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里他》炽糖

8、Chap.08 想歪了

　　晚上七点，徐宇航写完作业，从冰箱里拿出李婶做好的晚饭，在微波炉里加热。

　　青云半岛的别墅区安静得可怕，夜幕昏沉，仿佛空气都是凝固的。

　　几个月前母亲难产去世，徐雨杭便一蹶不振大病了一场。
　　徐文清在法国承接桥梁设计工程一直抽不开身，得知悲剧，匆忙回国料理后事。
　　待一切归于平静后，本想带着徐雨杭和刚出生的“女儿”一起出国，但徐雨杭不愿，最终还是留在了青阳。

　　别墅很大，从客厅半包围的大落地窗往外望去，是夜色浓郁的门庭花园。
　　枫叶正红，一阵轻风拂过，落叶纷飞。

　　徐雨杭看不得这景象，伸手把整个客厅的窗帘拉得严丝合缝，而后习惯性打开电视，为清冷的房间注入一点喧嚣。

　　手机发出了叮咚的提示音，他正冲洗着碗筷，空出一只湿漉漉的手，从口袋摸出手机划开屏幕。
　　不用猜，一定是徐文清发来的语音。

　　“儿子，吃饭了吗？最近一期工程有了新进展，估计过年时能回国，你想要些什么告诉爸爸，可以先给你邮回来。”
　　“对了，我刚加上了你们班级群，发现你们同学家长都挺热情的，你晚一个月到校，在班里别太安静了，多交几个好朋友，约着出去玩一玩，周末不要整天把自己关家里，我觉得你们班班——”

　　徐文清发起语音来喋喋不休，看着对话框上“对方正在讲话……”的字眼，徐雨杭就耳朵痛，象征性地回了个好，按静音丢了手机吃饭去了。

　　李婶手艺很好，很对他的胃。
　　就着宫保鸡丁和青椒炒肉，他一连吃了两碗饭。

　　新闻联播说起了结束语，估摸着徐文清停止了叨叨，他才又抓起了手机，准备一条一条语音转文字。

　　划开屏幕，并不常用的企鹅软件破天荒地弹出了一条消息。
　　徐雨杭微微蹙眉，上面显示有新朋友请求添加。

　　“夜宵，什么夜宵？”他想也没想，就按了拒绝。
　　可不到两秒，又突然从沙发上支棱了起来，把某位大姐加了回来。

　　夜宵：你挺拽啊【狗头】

　　徐雨杭挑眉，从冰箱里拿出罐可乐，靠在冰箱上敲字——
　　Elated：你怎么知道我账号的？

　　夜宵：？找你爸要的啊，那还不简单【摊手手】叔叔没跟你说吗

　　Elated：没。
　　徐雨杭想起刚掐掉的语音，一顿，不是没这个可能。思索两秒，又敲了两个字。
　　Elated：有事？

　　夜宵：【黑人问号脸】
　　夜宵：一定得有事才能找你么

　　Elated：。
　　夜宵：什么意思
　　Elated：没什么意思。
　　夜宵：。
　　夜宵：你和你的网名一点都不搭。。

　　叶汐郁闷的把手机丢到了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明明有很多话想说，为什么会把天聊死呢。
　　一定是打开的方式不对。

　　“汐汐。”门外传来陆白年的声音。
　　“不在。”叶汐心如死灰，满脸写着拒绝。

　　“可以聊聊吗？我有话想对你说。”陆白年轻轻敲了敲房门，语气有些紧张。

　　叶汐实在弄不懂现在的男生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一会儿一个样，
　　玩变脸呢？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她不耐烦地开了门，抱着手抵在门框上，两个眼睛瞪得老大。

　　“能，能不能进去说。”陆白年有些局促。
　　从小到大没见他这么怂过。

　　叶汐狐疑地让出了一条道，扬着下巴打量他。

　　“干嘛呀你今天，奇奇怪怪。”

　　陆白年低着头看着瓷砖缝，不自觉地扣手，皱着眉头，憋了好久扭捏地说：“我也弄不明白，所以想了很久，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什么结论？”

　　“我…我喜欢你……”

　　窗外有风刮过，夜色正浓，一只觅食的野猫滋溜下跳上房檐，发出喵喵的叫声。
　　叶汐怀疑幻听了，刚喝进嘴里的抹茶牛奶又尽数吐了回去，一脸鄙夷地看着陆白年。

　　“啥，你说啥？”
　　“我说我喜欢你。”

