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星逐月》听涯

56、若如初见

　　“何须谦虚。”陈羲和挥了挥手，“不知傅公子此作品可否借我收藏？将来若是想转练草书，还得参照几分傅公子的神韵啊！”
　　傅启明受宠若惊，连忙扶肩行了一礼：
　　“若是殿下看得上，尽管拿去，这实乃小生之荣幸！”
　　谈笑风生间，腰间别着双剑的兰月怀已经走上了白玉圆台，对着陈羲和，左手握紧右手拇指，左手小拇指指向右手腕，右手四指皆直，将双手放在胸前，行了大蛮常用的叉手礼：
　　“大蛮赫连家赫连月怀，请赐教。”
　　都说双剑学起来难，毕竟他讲究的是一个双手协调，可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很好的支配自己的非惯用手。
　　然而在兰月怀身上你看不到任何的违和感。他能将双手的配合发挥到极致。明明和陌上霜是同一套清澜剑诀，却让陌上霜也有些自愧不如。
　　因为清澜剑诀是单剑剑诀，兰月怀的版本很明显是根据自身特点进行了改编，但改动后的剑法依旧保留原本特性，甚至更加节奏紧凑密不透风，叫人难以防御。
　　兰月怀舞剑完毕，就听得陈羲和开口询问：“不知此剑诀是否为你亲自改良？”
　　兰月怀点点头：“是的。其实我此番重点并不是不值一提的剑术，我比较拿得出手的点在于改良剑诀，自创心法。”
　　“造诣高深，巧思精彩。”陈羲和如此点评。
　　台下的陌上霜听得陈羲和对兰月怀的夸赞，还是有一股少年人的劲在心头，于是伸手碰了碰身边少女的肩膀：
　　“姑娘冒昧打扰，我想问问，我和这位公子的剑法，不知在你心中谁更胜一筹？”
　　伍佳期有些意外会有人跟她搭话，还问的是这么死亡的问题，一下子也有些不知道怎么回复：
　　“我、我、我是外行人，抱歉公子，我实在看不出来其中差异，无法给你最客观的答复。”
　　陌上霜不在意地摆摆手：“姑娘不必紧张，我随口问问。毕竟在我心里赫连公子已经超越我了。”
　　“陌公子才明显更为熟练精准。”伍佳期忽然就脱口而出。
　　陌上霜笑意更深：“姑娘不是门外汉么？怎又突然评价起来了？”
　　伍佳期扭扭捏捏，才憋出一句话：“因为在我心里陌公子就是更得我心。”
　　陌上霜愣了一下，也有些不好意思地脸红了起来：“姑娘这么说，反倒是叫我不好意思了啊……既然相遇就是缘分，不知姑娘芳名？”
　　伍佳期此时还跟女帝挂不上一点边，只是一个小权贵之家的普通小姐：
　　“我叫伍梦，也来自大荒，幸会。”
　　陌上霜从身上摸索一会儿，掏出一颗糖塞到伍佳期手里：“这可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牛轧糖！你可一定要试试看啊，我的新朋友。”
　　伍佳期呆呆地望着手里的牛轧糖，又抬头与陌上霜对视：“那……我要不要给点什么回礼？”
　　陌上霜摆摆手：“多大的事。只是一颗糖而已还谈不上礼物，而且我也不需要小姑娘回礼啦。哦对，你是伍家的千金？要是喜欢，我以后派人给你送一车。”
　　“怎可如此劳烦公子……”伍佳期攥紧了手里的牛轧糖，“公子身份尊贵，岂是我们这等人可以高攀的。”
　　陌上霜不认可了：“若是真斤斤计较于身份贵贱，那这百花宴又还有什么乐趣呢？英雄不问出处，豪杰不论出身，姑娘既然有资格来到这里，想必就已经不是泛泛之辈了。”
　　“公子说的也是。”伍佳期微微低头。
