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里他》炽糖

3、Chap.03 若即若离

　　圆月勾搭着几颗零散的星，无所事事地在天空中发烂发臭，洒下些可有可无的光。
　　别墅区里凄寂、昏暗。刚刚还亮起的几户门灯，顷刻间，尽数熄灭。

　　叶汐被打横抱起，头顶男人的侧脸，虚虚实实看不真切。
　　三两步，只听见他喉咙里发出的细碎喘息。

　　“放我下来，我能走。”语气里满是倦怠，随即便轻轻地咳嗽了起来。
　　叶汐受不了烟味，埋着头，抵着鼻子，思绪飘远。

　　徐雨杭察觉到了异样，低笑出声：
　　“抱歉，刚抽了支烟，忍耐一下，马上到了。”

　　是一栋带有私家花园的独栋欧式别墅，占地面积不是很大，但胜在小巧精致。半开的车|库门内，停着的正是那辆白色帕梅拉。

　　叶汐愣神，盯着暗角处的车一言不发。
　　徐雨杭轻笑：“妈妈留下的房产。刚回国，暂时先住在这。”

　　“哦。”叶汐挑了挑眉。心里莫名的别扭。我又不想知道。

　　解开指纹锁，木制雕花大门缓缓打开，走过门庭花园，石子路旁暖白的感应灯依次亮起。一刹那，被暗夜包裹的一切，仿佛都耀眼了起来。

　　真美。
　　叶汐深吸了一口气。
　　流光溢彩的花园里，一个徐徐旋转的水晶喷泉，恰好戳中了她为数不多的少女心。

　　她勾唇笑了笑，抬头看去，是徐雨杭微湿的发梢，丝丝晕红的面颊下，是棱角分明的下颚线。左边唇角一抹淡淡的淤青，让他文雅的气质平添了一抹耐人寻味的野。

　　是她不认识的徐雨杭。
　　叶汐呼吸一窒，褪去青涩的脸上少了些内敛，又多了些骄矜，让人琢磨不透。

　　“好看吗？”清冷低沉的嗓音带着一抹诱人的欲，徐雨杭低下头，正对上一双哭晕了妆的眼。

　　叶汐一愣，突然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莫名戳中了她的笑点。忍不住，顿时笑得放肆。
　　“不好看，只觉得好笑。”

　　怀里的人伤成这样了却依旧不老实，肆无忌惮地咯咯笑了起来。徐雨杭眉头微蹙，觉得莫名其妙，盯着她带血的红唇，不禁喉结滑动，歪了歪嘴，耳朵通红。

　　叶汐不知道吃了什么口味的豹子胆，不管三七二十一，忍着痛灵巧地抬手一勾，男人高挺鼻梁上碎裂的眼镜滑落掌心，捏在手里带来一抹冰凉。
　　叶汐好奇的把它架在了自己鼻梁上，透过“爬满蜘蛛网的”镜片望了望喷泉，又睨了眼他微蹙的眉眼，顷刻，笑得更加猖狂了。

　　像她能干出来的事。

　　徐雨杭心脏一紧，眼中本就七零八碎的画面，倏地完全模糊了起来。
　　抬起的脚，不确定的往前探了探。凭直觉，是这吧？
　　稳稳落下，不出所料，瞬间天旋地转，人仰马翻。

　　快看，有两个大马猴闷声扑倒在了草地上。

　　　 “叶汐……”徐雨杭揉着眼睛坐了起来，伸手去摸她手里的眼镜。
　　摸索半天，一无所获。

　　叶汐摔懵了，肩膀上的痛撕扯着她的神经。
　　愣了两秒，心脏一紧，忽然收起了笑，惶恐地把眼镜放到了他扑腾的手里。

　　叶汐埋下头，不再去看他，失了分寸感的荒唐行为，让自己感到酸涩又好笑。
　　微湿的草扎在涨红的脸上，又冰又凉，又痛又痒。

　　世界清晰了，徐雨杭把叶汐扶坐在草地上。看到她眼中转瞬即逝的慌乱，被一抹疏离所取代。抓着她的手，慢慢地松开了。随即，在衣角攒成了拳，几秒，又松开。

　　理性代替了感性，叶汐说了声谢谢。隐忍。克制。无波无澜。

　　“你——”徐雨杭欲言又止，叹了口气，“我去取车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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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内过于安静了，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叶汐心口燥热，按下窗口任冷风灌进来，让自己清醒。

　　“小心着凉，你刚出了汗。”窗户升起，叶汐看着窗外景象由浅到深，最后镀上一层灰。她睨了一眼他的侧脸，挑了挑眉，未说一字，又把窗户按了下来。

　　车速很快，风刮过车窗摩擦出隆隆的响。
　　叶汐嗫喏了一句，混杂在风声里，让人听不太真切。

　　“什么？”徐雨杭微微蹙眉，“抱歉，没有听清。”

