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刑侦】》青祗

32、火炬 六

　　“这天还有点冷，我就不开窗了，你要是还难受，就闭着眼睛睡一会儿。”楚杰一边系好安全带一边说道。

　　苏洋无力的点点头，他晕车极其严重，事实上他不仅仅是晕车，还晕皮革和汽油，问道这两种味道，简直比受刑还要难受。

　　但是出门在外，总是无法避免，楚杰对此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尽量让他好过一点，因此车子上随时备着各种酸梅和糖。

　　春天得晚上总是带着令人舒爽的风，但若是一个不注意，还是容易感冒，苏洋此时正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他体质偏弱，换季就感冒，偏偏自己不注意，楚杰知道后，多为此担心，所以十分看重，苏洋抗议数次均是无效，便也只能听从楚杰的安排，因此，此时虽然晕车，却也没说要楚杰开窗的话。

　　不过他晕车实在严重，此时胃中一阵翻腾，胸闷气短，十分难受，楚杰看了他一眼，从口袋中掏出一根棒棒糖丢过去：“喏，橘子味的，可别吐我车上。”

　　苏洋连忙接过，拆了包装纸，把糖含进嘴里，一股酸味儿直冲脑门，却让他晕车的症状缓解了很多，此时整个人缓过来，便有了心思说笑，嘴里含混的说道：“还有没有人性了，我都这样了。”

　　楚杰笑了笑，之前苏洋可不会这样和他开玩笑，整个人正经得不得了，恨不得在两人之间划下鸿沟，定下三八线，谁也不许越界，可现在苏洋话变多了，也爱笑了，见了人也少了之前得那种局促感，可谓是进步极大。

　　对此，楚杰自然是十分高兴，这些可都是他的努力结果。当下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脚下踩下油门，向着利金城广场开去，将身后的所有都抛下。

　　利金城广场算是老区建筑，但四周都有商区，当初在规划的时候，对这里的建筑做了部分改动，但是还保留了民国的风情，所以本身也是一个十分大的商街，而且在商街有12块3米宽的巨幕荧屏，24小时广告动画不断，是云州市最受欢迎的商业街区，因此时常有不少网红打卡拍照。
　　所以这里不仅白天热闹，到了晚上，也是灯火通明。

　　楚杰靠路边停了车，两人十分利索的下车，苏洋环视四周，又看了一下时间，此时正是凌晨一点四十七，广场上的人却仍然有很多，学生，工作党，无业游民，这里的夜生活似乎才开始，炫彩的灯光，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还有鼻尖隐隐的烟火气息，让人不觉得就想加入其中。

　　但他并不能十分适应这里的环境，太过吵闹的声音对于他而言是一种负担，楚杰看了一眼他紧皱的眉头，一把拉过他，走到一边。

　　苏洋有些焦急：“这么多人，也没法找啊。”

　　“陈默那边怎么说？”楚杰对此早有准备，因此也不算失望。

　　苏洋有些懊恼：“电话卡没有绑定个人信息，没法查。”

　　听他这么说，楚杰有些为难的说道：“那就麻烦了，也不知道打那个电话的人现在在什么地方，我们先四处转转，实在不行也只能看运气，说不定那个人会再打电话，刚才下楼的时候我让局里小孔去守着电话，或许他会再打电话过去。”

　　“我觉得不会。”苏洋反驳道：“我听刚才那通电话，其实很没有逻辑，虽然那个人提到了利金城，但是侧重点是黑。这是时间，也是空间，同时还是意象，因为他第二句，很明显有些被激怒，或者说是受了刺激，如果不是你的话里面存在刺激他的东西，那么必然是他身边或者是他意象中的东西对他产生了刺激。”

　　楚杰眉头逐渐皱了起来，他回忆着那个少年的话，虽然短短两句，好像是恶作剧，但似乎又不仅仅是恶作剧。

　　“我目前能给出的结论是，给我们电话的是一个14到18岁的少年，神经质，有模仿行为特质，他的身体不是很好，呼吸短促，气息不足，应该是消瘦的身材，对身边的人保持警惕心，有很强的的戒备，可能受到过来自外界的伤害，所以在着装上偏深色系，行为上也会有这方面的偏向。”苏洋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四周，不解的道：“不过我觉得奇怪的是，他的那通电话没有将更多的意象传达，他似乎并不信任警察。”

　　不知道为什么，楚杰想到了白天那个自焚的年轻人，也是差不多大的年纪，却用那样决绝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同样的不信任警察，却留下了U盘视频，而夜晚打电话的这个人，似乎也传达了什么。

