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业》悄悄敲峭

34、时如逝水

　　石逐星发来消息的时候周游在拍戏。
　　燕屿的戏份不大好拍。虽然常皓空看起来就像个普通小镇青年，按部就班地过了十年常人的生活，但常家作为燕屿守门人的事情，镇子里有点地位的老人都知道。常皓空回到镇上之后，整个镇子的对外通讯突然都断了，因此滞留在燕屿的两位警察、结伴旅游的五个学生和一对情侣，与镇子上的原住民势同水火。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燕屿离着大陆越来越远。离奇消失的司徒月也改头换面重新出现在了人群之中。
　　常皓空是周游演过的最复杂的角色，看似温柔随和，实则深不可测。周游沉浸在角色里，连带着和石逐星说话都变了味，谦和的不像话：“你说的是什么事情呢？”
　　那头石逐星一直显示正在输入，却半天没有回过消息来。
　　《漂流岛》的剧本他也看过，但没想到后劲这么大，更没想到这才第一天，周游就已经入戏了。同他比起来，周游在演戏上是很有天赋的，只是从前因为种种原因懒得琢磨罢了。一想到《漂流岛》里到后期有感情戏，石逐星的危机意识一下子就拔高至顶点。
　　每天沟通的时间都很宝贵，两人都不愿浪费，石逐星索性直奔主题：“冯陈是gay。”
　　“啊？！”周游是真的吃惊，他一点都没觉出来啊。“你怎么知道？”
　　石逐星轻飘飘地回了两个字：“显然。”
　　周游怼他：“我发现你现在的脾气，真是大得很啊！”周游之前没接触过做音乐的，只听说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很有棱角。别人他不清楚，只觉得石逐星这一年来是越来越放得开了，什么话都能说得坦坦荡荡。“所以你这是个什么意思啊？”
　　石逐星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道：“我希望你们保持距离。”
　　因为两人的工作性质，其实聚少离多是常态，所以在恋爱之初就约定好——有话直说是两人相处的至高准则。
　　虽然有些话当时说出来觉得刺耳难听，但只要想到两个人都是为了这段感情的长久在努力，苦涩之后的回甘就会慢慢涌上心头。
　　于是此时周游也乖乖回到：“好的哦。”然后看四下无人又补充了一段语音：“我听说你们那边乱得很，记清楚，你可是有家室的人。”
　　一段小小的风波就此结束。
　　只留下一个后遗症，周游开始不自觉地观察起冯陈。
　　冯陈和剧组的合同到期了，但和周游捆绑的甜头他还没尝够，于是隔三差五的追到到上来。他本人知情识趣，大家又都知道他和导演的关系，也就默认了他的进进出出。
　　周游虽然平日里开朗大条，但成年以后对待演戏的态度其实非常严肃。他本身投入角色就比旁人慢些，自然不希望被频繁打扰。只是，一来，冯陈的到来，多少给他提供了一个活的样板，作为模仿的素材，聪明敏锐的冯陈是非常合格的。
　　二来，冯陈或许也是gay这件事，引起了周游的好奇心。虽然现在他已经接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同性恋，但他身边的同类其实不多，王远算一个，与他有关的渣男和高一达，加起来甚至都算不上半个。至于石逐星，他看起来就像个彻头彻尾的无性恋。不是周游自恋，他觉得，如果没有自己，石逐星这辈子估计会和音乐厮守终身。
　　周游的观察看起来不动声色，但冯陈毕竟不是个傻的。
　　他最近确实有点上头，虽然事业心强，可他不是工作狂。这短时间追周游追得紧，其实是因为他受了点情伤，所以才对工作格外上心。现在娱乐行业的“进出口”事业相当繁盛，他手底下有一部分人在做海内外小说互译，还有一部分做知识传播，他打算再选几个人成立高级随身助理，主要负责明星艺人的外语教学和对外商务谈判。
　　几天观察下来，再结合王远的远程教学，周游其实已经心中有数。
　　但这毕竟是冯陈的隐私，他想了一下问道：“你之前说的那个高级助理，现在手里有靠谱的人选吗？”
　　冯陈苦笑：“实不相瞒，就我一个。”会说英语的人很多，但处事练达、精熟娱乐圈的人难找。一般来讲，高级别的艺人，他们的经纪人本身就具有这样的谈判实力。而低级别的艺人，往往又没有这类需求。不过，想到马上有新电影要上的周游，冯陈打趣道：“怎么，你有需求？”
　　周游翻了个白眼：“论如何当好一尊花瓶，这个业务我还是很熟悉的。”根本不会有人采访他，而且他也不觉得自己有机会发表获奖感言。
　　冯陈先是鼓励了一句，让他不要妄自菲薄，然后又问道：“那石逐星有吗？我听说他最近在国外。”冯陈的业务不光有“走出去”，还包括“引进来”，经过大哥牵线，他和芭乐萌目前是合作关系。
　　“问我干嘛，你联系他经纪人啊？”
　　冯陈凑过来撞了撞周游的肩膀：“哎呀！咱们都这么熟了，就别瞒我了，你和太子爷关系蛮好的吧！不过我可是听说，太子爷像是要解约呢！真的假的？”
　　“没影的事儿。不过你连这种消息都能打听到，看来也不用我操心了。”周游说完就绕过冯陈，休息时间到了。
　　“哎！”冯陈见叫不住人，只能原地叹气。他还真是挺想跟石逐星搭上线的，这样口碑一下子就起来了。只可惜，对方那边一直不热情。
　　《漂流岛》在燕屿整整拍了三个月，就连过年也只放了两天假。周游的行程一改再改，终于在除夕夜到了家。
　　周bling在去年九月份上了一年级，终于用上了他的大名：周博凌。大名笔划有点多，周小同学到现在还是习惯用自己行走江湖的诨号。
