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刑侦】》青祗

36、火炬 十

　　林父说的话并非完全是客套。

　　林小佳的房间靠近厨房，是隔断出来的一片空间，并不大，没有窗，雪白的墙壁上空荡荡的，除了床之外，还摆着一个衣柜和一个书桌。衣柜是关着的，但书桌和床上都满满当当的摆着各种杂物，显然是已经被当作了储物间。

　　苏洋在里面转了一圈，心里不由得为林小佳不平。

　　这个房间里面，属于男孩的物品极少，几本有关电脑的课外书，一个摔碎屏幕的手机，几件日常的衣服，床下还有两双平底白板鞋。

　　苏洋目光一转，走到门后，拿过挂在门后的银灰色背包。

　　背包是常见的双肩包，更准确的说是电脑包，不过让他注意到的是，背包的背带上泛黑的痕迹。
　　“队长，你来看看。”苏洋转过头对一旁正在书桌旁边查看的楚杰道。

　　楚杰走上前：“有什么发现？”

　　“你看。“苏洋将背包递了过去。

　　楚杰接过，看着他指的地方，放到鼻下闻了闻，有股说不出的淡淡臭味。

　　“怎么样？”苏洋问道。

　　“背包上比其他东西的灰尘少，应该是近期放在这儿的，而且上面黑色的痕迹，应该是血迹。”

　　“难道林小佳曾经回来过？”苏洋皱了皱眉，猜测道。

　　“说不定，不过林家人应该不知道。”楚杰抬头看了一眼门口，沉声道。

　　苏洋抿了抿嘴，没说话，只是心里不禁有些凄然。

　　为林小佳。

　　苏洋拉开拉链，包里并没有太多东西，除了一把雨伞，一个钱包，还有一盒水果硬糖，一个巴掌大的记事本之外别无他物。苏洋打开钱包，里面只有一张照片。

　　“楚哥，你看！有照片！”

　　苏洋拿出照片看向楚杰，后者接过照片看了一眼，眉头紧紧的攒在一起。

　　照片上是三个男孩儿，年纪不大，都很瘦，一模一样的中山服穿在三人身上都显得空荡荡的，林小佳站在中间，一手一个牵着左右的男孩儿，这两个男孩儿明显比他大两岁，留着寸板头，如出一辙的面无表情，似乎拍照这件事让他们十分难以忍受。

　　“收好，我们带回局里。”楚杰说着，将照片还了回去，苏洋接过照片，放回背包里，想到林父所说的学校，不由得有些说不出的异样感，刚想说什么，便见林父站在门口，搓着手欲言又止。
　　楚杰原本不想搭理，但是这屋子里实在找不到其他的线索，便道：“林先生，这个包我们需要带回局里。”

　　“这个当然可以。”林父说着，眼睛却飘向那个背包，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

　　对于林家，苏洋是一分钟都不想多呆，由着楚杰和他们寒暄，正巧一通电话打进来，楚杰与林家人告辞。

　　两人坐上车，苏洋系上安全带后便闭上眼靠在椅背上，脸上带着些许苍白，他的体质有些特殊，不仅仅是晕车这么简单，皮革，汽油等都是会让他产生不适的源头，所以只要他坐车，就不会有舒服的时候，这是避免不了的。

　　苏洋早已习惯，楚杰虽然知道，却还是有些担忧的问道：“你没事吧？”

　　苏洋摆摆手：“我没事。”

　　楚杰松了口气，见他却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便从一旁的储物箱中拿出一个糖罐递了过去：

　　“给。”

　　苏洋察觉手上有东西，一睁眼，便看见楚杰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不由心头一动，抓紧手上的糖罐，问道：“楚哥，林家这事你怎么看？”

　　“很幸福的一家三口。”楚杰随口道。

　　闻言，苏洋顿时有些乐了，他没想到楚杰平日里看着一本正经，实际上却也会讽刺人，不过，他倒是也颇为认同：“唔，林家这对夫妻倒是有趣，孩子出事，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苏洋转过头看向楚杰：“你说，林小佳对于他们而言，是什么？”

　　楚杰给自己系上安全带，对于林家，也有些说不出的情绪在心理作祟，听到苏洋问自已，想都没想便道：“是试验之后的残次品，他们不愿意承认自己有问题，所以不断地埋怨否定，以至于连作为父母最重要的引导都不愿意，将责任丢给社会和学校，那个家中连孩子睡觉的空间也没有留下。”

　　苏洋点点头，语带同情的说道：“我看满屋子的东西，属于林小佳的却极少，就连挂在墙上的照片也不见林小佳入镜的，怪不得林小佳不愿意回家。可是，如果林小佳一直在外面，那他这三个月在哪？”

　　“如果按照他们刚才说的，林小佳被送进了那什么书院，一年才回家一次，那他能接触的只有同学。”楚杰若有所思的说道。

　　“可他们是从学校跑出来的。”苏洋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凝重：“这么久没有联系上孩子，就没有一个人报警，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听他这么说，楚杰也明白过来：“以林小佳为例，如果他们本身并不受父母重视，或者说，学校隐瞒了他们离开学校的事，所以才会导致没有人在孩子失踪之后去报警。又或者，问题出在这些家长身上。”

