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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起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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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风在北疆混账惯了,没将绑人回来这事放心上。
他向来是不服就打,打了就抢,活生生将虎奔军弄成了个流氓窝,当夜一群人正在帅帐商量着这队钦差车马能换成多少金银,细致到要如何给将士们置办冬衣。
那瘦杆子就这么大咧咧掀帐进来,一手拎着一袋重物,一手扬着钦差令牌。
按理说,见着钦差金牌如见圣上,那就得跪。但于裴风而言,让他下跪就等同于让他在茅厕里涮火锅,这是极恶心的事,他不能做,虎奔军的将士也不能做。
“钦差好大的威风。”他懒洋洋地靠在帅位上,用着一贯欠揍的语气朝众人道,“还愣着干嘛,事说完了就出去,等我留你们吃饭啊。”
李成最先反应过来,挥手带着大家离开,临走不忘眼神示意莫要做得太过火——对朝中钦差示意的。
裴风笑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们这些粗俗人在边关待久了,没见过大世面,莫怪啊,莫怪。”
来人叹口气,垂下扬着令牌的手臂,忽而说:“君,君妙手。”
裴风没见到对方跳脚,微微失望起来:“什么?”
君妙手猛地往前一步,将手中包裹“哐当”一声砸到桌案上,黑白分明的圆眸隔着面具瞧过来。
“这些是我此行所带全部金银,不劳将军亲自去取,我这就送来了。”
裴风微直起身,眼神不善:“你敢在帅帐之外偷听,胆子倒是不小。”
君妙手冷笑道:“大丈夫敢做敢为,既然敢说就不要怕别人听。”
裴风回敬道:“大丈夫?先生自那风流富贵之地而来,进了虎奔军却这般说道我们,怕是不妥。”
君妙手抬起手掌挡在两人面前,解释道:“我没有说‘你们’我只是在说你,一军主帅背负千万黎民,却行市井流氓之为,实在有辱声名。”
“我市井?”裴风好笑道,“钦差好日子过久了,千里迢迢过来告诉一个被流放之人行光明之举,不觉得有些多此一举吗?”
“若是为了徇私,劳烦指名道姓,不要做那拐弯抹角之举攀扯虎奔军。睁开你的眼看看,这里是北疆,不是你泽都那富贵地。”
“你这种不知民生艰苦之人也配,张口闭口言及我军将士。”
气氛瞬时不佳到了极点,裴风这是正经动了怒,他心里盘算着这人敢再多言一句虎奔军,他就敢当场动手打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君妙手却没再还嘴,他肩膀扬起放下,像是自我和解一般低低叹了口气,接着伸手去解自己的厚绒披风。
裴风注意他那穿的还不是系带服制,而是专人定制的排扣,他心中冷笑不止,就看人慢悠悠地解扣子。
君妙手扯下披风盖到方才那个包裹上,抬头说:“我也只剩这个了,都给你们。君某只想在这静静待着,保证不给贵军增添麻烦。”
裴风眯着眼瞧他,尚不能理解为何要如此做,又见他披风之下是一身素净棉质长衫,披麻戴孝一般整身的白。
再加上面上白玉遮脸,除了头发再没其他颜色,连手腕和脖子都白到透明。
而且,没了披风,更显他瘦弱异常。
裴风没细想这幅怪人打扮,扬着下巴说:“千里迢迢过来发什么善心,假惺惺什么?”
君妙手语气温和,只是呼吸卡顿似在极力忍耐:“朝中所拨军饷辎重已在路上,只是风雪天难行故而要耽搁些时日,大帅稍安勿躁。”
“不躁,这有什么好躁的。”裴风皮笑肉不笑地说,“等了那么多年也没见拨来几颗米,还当大历把我们给忘了。”
这本是极度挑衅的一句话,那君妙手却如同没听着一般告声退转身要走。
裴风冷冷嘲道:“果真是泽都出来的人,能屈能伸,还变得一幅好脸。”
君妙手停下正要掀帘的动作,冷声道:“没办法,我总不能跟狗对咬。”
这是把人气着了,裴风呵笑道:“彼此彼此,我就说没人能那么快转性,大人快温和得我认不出来了,看来也是狗改不了吃屎。”
“狗当然改不了吃屎。”君妙手旋身过来盯着人看,“就像狗嘴永远吐不出象牙。”
……
边疆今岁酷寒非常,比起帐外成天怒号的风霜雨雪,帐里大帅和钦差无休无止的斗嘴更加难以忽视。
两人像是八辈子积累下的克星,大小事遇上了就得吵几句。
裴风这张嘴已算是北疆这带最强,常年插科打诨地过,遇上兴起那天,还单枪匹马去人家门口一站,说谁谁炸。
所谓因果有报,裴大帅混账多年终于在荣寿一年遇见了君妙手。
半斤遇上了八两。
倒是这位非同寻常的钦差让虎奔军对朝庭有所改观。
换做以前,北疆这块爹不疼娘不爱的地界,莫说泽都来的大人物,便是边城芝麻大一个县令都能压到他们头上作威作福。
可君公子平日无事不爱出帐,遇着搬运或是疗伤也愿意劳心劳神,只是神秘兮兮地带着面具,也不知是何缘故。
几日过后,这位钦差出帐无非为了看病,以及吵架。
无论他走到哪里,总有双眼睛拴在他身上。
君妙手端着热茶看天,裴风要贱兮兮地杵过去:“怎么着,思乡啊,不如本帅替君先生亲自书信一封快马送回泽都,让你家亲亲皇帝接你回去?”