　　“舅舅，你现在很火哦，我们班还有同学认识你呢！”
　　周游蹲下身抱起他：“是吗？你同学怎么说我的？”
　　“说你长得帅又聪明，很会玩游戏，”
　　周游一听，就知道这说的应该是营销号发的密逃剪辑。
　　“那你什么时候可以跟我来一局？”
　　周漫此时刚好路过，只是她是个开明的妈妈，是断然不会拦着儿子玩游戏的。但是，“就一局啊！”
　　周bling先是给同学打电话，没有收到回复后又要求开启录像权限，不光游戏要录屏，还要在沙发前再架一台摄像机，周游作为不常见面的舅舅，老老实实地跟他来了一局“表演赛”。
　　接到石逐星电话的时候，他的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笑意。
　　“游哥，新年快乐！”
　　石逐星这一年也没有回国，但他也不是孤身一人，早早便把周父周母都接过去了，此时一家三口都在国外，玩得不亦乐乎。
　　作为儿子职业道路的“敲门人”，周母很是开明，对石逐星的性取向也早就心中有数。石逐星和周游在一起后，她第一时间就觉出了端倪，石逐星也没有刻意隐瞒。对于两个孩子的未来，她一直持赞成态度。周父更是洒脱，他爱妻如命，周母退休后终于不再被大把的学生牵动心神，现在连儿子都有了归处，他自然是乐见其成。
　　“新年快乐！”
　　周漫是家里最后一个知道周游性取向的人。她起初一直担心自家弟弟掉进娱乐圈这个大染缸后会乱搞男女关系，后来又纳闷这个长得好性格也好的男明星怎么从来不带女朋友回家，现在终于知道了原因。
　　弟弟现在有对象这件事她也清楚，只是没有带人回家，就说明这段关系还不稳定。她是过来人，便也不多问。
　　周家构成简单，周父早早就离了家在外打拼，和老家的一大家子人其实关系不算亲密，周母亦然，因此每年过年都是在自己的小家里过，虽然没有旁人家热闹，但依旧温馨。
　　只是这一晚到了十点半，周母还没有打电话，周游就有点纳闷了：“妈，今年你和柳阿姨怎么还没通电话？”
　　他这话一出口，周父就闭了闭眼睛，哎呀，大事不好。
　　周母听了果然老大不高兴：“哼！我才不理她。”
　　周游说的“柳阿姨”其实是叶菓的妈妈，两个小孩关系处得好，大人便也往来得多。叶菓是单亲家庭，两家人住的不远，两个妈妈关系一贯亲近。
　　周游便凑到母亲身前，揽着她的肩膀：“这是怎么了呀，谁惹我们萍萍不高兴了？”
　　都这把年纪了，能让老姐妹闹别扭的还能有什么事？无非是儿女罢了。
　　周母一直以为周游和叶菓有点什么。
　　叶菓对自家儿子的照顾她是看在眼里的，因此在相处中对柳如云格外尽心，家里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不忘分人一份，退休后更是经常结伴旅游。怕柳如云不自在，还经常把周父一个人撇在家里。
　　周游事业不顺那段时间，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后来女儿说漏嘴，她才知道周游还骨折过。一想到胡子拉碴的儿子失意潦倒地窝在家里，她就格外心疼。
　　周游报喜不报忧，她也不想伤到孩子的自尊心。于是就想拜托叶菓多多看顾。
　　两家关系好，她是直接给叶菓发的微信。
　　谁知道过了一年多了，柳如云突然提起这事了，话里话外都是“不好意思，但两个孩子真的不能走得太近”。
　　周母便不高兴了。
　　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相处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再说了，他们周游是有毒吗？怎么就不能走得太近了？
　　周母知道周游的性取向，觉得柳如云是嫌弃他们周游，于是索性就不来往了。
　　周漫悄悄对周游说，后来柳家阿姨还上门来，周母一律装作不在家。
　　周游听了真是哭笑不得。
　　要不怎么说老小孩呢？
　　于是临走那天，他特意提了东西去给柳阿姨拜年。叶菓今年过年也没回来，家里冷冷清清的，周游看着心里也不是滋味。叶家养了条狗叫大宝，虽然很长时间没见了，但看到周游还是热情地凑了上来。
　　“乖哦！大宝！你那臭哥哥还没有你懂事呢？”他挠了挠大宝的下巴，又关心道：“柳姨，叶菓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要不我帮你骂他一顿。”
　　“哎呀！不用，他说初三会来接我呢，一块到帝都住几天。”她想和王家萍做个伴，但家萍一直不理她呢！
　　叶菓有安排就好。“柳阿姨，我妈更年期，您多包容。”周游指了指门边的袋子：“那是她偷偷加上的。昨晚她一直拿着手机，听我爸说连觉都没睡好呢！我一会儿就走了，您有时间常来家里玩！”
　　在家里短暂呆了两天，周游又回了燕屿。
　　整个岛上充满年味，倒是剧组包下来的地方冷冷清清。
　　周游走在路上，一时间寂寞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
　　过了年，他又离三十岁更近了一步。
　　古语云，三十而立。
　　他也是时候拼出番失业了！
　　这一年不光要演戏，还要把副业做起来，尽量让每一天都有意义。
　　正这样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周游！”

作者有话说

　　在收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