　　苏洋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楚哥，我觉得，咱们有必要申请调查林家最近半年的资金流水。”
　　“准了，这事儿我来办。”

　　“好！”苏洋大喜，没想到楚杰直接便同意了自己的提议，想了想，又道：“刚才林父说，当时逃出来的不止一个人，我们接下来最好先找到其他几个孩子，我担心他们还会做傻事。”

　　楚杰也有这方面的担心，见苏洋提出来，赞同的点点头道：“把刚才那张照片传回局里，先确认他们的身份。”

　　看他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楚杰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好了，慢慢来，我找人联系了利金城那边，巨幕广告序列无法打包，不过他们答应可以查看，我们现在就过去。”

　　“好。”苏洋心知这事急不来，揉了揉脸，强作精神。

　　自焚事件对于利金城广场的影响依旧没有过去，整个广场都被拉了警戒线，有些商户干脆关了门，想必短时间内是不打算营业了。

　　楚杰和人约在一家叫“暗岛”的咖啡厅，来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据她所说，她姓陈，是利金城这边负责的一个经理，三人没有多做寒暄，对方打开电脑，将序列文件打开。

　　苏洋看着这些文件，有些为难的问道：“能够准确查到某一个时间段播放的广告吗？”

　　“这个——”陈经理看了一眼两人，道：“可以的。”

　　闻言，苏洋一喜，连忙道：“那麻烦您帮忙查一下，今天凌晨一点十分左右，播放的是哪一只广告。”

　　“好的，您稍等。”

　　陈经理的动作很快，没多久就找到了一个视频文件：“查到了，是至善书院投放的广告。”

　　“至善书院？”

　　楚杰默默的念着这个书院的名字，突然开口道：“看看这个广告的内容。”

　　“好！”陈经理双击打开了视频文件。

　　随着水墨画的展开，一段古筝轻柔的音乐切入，字正腔圆的旁白也响了起来：“云州素质教育书院，即云州至善书院修身教育学校，书院建校十二年，以育德为宗旨，开展青少年危机行为健康教育实践工作，完成心理学与传统文化的有效构建，在当代人文环境下，重视青少年心理健康教育以及青少年危机行为的帮助教育，同时，在继承与发扬国家传统文化的基础上，致力于为国家打造复合型素质人才。学校秉承古训，制定了当代校训，茂盛之秀，栋梁之才，礼教之要，读书之要，控心安养之要，修身弘毅之要，悠悠古风，别具一格，师资稳定，融会贯通，教学严谨，底蕴深厚……”

　　这是一个长达6分45秒的广告，从建校，发展，课程，教师，还有基础设施各个方面介绍了学校，甚至还有政府官员，民营企业家背书。

　　看着画面中穿着藏青色对襟袄裙的少女对着镜头含蓄的笑着，还有少年们抱着书本从镜头前走过，苏洋莫名的想到被烧成焦炭的林小佳。

　　此前他不知道这个人，也从未见过，但是就在他眼前，那个孩子以决绝的方式离开人间。

　　画面中的学校有小桥流水，有山花烂漫，有窗明几净，有书声琅琅，少年人端正身姿，一丝不苟，看起来乖巧听话，但是，却完全没有少年人所特有的鲜活气息。

　　广告结束，苏洋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他看向一旁的楚杰，这人向来一本正经，此时看着视频的样子也很认真，但是苏洋还是从他紧皱的眉峰间觉察到，他的不高兴与愤怒。

　　苏洋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闭上了眼睛，努力去清空自己脑海里的东西，过多的不必要的想法和情绪会让他陷入失控的境地，所以他时刻都在提醒自己。

　　楚杰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没说话苏洋，见他闭着眼睛，虽然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但总归和这个学校有关。

　　一旁的陈经理见两人都不说话不由得问道：“怎么，还要看其他的广告吗？”

　　“不用了，我想问一下，刚才我们看的那支广告，在昨天分别在那个时间段播放过。”楚杰收了收心神，道。

　　“23号序列广告在我们这边上线有快两个星期了，我们给他的时间段是晚上八点半到凌晨五点，共18个播放次，具体到时间的话，我这里有一个分值表，你们可以看看。”说着，陈经理关掉视频播放器，打开了一个表格文件，指着其中一组数据道：“这是23号序列广告的数据，你们可以看一下。如果有需要，可以拷一份走。”

　　楚杰眼睛一亮，不由得感激道：“那就多谢了。”

　　“没关系，这次事件对于我们影响很大，如果这里面真的涉及到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我们也希望把事情弄清楚，让真相大白，尽量消除影响。”

　　“我们会的。”说着，楚杰便仔细的看向这份数据。

　　数据上显示，在昨天晚上一点之后，一共有三支广告，分别是香水广告，珠宝广告和书院的广告，时长都超过了五分钟，而苏洋接到电话的时候，巨幕播放的也正是书院广告。

　　楚杰长舒一口气，不知什么时候苏洋也已经睁开了眼睛，此时正盯着电脑，楚杰道：“都对上了，林小佳那通电话并不是受了你的刺激，而是当时巨幕广告让他产生的应激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