　　苏洋微微抬头，眼睛落到广场上一群玩儿着溜冰鞋的少年人中，这些少年人青春活力，生机勃勃，随着音乐跳跃舞动，发出夸张的大叫，不少人围着吹着口哨声，吆喝不断。

　　一个看起来并不大得女孩儿兴奋得摇着一个同伴的手臂激动的说道：“太牛了！刚才那个倒立手转还有风车你看到没有，看来今天晚上，阿K赢定了！”

　　在她身边的同伴也很是激动，听她这么说，却反驳道：“我还是觉得刚才那个蜘蛛人的动作比较厉害，滞空的时候神了好么！”

　　“明明是阿K厉害！”

　　就在她的同伴要再次反驳她的时候，身旁的另一个女孩儿连忙安抚道：“别吵了，马上就是路神上场了，听说今天会有托马斯——”

　　听她这么说，两个女孩儿顿时尖叫起来，震天的音乐声中夹杂着少年们的尖叫，让整个现场的气氛更加的火爆。

　　苏洋捂住耳朵，只觉得心跳加速，那一声声动感的鼓点仿佛就敲在他的心上，让他忍不住有些头晕目眩。

　　楚杰见他神色不对，连忙大声问道：“你怎么了？”

　　苏洋隐约听清，忙凑到楚杰的耳朵前，大声说道：“太吵了，这么多人，怎么找啊？”

　　楚杰同样大声回道：“先到处看看。”

　　苏洋也没有其他的好办法，只能踮着脚向四周看去。

　　突然，苏洋的眼神一凝，

　　只见这样一片热闹之中，一个穿着白色卫衣的少年人静静的站在这群人中间，面色沉静，看不出任何悲喜。突然，少年转过头，两人的目光竟就这么对上。

　　正面看来，少年很瘦，面颊的颧骨突出，眼窝深陷显得眼睛大的有些诡异，但他面容沉静，虽然有些过于苍白，但莫名的让人觉得可爱。苏洋有些失神，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个少年，他有些说不出的紧张，一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少年歪了歪头，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些什么，脸上也露出一抹十分浅的笑。苏洋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让他笃定，这个看起来干净柔软的少年，就是半个多小时前给自己打电话的人！

　　但是为什么？这和他所设想的完全不同，这个人或许苍白，但并不阴郁，甚至长相也乖巧可爱，绝不是会打那样一通电话。

　　苏洋的手紧紧抓住楚杰，喃喃道：“我找到了，队长……我找到了——”

　　外界的声音太大，楚杰没有听太轻，不由得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苏洋道：“有的人，即使身在黑暗，仍然向往光明。”

　　这句话楚杰听见了，但是没太明白苏洋这时候的意思。

　　“火，是光源，也是希望。”苏洋转过头看向楚杰，言语中颇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但火可以焚烧一切，佛教谓恶业害身如火，亦指地狱焚烧罪人之火。近现代，业火同样指怒火，——我找到他了，楚哥，我先过去——”

　　他的语速很快，心里莫名得有一种紧迫感，让他不安的同时也有些急切，混乱的人群中那少年的身影被人群割裂开，他忍不住上前两步，扒开身前挡住自己的人。

　　楚杰一惊，大喊：“苏洋——”

　　苏洋拼命的拨开身前的人：“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突然，人群中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如同倒入了热油锅里的水，瞬间迸发了骚动，苏洋一惊，一抬头，便见一道火光在广场上瞬间腾起，嘈杂的音乐声下，尖叫，哭喊，奔逃，混乱让他再也看不见那个少年。

　　苏洋心中一紧，来不及多想，抓住一个人急忙问道：“前面怎么了？”

　　那人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儿，只听她惊恐的叫道：“有人着火了，快救人啊！”

　　着火！

　　苏洋只觉得喉间发紧，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扒开身前的人，就往着火的地方钻：“让一让，我是警察——让我过去——”

　　然而，惊恐的情绪将这里的人一网打尽，震天的音乐仍旧发挥着他的威力，大家根本就听不清苏洋的喊声。

　　苏洋拼命的拨开前面的人，一边脱下外套，身后的楚杰见他这样几近疯魔的样子，却来不及抓住他，惊怒交加，大喊着他的名字。

　　苏洋来不及同楚杰说什么，内心的紧迫感和不安让他不管不顾，一往无前的冲在人群中，企图将那个瘦小的身影拉回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