梦听。

　　只是那人常常听着听着要么只顾托腮看着自己，要么就坐在躺椅里不知何时已经睡了过去。

　　这时李宁玉就放下话本，拿出毯子替她盖上，偶尔不经意间吵醒顾晓梦时，她就会眯眼笑着问：“阿玉，我是不是快死了？”

　　李宁玉想要勾起嘴角，却发现只能扯动一下，突然觉得笑起来或许会比哭还要难看，便放弃了挣扎，只轻轻摸着她的头发说道：“小姐会没事的。”

　　顾晓梦倒是笑得灿烂：“阿玉，你什么时候也会骗人了？”

　　“不骗你。”李宁玉想，说着不骗，还是骗了。

　　“我信你。”顾晓梦说着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小姐，回房睡，这里容易着凉。”

　　顾晓梦蹙着眉晃了晃脑袋：“阿玉，陪着我。”

　　李宁玉看着小姑娘缩着身子像孩子一般睡着，应道：“好。”

　　江州顾家是最得朝廷器重的皇商，以至于中秋都有人专程送来御赐的糕点。

　　“阿玉，不出去瞧瞧吗？京里来的带刀侍卫，可威风了。”

　　李宁玉喝着粥的手微微一顿，说道：“我就不去了。”

　　顾晓梦过去抱住她的胳膊轻晃着：“好阿玉，陪我去看看嘛。”

　　以往这招最灵，只是今日也不知怎么，李宁玉就是不应，惹得烦了，她倒抬头反问起来：“怎么，小姐想出阁了？”

　　顾晓梦闻言猛地松开她，否认道：“我才没有！”

　　只是听起来倒有些欲拒还迎的羞涩。

　　喝粥的那人突然有些食之无味，只觉得这粥实在寡淡，但依旧一勺一勺慢悠悠喝着。

　　顾晓梦看了她一眼，莫名心里一堵，又说道：“有你在我还哪里会喜欢别人。”

　　嗯……虽然寡淡，但似乎尚可入口，勉力压下嘴角欲要上扬的弧度，嘴上却是不满：“小姐怎么反倒怪起我了。”

　　顾晓梦恶狠狠的瞪她一眼：“就要怪你！”说着只见那人依旧喝粥，顿觉气闷，在她又舀起一勺后伸出脑袋抢先咬住勺子将那口粥吞入腹中。

　　李宁玉神色闪过一丝异样，很快掩了下去，无暇顾及顾晓梦的得意模样，只看着那勺子，眸子里意味不明，却又鬼使神差的继续用那勺子喝着粥。

　　顾晓梦不满的蹲在桌边，李宁玉转头看她一眼：“怎么，小姐又要抢我的粥喝？”

　　“我就要抢！”

　　李宁玉莫名勾了嘴角，依着顾晓梦的意思将一勺粥放在她唇边。

　　顾晓梦愣了一下，张口咬住勺子，就听李宁玉语气轻缓的开口：“小姐，这是我用过的。”

　　顾晓梦耳尖泛红，却硬着头皮喝了那粥，甚至在李宁玉收回勺子后继续趴在桌边，意犹未尽的得寸进尺：“我还要。”

　　这次轮到李宁玉不自在的指尖一颤，勺子与碗碰出脆响，伴着那句局促而短暂的“没了。”

　　“明明还有。”顾晓梦来了劲。

　　“这是我的。”

　　“我是小姐。”

　　“我身体不舒服。”

　　嗯，丫鬟将小姐的得寸进尺似乎也学了九成九，毕竟也没哪个丫鬟能用身体不适威胁到主子了。

　　甚至……还要让小姐揽着她使了轻功飞到房顶去看中秋的月亮。

　　“小姐有没有什么愿望？”李宁玉突然问。

　　顾晓梦粲然一笑：“有啊！行走江湖，行侠仗义，除恶务尽，惩恶扬善，累了就寻个酒馆歇歇脚，点上一坛酒和二两肉，渴了就在溪边拿了水壶装水来喝，饿了就在河里捉鱼，在林中打猎。”

　　“也可能遇上风雨，周围连个破庙都没有。”

　　“有我啊，我帮你遮雨。”

　　李宁玉突然转头看着她，问道：“帮我？”

　　顾晓梦磨了磨后槽牙：“怎么了！本小姐厉害着呢！跟着我你不吃亏！”

　　李宁玉眸色复杂，抬头看着月亮，问道：“小姐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顾晓梦看了看她，又将目光收回去，说道：“应该有的吧。”