　　陌上霜一边吃着桌案上的点心，一边随口问着：“话说阿梦姑娘擅长的是什么方面？琴棋书画？见阿梦姑娘面若桃花神色娇羞，我猜应该是其中之一吧。”
　　伍佳期轻笑一声：“那公子可是有些以貌取人了。小女不才，擅长的正是打架斗法。”
　　“哦？那看来有机会一定要约着阿梦姑娘好好切磋一番才是。”陌上霜眼神中都是赞赏之色，“想必阿梦姑娘舞刀弄枪的样子定是英姿飒爽不让须眉。”
　　伍佳期大抵是觉得自己中了蛊了。身边初次见到的少年一颦一笑居然都能引得自己心跳加速面颊发烫。
　　“别害羞哦，女孩子就要大大方方接受他人的夸赞啊，因为你确实就是那么优秀！”
　　说完，陌上霜又马上从流水中端上来一盘玲珑精致的桂花糕：“我一个人吃不完，要一起吗？”
　　伍佳期望着少年闪闪发光的双眸，无法拒绝，只得点了点头。
　　少年一手撑着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一手用筷子夹起一块糕点，递到伍佳期嘴边：
　　“你先尝尝，味道不会差的。”
　　谁能在春心萌动的时期抵挡住丰神俊朗的少年的邀请呢？
　　显然，伍佳期也不能。
　　被撑着头，嘴角上扬眉毛轻佻的少年盯着，伍佳期微张红唇，快速低下头把一整个桂花糕叼走，细嚼慢咽着。
　　伍佳期余光也时不时瞥向陌上霜，很明显的，少年神色坦然，没有让人不舒适的凝视，只有眼底深处的欣赏与愉悦。
　　……
　　“那是我和他第一次见面，也是为数不多的一次闲聊的时段。”
　　说起这番话，伍佳期眼神中居然意外添了几分少年人的光彩。
　　“大望三十六年的那场百花宴，确实人才云集，一直为人口口相传。”江零星轻叹一声，“不过果然和我想的没有偏差。陌大哥以前一定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
　　伍佳期摇头苦笑：“少年时代的他就如同昙花一现。而且我和他，从来……就没有门当户对过。”
　　“门当户对就那么重要么？”江零星一脸若有所思，“两人真心相爱的话，就算有什么艰难险阻都会克服的吧？”
　　“所以你还是少年人，才会这么想。”伍佳期眼神中尽是苦涩，“当时我也这么想。但是你往远处想，就比如你和陈羲和，你们未来要怎么样呢？不谈门户，要考虑的事情也并不少。你敢诚心告诉我，你同他在一起，真的就半分冲动与后悔都没有吗？”
　　江零星被伍佳期也是直接戳中了心坎，本来就不好的面色更是惨白：“我……确实是意气用事，没有想那么多。但是我已经想好了，以后无论遇上什么我都会去解决的，我会负责到底的！”
　　伍佳期伸手拍拍他的肩：“太年轻了。好了你也不用多想，说不定没有安排就是最好的安排。”
　　江零星打了个哈欠，揉了揉鼻子：“那主上继续吧，我诚心倾听。”
　　“……我与他，第二次正式见面的时候，他已经，不再是初见时神采奕奕的少年了。”
　　大荒九十年夏。大荒上枭。深夜。
　　“小姐，有人找你。”
　　“谁啊。”
　　伍佳期睡眼惺忪地伸了个懒腰，起身挑灯，披上外衣就出了门。
　　习惯了熬夜，伍佳期动作倒是迅速，丝毫没有影响了正常作息那般拖泥带水。
　　庭院内，梨树下站着一名白衣少年，清冷的月光打在他脸上，显得那般举世无双。
　　只是眉眼间有些疲惫和哀伤。
　　“你是……”
　　伍佳期清醒了不少，其实已经认出来了眼前的少年，只是私心想假装一下。
　　毕竟……实际上这一年，两人已经见过很多次面了，只是对方一概不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