　　陆白年在她旁边坐下，既然已经说出口，索性破罐子破摔，也就不再拘谨了。

　　“我知道你会觉得很突然，因为我也感觉很突然，就像你刚好喜欢那个男生一样，我也刚好喜欢你。

　　今天看到你和他躲在讲台下，牵着手，我莫名其妙就很生气，也很伤心。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所以在百度上查了很久，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我一定是喜欢上你了。”

　　　 陆白年的声音很认真，很坚定。

　　叶汐看着他有些许无措，从空气中嗅到了前所未有的尴尬。
　　她急得咬紧了嘴唇，愣是憋不出一个字。

　　沉默是今晚的叶汐。

　　两人干瞪眼了半分钟，叶汐终是忍不住，装腔作势地弹了下他的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放高音量，笑着打趣道：“说什么呢！你可是我的阿年哥，哪有哥哥喜欢妹妹的，你，你一定是想多了……”

　　陆白年抿着嘴，脑袋嗡嗡的，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叶汐，酸涩地挤出一个笑，回给她一个大脑嘣，学着她欲盖弥彰：

　　“是啊，哥哥怎么能喜欢妹妹呢。”
　　“对啊，想啥呢？还以为什么事呢！早说啊，憋死我了你。”
　　“嗯，是我想歪了。”
　　“就是就是。”
　　……

　　这天晚上叶汐和陆白年聊了很多话题，还拽着他一起追完了《旋风少女》。
　　尽管他们看起来与之前没两样，但叶汐总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改变。

　　凌晨两点半，叶汐放走了强忍着瞌睡的陆白年，一个人坐在窗前愣愣地发呆。

　　今晚的天很黑，无风无云也无星，只有一轮弯月孤零零地挂在眼前。

　　冷风吹走了仅存的一丝困意，冻得人心寒。

　　叶汐蒙着被子缩在床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直到青阳河上泛起一丝红霞，她才抽噎着睡着了。

　　-
　　不到七点客厅里就吵吵嚷嚷的。
　　叶祁出警舍不得媳妇，从起床开始就磨磨叽叽，对着周素华搂搂又抱抱，一步三回头。

　　叶汐被吵醒，坐在床边盯着闹钟，盼着叶祁快点走，好再睡个回笼觉。
　　可刚听见楼下汽车发动的声音，顺势倒下，却又被周素华一把拉起，被迫顶着两个红肿的熊猫眼，被架去了小姨家。

　　小姨换了套房子，周六中午请他们吃乔迁饭。

　　叶汐没睡饱，烦躁，有起床气，但似乎并不耽误她干饭？
　　胃口倍儿好，三下五除二吃撑了胃，无奈在小区里瞎溜达。

　　小区很大，绿植繁茂，四处都是园林景观和弯曲的小道。

　　她揪了点面包蹲在人造水塘边喂了会儿鱼，鱼也吃撑了发饭晕，就不搭理她了。实在无聊，沿着小道消消食，却把自己弄得晕头转向。晃悠晃悠，越走越偏。

　　“这房子怎么越来越矮了？明明是这条路啊。”叶汐感到不对劲想打电话，手机却落在了小姨家。

　　别墅区过于清净，下午一两点连个路人都没有，偶尔从路边的灌木丛中窜出一两只野猫，但也只是路过，逃也似地又窜入了另一边的草丛中。

　　叶汐转了半天，感觉背脊发凉，身后似乎有阴风刮过。

　　“我不会被施了黑魔法吧？”叶汐嘟囔着。

　　古娜拉黑暗之神的力量深入人心，
　　“莫非我就是下一个严莉莉？”

　　她自我调侃，缓解害怕，一慌神脚下没看路，闷声磕在了花坛边的石阶上。

　　她穿了身米白色球服，膝盖擦碰在粗糙的台面上，瞬间火辣辣的疼。
　　蹭掉了一大块皮，伤口沾染着泥灰不住地往外冒血。

　　她没吭声，咬着牙准备站起，却又一屁股跌坐在地，右脚踝关节隐隐作痛，一受力就钻心的痛。

　　“坐在地上干什么？”
　　伴随着购物袋摩擦发出的悉索声，少年人淡淡的嗓音不偏不倚，传到了少女的耳朵里。

　　叶汐一愣，
　　身后的脚步声很轻，慌忙转头，一道阴影不等她反应，倏地，将她整个人圈在了原地。

　　她抬头望去，逆着光的少年，模样不甚清晰，暖阳拢照，披上一身缱隽温柔。

　　“嗨？”叶汐迟疑，无措地扭过头，抽着鼻子小声嘀咕，
　　“早知道今天就稍微打扮一下了。”