　　李宁玉不自觉的搓动食指与拇指，问道：“什么人这么走运，能被小姐喜欢？”

　　顾晓梦沉默许久才开了口：“那人于我而言，大约是水中月。”说着抬起头，突然指向天上圆月，说道，“就像那轮月亮，只可远观。”

　　忽然一只手慢慢覆在她的手背上，指着月亮的食指失了力道，微微弯曲着，那只手冰冰凉凉的，顾晓梦一瞬间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气氛太过静谧，以至于简单的心跳也恍若擂鼓。

　　李宁玉迟疑片刻，握住了她的手拿下来，说道：“小心些。”却迟迟没有松手。

　　沉默在彼此间徘徊，酝酿出莫名的情绪。

　　“冷，小姐帮我暖暖手吧。”

　　顾晓梦喉头微动，抿了抿唇，应道：“好。”说着反手握住她的手，牵带进怀里，仔仔细细的捂好那只手，拇指指腹缓缓摩挲，两个人都没有再讲话。

　　过年的氛围倏忽而至，顾晓梦蹦到李宁玉身边：“阿玉，已经半年了啊。”

　　李宁玉转头看着她，轻轻“嗯”了一声。

　　中秋那晚的事情两个人都默契的放在心底没有再提。

　　除夕夜顾晓梦突然发热，只能躺在床上。

　　李宁玉替她换了一趟又一趟毛巾，伸手在脸侧探着温度，难得紧皱的眉不曾平复过。

　　李宁玉坐在床边，顾晓梦拉着她的手，说道：“阿玉，就算死了我也很开心。”

　　李宁玉忽然觉得心里闷闷的，甩开顾晓梦的手，拿走她额头的帕子又跑了一趟，顺便眨了眨泛酸的眼睛。

　　“阿玉，真的……”

　　“顾晓梦你能不能闭嘴！”

　　李宁玉难得发脾气让顾晓梦一阵错愕，突然又笑开：“阿玉，我只是觉得，遇见你很开心，我一点也不觉得难受。”

　　李宁玉扯了扯嘴角：“小姐，你会没事的。”

　　“别喊我小姐，阿玉，叫我晓梦。”

　　李宁玉将那两个字在唇边兜转许多来回，终究没能说出口。

　　顾晓梦神色一暗，转而又笑了笑，装模作样哼了一声：“难得你还知道我是小姐。”

　　李宁玉伸手试着她脸上的温度，却忍不住停放许久，摩挲着她的侧脸。

　　“阿玉，你可不要哭鼻子，不然我一定要笑话你半年。”

　　李宁玉终究还是没忍住眼角流出一滴泪，嘴角却微微一扬：“不如小姐笑话我个二三十年。”

　　“我才没那么小气！”

　　李宁玉拿掉她额头的帕子，俯下身将额头抵上去，鼻尖相对，唇齿相近，问道：“那小姐怎么才可以这么小气呢？”

　　喷薄上来的吐息让顾晓梦恍了神，有的情绪似乎要冲口而出，张了张口，一只纤细的食指突然抵上来轻轻摁住她的唇畔。

　　“嘘——”李宁玉示意噤声时微微凑近了些，翘起的唇畔堪堪碰到自己的食指，离另一片相似的柔软依旧差着许多。

　　顾晓梦便顺从的闭了嘴，在她凑上来的时候。

　　于是逐渐闭合的唇畔与那手指相互摩擦，惹得人心酥麻。

　　顾晓梦的病从年前到了年后，大病初愈时已是上元节，虽然身子依旧虚弱，却不依不饶的非得出去看看，李宁玉只能应了，顾民章也罕见的没有为难。

　　李宁玉揽着顾晓梦的肩将人护在怀里，穿过拥挤的人群，热闹的街市上似乎只有猜灯谜处的那盏花灯得了顾晓梦的青眼，只是眼见着许多才子佳人有心无力，顾晓梦拉了李宁玉就要走，却被揽着肩强行走过去。

　　“怎么，小姐是觉得带着我丢人吗？”

　　“不是。”顾晓梦无奈的解释着。

　　说话间已经到了猜灯谜处，只是顾晓梦万万没料到她这么干脆利落，直到抱着怀里的花灯时还在愣神。

　　不理会周围人艳羡的目光，李宁玉揽了她的肩往前走，见顾晓梦依旧沉默，微微低头俯在她耳畔：“怎么，远处瞧着新鲜，拿到手里就没兴致了？”