　　“没什么。”叶汐自知理亏，想要好好的跟他道谢，但又拉不下脸，心梗别扭了一晚上。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让人安心。
　　没有多少人，叶汐照好片，坐在急诊室内处理其他擦伤。

　　徐雨杭取下备用眼镜，靠在门框上揉着太阳穴，眼底的疲惫一览无余。
　　他还是不习惯熬夜。叶汐低头笑了笑，不易察觉。

　　“今晚……谢谢了。接下来我自己可以。”叶汐抬眼看着他，语气认真。
　　徐雨杭正打哈欠，无意间对上她自以为淡定的眼。朦胧中戴上眼镜一瞧，倏地，瞌睡吓醒了一大半，低头清了清嗓子，勾着唇，一言不发的出了急诊室。

　　他走得很快，夜晚清冷的风灌进他的风衣外套，发出呼呼的声响。

　　推开医院拐角的24小时便利店门，感应器里传出的甜美女声，机械性地说着“欢迎光临”。
　　徐雨杭径直朝日用区走去，看着货架上种类繁多的湿巾皱了皱眉，思索了两秒，拿了包带有“卸妆”字样的湿巾，去收银台买单。

　　便利店外送货的车刚开走，门口一篮一篮摆放着还未上架的面包牛奶。

　　有她喜欢的口味。
　　徐雨杭眼睫微颤，眼里闪烁着细碎的光。

　　出了便利店，他摸出手机，看着屏幕上联系人的名字，手指顿了顿还是按了下去。
　　他眉头紧拧，目光里是从未显露过的阴沉狠厉。

　　像是警告了些什么，挂断电话，从风衣里袋摸出烟准备点燃。
　　手里提着的塑料袋摩擦发出唏唆的响，他瞥了眼里面的面包牛奶，无奈地笑了笑，默默地把烟放了回去。

　　“目前来看是左肩软骨轻微撕裂，发炎水肿……”
　　叶汐捏着腿，耷拉着脸，心不在焉地听着医生说检查情况。

　　“钢钉在体内保存完好，未出现位移断裂的情况，配合用药和冰敷，不必太担心，三到六周基本能恢复正常。”

　　“三到六周？”叶汐瞬间支棱了起来，“我还要——”话刚到嘴边又被落寞给憋了回去。

　　是啊，洪勉不会放过自己的。

　　“注意休息，前三周不要过度活动。去门诊大楼的西二药房取药缴费。”
　　“好的，谢谢医生。”

　　叶汐耷拉着脸出了诊室。
　　走廊里白炽灯洒下一地洁白，她轻轻带上门，余光却不巧瞟到了某个清瘦高大的身影，抱着手，靠着墙，垂着脑袋钓着鱼，黑框细边眼镜顺着高挺的鼻梁微微下滑，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他没走？叶汐咬唇，扬起了笑。
　　一定是哪根筋搭错了，她忍不住，鬼使神差地抬起了右手。

　　肤如凝脂的纤长手指，就要触及他柔软的黑发，叶汐突然呼吸一滞，慌乱的收了手。
　　她转过身，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轻咳，身后便传来了徐雨杭醒来的鼻息声。

　　“我好了，你快回家吧，今天谢谢了。”叶汐没回头，低着头转身就走。跛着脚，步履匆匆，似跑似逃。

　　徐雨杭扶了扶眼镜，看着她一瘸一拐的倔强背影，莫名想起了学生时代被她按头安利的《伊丽莎白》中太后的一句唱词：

　　“她还太野太没有教养，得有人教导她学会顺从。”

　　可为什么一定要学会顺从呢？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她啊。
　　徐雨杭挑眉，伸了个懒腰。朝叶汐大步走去。经过她身边时，俯下身扯过了她手里的就诊卡。

　　叶汐只觉手里一空，接着便是脚下一空。
　　随即，整个人便被抱到了走廊一旁的座椅上。

　　“在这里别动，我去帮你取药。”
　　声音低沉霸道，不容置疑。

　　叶汐呆呆地盯着他的脸，迟疑地点了点头，语无伦次地说了声好。
　　熟悉又陌生。是他，却又不像他。

　　叶汐看着徐雨杭渐渐消失的背影，低下头，
　　盯着他走时放到自己怀里的购物袋，眼睛眨也不眨。

　　抹茶味面包、抹茶味牛奶、卸妆湿巾和一瓶农夫山泉。
　　一瞬间，内心的刺痛，混杂着与他相识以来十几年的酸甜苦辣，一股脑地喷涌而出。

　　她轻轻地抽泣。止不住，眼泪就是不听劝。越哭越凶。
　　再抬头，就看到一双哭肿的眼，和一张五颜六色的脸。

　　老娘也不愿意破防，可这谁他妈的忍得住啊……

　　压抑的回忆终是如洪水猛兽般侵占着心间。

　　她不由得回忆起和他之间的点点滴滴，回忆起他们初见时，那个肆意奔跑的纯真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