　　她将碎发别到耳后，艰难的调整了一个淑女的坐姿，抬起一双将哭未哭水汪汪的眼，对上了徐雨杭疑惑的脸，含着泪仿佛见到了救星。

　　“徐雨杭……”

　　叶汐声音暗哑，嘟哝了两句，揪着他的裤腿不放。

　　“什么？”

　　徐雨杭蹙眉，带着哭腔的话含糊不清。
　　他放下手里的塑料袋，蹲下身凑到她跟前。
　　一低头，瞥见女孩膝盖上瘆人的伤口，眼皮一跳：

　　“疼吗？”

　　叶汐抿着嘴摇头：“不疼，就是崴了脚，使不上力，应该——应该坐一会就好了。”

　　“坐哪？坐这？”徐雨杭突然被逗笑了，转身背对叶汐，认真道，“上来，我背你去处理下伤口。”

　　“啊？这不好吧？”叶汐抽了抽鼻子，嘴上说着不乐意，一双手却跃跃欲试。

　　可刚搭上他的肩，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触电般的收回手，摇着头，斩钉截铁道：
　　“不行不行！班主任说你身体不好，你欸欸欸——欸？”

　　叶汐吓了一跳，话还没说完，只觉得手腕一紧，整个人向前倾倒趴在了徐雨杭的背上。

　　突如其来的失衡，吓得她紧紧地箍住了他的脖子。

　　“我身体很好，刘老师理解错了。”

　　叶汐感受到他说话时身体的震颤，清新的柠檬香气在鼻尖打转。
　　她不由自主地脸红了，轻声回了个“哦。”把脸埋在了自己的臂弯里，感受着此刻心脏的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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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到三分钟，叶汐被背进了刚才经过的一幢独栋别墅。
　　外观精巧，不失大气，惹得她不住感叹。

　　叶汐被放到了沙发上，徐雨杭返回去提东西。

　　室内光线昏暗，落地窗被厚重的灰色窗帘遮住，透不出一丝光亮。
　　客厅没人，但她并不确定这座楼里是否还有其他人，乖乖地端坐在沙发上，收敛了活波跳脱的性子。

　　得给叔叔阿姨留个好印象。
　　叶汐在心里盘算。点了点头。

　　六分钟后徐雨杭进门，看到沙发上背脊挺直，动也不动的叶汐，有些想笑：

　　“没别人，放轻松。”
　　“叔叔阿姨不在吗？”

　　叶汐疑惑，今天是周末诶，绷着的笑脸瞬间就垮了。

　　徐雨杭微顿，提着药箱的手猛地收紧又放松。

　　“嗯，我一个人住。”
　　“一个人住？平常都是一个人吗？”

　　叶汐吃了一惊，要换作是她，一个人在家待几天估计都能饿死。

　　徐雨杭没接话，拉开窗帘，扯了张小凳子坐在了叶汐跟前，打开药箱准备先用碘酒给她消毒。

　　阳光顷刻间从落地窗撒入室内，毫无保留地散发着活力。
　　少年镀上了一层光晕，冷白的肌肤在阳光的照耀下，美得不像话。
　　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叶汐见他凑近，忽的眉心一跳。
　　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他呢！伸手去拿他手里拧开的碘酒瓶。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我自己……”
　　男孩的手握的很紧，叶汐没拿到瓶子，反而碰着他的手一晃，碘酒飞溅，洒了两人一身。

　　米白色的地毯沾染上了一滩棕红，瞬间在这个精致典雅的房间里变得格格不入。

　　叶汐自觉地闭了嘴，慌乱地收了手，怯怯地看着眼前静止的某人，咽了咽口水：

　　“你，你没事吧……”

　　“我。有事。”

　　徐雨杭抹了把脸，摘下眼镜扯了张纸缓缓擦拭，倏地眼皮一掀，没好气的睨着她。

　　对不起！
　　叶汐无地自容，真想当场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