　　顾晓梦正要说什么，却听那人又道：“若是天上那月亮被摘了下来，小姐是不是也会觉得食之无味了？”

　　顾晓梦话堵在嘴边，埋头看着花灯说道：“我要将那月亮好好放在天上。”

　　李宁玉放在她肩头的手倏然一紧，又很快松开，笑道：“小姐，我们去放花灯吧。”

　　顾晓梦看了看她，笑着点了点头。

　　眼见顾晓梦直接将花灯放进河里，来不及阻止她便顺着水流伸手一推。

　　李宁玉嗔道：“小姐呀，你什么都没写啊。”

　　“阿玉送我的花灯，我要让它轻松些。”

　　李宁玉伸手抱住肩膀让她站起来：“就是个花灯而已，而且也不见得多轻松。”语气里是难得的抱怨。

　　“至少，给她自由。”

　　顾晓梦直直的看着李宁玉，第一次两个人都没有躲闪。

　　李宁玉扬起唇角：“小姐，今天晚点回去吧。”

　　“好。”

　　顾晓梦扔出一锭银子，小二喜笑颜开的将人领到楼上雅间。

　　看着小二离开的背影，李宁玉叹道：“小姐真大方。”

　　顾晓梦冲她咧嘴一笑：“怎么，你家小姐是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

　　李宁玉走近窗边，从身后慢慢抱住她：“倒是不缺，就是没有富余。”

　　顾晓梦哼了一声，往她怀里靠了靠。

　　远处烟花绽开，李宁玉突然在她耳畔轻声唤道：“晓梦。”

　　一瞬间四周寂静，呼吸可闻，唯有那句“晓梦”在她耳边盘旋，顾晓梦眼眶一酸，漫起的水雾模糊了视线。

　　李宁玉一只手臂微微收紧，另一只手臂抬起来，她将手指抵上自己的唇边，又探出舌尖濡湿，然后用润湿的指尖划过顾晓梦眼角的泪，又渐次游移到侧脸，鼻翼，唇角，最后落在了唇畔，停留许久后，伸进一个指节，蹭到贝齿，忍不住摩挲几下，突然感觉触到一阵温软湿滑。

　　顾晓梦舌尖轻点，又很快收回。

　　远处又是几束烟花绽开，竟映的二人脸上也灿烂起来。

　　府中下人找到吴志国时，他正与李宁玉在一起，于是将李宁玉一起捉到了顾民章面前。

　　顾民章脸色阴沉，李宁玉却只看向顾晓梦说道：“这是与我自幼相识的邻家兄长。”

　　“青梅竹马？”顾晓梦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宁玉笑了笑，“你念给我的话本里那些青梅竹马多是打小定了娃娃亲的，你与他，可有婚配？”

　　“小姐觉得，有还是没有？”

　　“你与他若有婚配，我便十里红妆送你出嫁。”

　　李宁玉直直的看着她，忽而笑了笑，俯身下拜：“多谢小姐成全。”

　　顾晓梦嘴角笑意敛了敛：“你我主仆一场，倒也不必如此客套。”

　　坐在上首的顾民章终于忍不住重重拍了桌案：“胡闹！”

　　顾晓梦转身看他，一脸认真：“我没有胡闹。”眼神里除了以往的固执居然还带了些许宽慰，是对顾民章的宽慰。

　　宽慰？顾民章突然无力的坐回凳子里，再次看向顾晓梦时神色哀戚。

　　成亲前李宁玉待在顾家，一针一线绣着自己的婚服，顾晓梦像她为自己讲话本时那样，托着腮在一旁看她，却总是看着看着就不自觉的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在床上，一旁是认真刺绣的李宁玉，于是她就躺在那里侧着脑袋看着李宁玉，那人偶尔抬头会与自己对视一眼，两双眸子里皆是缱绻。

　　绣完婚服的当天李宁玉便在房间穿了，大红的喜服鲜艳明媚，李宁玉看着顾晓梦神色柔和：“小姐，好看吗？”

　　顾晓梦点点头：“嗯，好看。”

　　李宁玉一嗔：“好看你哭什么？是不是骗我？”

　　顾晓梦突然就笑了起来：“这么好看的喜服丫鬟有，小姐却没有，你说我要不要哭？”

　　“谁说小姐没有？”

　　顾晓梦愣神的功夫，李宁玉从柜子里拿出第二件喜服：“小姐要不要穿一穿？”

　　顾晓梦看着她双手将那件喜服捧到自己面前，别过身子：“我又不成亲，穿这个做什么？”

　　“这件喜服花了我大半个月，小姐不穿岂不是暴殄天物，不如——就当穿给我看。”说话间已经走到了顾晓梦身边，又将手里的东西往她面前凑了凑，“好小姐，你就穿一穿。”

　　顾晓梦看她一眼，拿了喜服去了屏风后面。

　　再出来时病怏怏的人儿已经多了几分亮色，李宁玉嘴角笑意鲜明，走到她身后摁住她的肩膀将人推向一旁的梳妆台，说道：“这么好看的喜服怎么能不好好梳个头发呢？”

　　说着将那原本就整齐的头发拆去发簪，分开五指将头发顺下来，然后拿起梳子，一次一次的梳到尾，随后挽着发髻，指腹带着发丝，轻轻扫过头皮，又牵起颈后的头发，痒得顾晓梦缩了缩脖子。

　　李宁玉不止读画本好听，猜灯谜厉害，挽起头发来手也巧的很，她将脑袋轻轻搭在顾晓梦肩膀处，问道：“小姐还满意吗？”

　　顾晓梦扭头看她，说了句：“尚可。”

　　李宁玉嘴角笑意深了些，牵起她的手将人带到床边，路过桌子时拿走了桌上的红盖头与喜秤。

　　坐在床边抬头看向顾晓梦，眼里波光流转：“小姐，大婚是不是还要挑盖头？我不知道怎么做，要不你陪我练练。”

　　说着将盖头蒙在自己头上，垂眸顺着盖头下面看得见顾晓梦拿着喜秤的手捏的死死的。

　　过了许久，喜秤终于挑开了盖头，四目相对间眉眼温柔，李宁玉拉了顾晓梦的手腕，走向桌边，拿起酒壶斟了两盅，将一杯递给顾晓梦，问道：“小姐能喝酒吗？”

　　顾晓梦看着她，缓缓伸手接过，李宁玉端起酒杯从她手肘处穿过，毫不犹豫的喝了下去，顾晓梦看了看她，也仰头喝了。

　　对视良久，顾晓梦转身走向床边，李宁玉跟着她爬上床，伸出双臂抱住她：“小姐，我明天就要成亲了。”

　　“我知道。”

　　“那小姐能不能教我最后一件事？”李宁玉说着牵起她的手放在衣扣上，“洞房花烛夜我该做些什么？”

　　“我不会……”

　　话未说完就被李宁玉斩钉截铁的打断：“你会。”

　　“阿玉……”顾晓梦欲言又止，因为李宁玉已经带着她开始解了扣子。

　　顾晓梦只觉得头脑发昏，她知道自己该拒绝的，该抽出手，离开这里，可是……李宁玉的手已经挪到了她的头上，取下发簪，而自己毫无束缚的手搭在她扣子上，不离开，也没有下一步。

　　“洞房花烛夜会让新嫁娘等这么久吗？”李宁玉说着又凑近了许多，只是语气温婉，颇像个认真求教的虔诚学生，可惜找了个毫无经验的先生。

　　顾晓梦看着她，手下慢慢开始动作。

　　“小姐，话本上说，洞房花烛夜还会讲一些话。”

　　“阿玉……”顾晓梦开口才觉得声音艰涩，看着李宁玉的眸子缓了片刻，“阿玉，我爱你。”

　　说着凑上去吻住她的唇。

　　李宁玉伸手抱住她，将人翻转到自己身上。

　　馨香旖旎，一室春风。

　　李宁玉与吴志国的大婚果然如顾晓梦所说的是十里红妆，李宁玉从轿子里偷眼往外看去，偶尔在一些角落看得见顾晓梦的身影，一晃而过，但她知道没有看错。

　　这边宾客宴饮，觥筹交错，那边顾晓梦蹲在床边，用手轻轻抚过昨夜春风一度的床榻，忽而觉得困倦，便站起身欲往床榻倒去，却脑袋一晕，忍不住向后一个趔趄。

　　本是闭了眼想着摔了便摔了，却意外的落进一个温软的怀里：“我不在，小姐连站都站不好了啊。”

　　顾晓梦一惊，突然睁眼：“你不是成亲去了吗？”

　　李宁玉将她扶起来，放在床边坐下：“成完了啊。”

　　“可是晚上……”

　　“小姐教的不好，我还是害怕，就溜出来了。”李宁玉说着坐在她旁边，揽着她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吴志国找你怎么办？”

　　“不知道。”李宁玉沉吟了一下，“不如小姐带我逃吧。”

　　“啊？”

　　“啊什么啊？再不逃的话我就要被捉回去了。”

　　“逃去哪里？”

　　“行走江湖，行侠仗义，除恶务尽，惩恶扬善。”

　　顾晓梦看着她，然后就听李宁玉又说：“跟我一起。”

　　顾晓梦咧嘴笑开。

　　李宁玉将包袱塞进她怀里，正色道：“我收拾好了细软，别耽误时间，快跑吧。”

　　“好。”

　　于是两个人悄悄的溜出顾府，一切都意外的顺利。

　　两个月的时间，抓过小毛贼，揍过采花盗，在小酒馆里喝酒吃肉，在溪边捉鱼烤鱼，林子里难得抓到的兔子又被放了，于是两个人饿了一天肚子，遇见风雨没找到破庙，顾晓梦看着李宁玉，咬咬牙就要脱了外袍给她遮雨，却见那人掏出一把油纸伞，于是看着脱了一半的外袍黑了脸。

　　虽然有伞，还是不可避免的淋湿，难得找到了山洞，里面有备好的柴火，于是点了火烤着湿掉的外袍。

　　顾晓梦坐在那里突然看向李宁玉，说道：“阿玉，我好困。”

　　李宁玉将她揽进怀里，轻轻顺着她的背：“睡吧。”

　　也不知睡了多久，顾晓梦昏昏沉沉的醒来时已经到了一间客栈，揉了揉发晕的脑袋，坐起来就看见了桌边捧着书的李宁玉还有桌上的一碗面。

　　“小姐醒了。”李宁玉说着合了书放在桌上，一边走向她一边说道，“大夫说你很快会醒，我就煮了面，小姐，生辰快乐。”

　　李宁玉慢慢扶起她走向桌边。

　　“我不吃这个。”

　　“啊，可是为了这碗长寿面，我手都被烫伤了，小姐你就当是可怜我，吃一口吧。”

　　顾晓梦忙拉过她的手，果然起了泡，打算起身去找药，却被李宁玉一把拉住：“等你回来面都坨了，你先吃了。”

　　于是顾晓梦吃了十几年来第一碗长寿面，鼻子一酸，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这么难吃吗？”

　　顾晓梦吞下口中的面，白了她一眼：“对啊，身为一个丫鬟，懂诗词歌赋，却连煮个面都要伤了手，简直比我这个小姐还要像小姐。”

　　“替你煮面，你反倒怪我？”

　　顾晓梦看着她，突然夹了几根面条喂到她嘴边：“给你尝尝。”

　　李宁玉张口吃了面条，顾晓梦咧着嘴笑。

　　天色渐晚，两个人合衣躺在床上。

　　“阿玉，你睡了吗？”顾晓梦试探着问。

　　“没呢。”

　　“阿玉，要是明天早上起来你找不到我怎么办？”

　　李宁玉睁眼看着黑暗里的朦胧人影，伸手将人揽进怀里：“怎么，晚上想去哪里？”

　　“不知道。”顾晓梦只觉得自己又要哭出来了，她突然又不想死了怎么办？

　　“如果我找不到小姐，那小姐会来找我吗？”

　　“我要去哪里找你？”

　　“那里。”李宁玉说着忍不住笑出来。

　　顾晓梦皱了皱眉：“那里是哪里？”

　　“就是那里。”

　　顾晓梦不满的冷哼一声。

　　李宁玉伸手覆上她的眼睛：“好啦，小姐快点睡吧。”

　　半晌后，顾晓梦说道：“我会去找你的。”

　　李宁玉放在她眼睛上的手一僵，又笑了笑：“那小姐一定要记住，我也会去找你的。”

　　顾晓梦醒来时在顾府，睁眼的瞬间先是困惑，坐起来后打量了一下自己，突然意识到什么，神色一僵，冲出房门，与前来看她的顾民章撞了满怀，她颤抖着手将人推开，慌张的在宅子里到处跑着。

　　突然想到李宁玉说的“那里”，那里？那里是哪里？到底是哪里？顾晓梦捂着脑袋蹲在地上呜咽，片刻后站起身来，疯了一般跑向后山。

　　李宁玉的坟茔孤寂的待在那里，顾晓梦突然止住了步子，欲要后退，却终究还是走上前去，抚着那墓碑，无力的蹲下来。

　　泪水充盈了眼眶，终于失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