君妙手还了一个看傻子的眼神,斜手泼了热茶:“大帅要真有这个本事,也不至于凄惨到要在北疆种地了吧。”
“浪费。”裴风睥着地上那滩奇形怪状的水渍,笑道,“咱们彼此彼此,你要真有本事,还会被千里外送过来?”
“本事称不上,只是稍微有些脑子,也知道小人不好惹。”君妙手觉得跟这人多待一会都是自我施刑,正要转身离开,却听裴风问:“那戴个面具做什么?”
“相貌无盐,有碍观瞻,怕影响大帅食欲。”
裴风抱着手目送他远走,高声喊:“本帅就喜欢玩壮胆的!”
李成正过来找大帅议事,听见后面两句话,只觉满头黑云压眉,他友好地提醒:“谁都知道不要惹大夫,你也不怕他什么时候心血来潮给你下点药?”
裴风不以为意:“给我下药?借他十个胆。”
“那你吵这么多天试探出什么来了?”李成坚信裴风就是单纯的嘴闲。
“这人在泽都都没饭吃的吗,这么瘦。”裴风盯着不远处那抹青色衣衫,莫名其妙地感叹一句。
李成:?
几乎是同钦差队伍一道,泽都里李起的信件也来了。
裴风看了李起那信,其中内容堪称玄幻:说什么太子继位之后同摄政王交好,力推行政,和章家众人皆是不合,甚至几次三番在朝会上当着百官反驳阁老同太后。
多么大的一张饼。
良君和忠臣,裴风只觉得是在放屁。
他觉得这皇帝和摄政王若是有朝一日搞到一处,那顶多算是狼狈为奸,决计同“忠良”二字沾不到边。
对此,裴风认为要么是太子有病,要么纪眠山傻了。
只是抛开这两人不提,纪老侯爷是个有盘算的,怎的扳倒了老色批没有自己做皇帝去?
裴风忍着脑补宫廷伦理狗血剧情的冲动,只好先单方面地相信侯爷,是以近来收敛许多,观察为主。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君妙手准备做什么。
大帅不主动挑衅,军中也因此少了许多拌嘴,与此同时,营外时常有来路不明之人出没。
裴风不动声色地将消息透露给君妙手,准备试探一二,却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君妙手一根针给药翻掉。
当天,本来只是几个细作混入军营,虎奔军早已能从容处理。
但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动马厩,更不该妄想伤害裴大帅的爱马灵骄。
裴风这人,打得也骂得,但就是不能动他的马。
风势渐大,被活捉的细作一脸麻木,无所谓是要活剐还是被处以极刑。
裴风看他们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就想笑,若此番真把他们狗命拿走,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李成!杀他们还要我们磨刀,让他们各家来领人!一人五十匹马,要是不给,老子把他们剐了送去给他们家人涮火锅!”
裴风吩咐完才发觉自己肩膀隐隐作痛,忽而想起方才为了扛住马厩顶棚,自己还被生生砸了一下,尖碎石块借了乱风的势头,角度清奇地绕过护甲刺进肉里。
他把带血的石头拔/出来,心道什么泼天狗血大运。
才掀开帐帘,就见那瘦杆子安安稳稳坐里面喝茶,外面狂风暴雨人仰马翻之声,竟全被这一方帐帘隔开,他在里面好不自在。
裴风心里涌上一股莫名邪火:“君先生好雅兴。”
君妙手抬眼瞧他,又垂了下去,接着开始窸窸窣窣整理背包,解释道:“我的帐子被他们砍了,我没地方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裴风每次阴阳怪气想发泄一通,这人都开始不吵也不管,拳拳打去软棉花上……更不爽了。
他鬼使神差地大声问:“你竟是这么个逆来顺受的性子?怎么着,人家砍了你的帐子也没见你睚眦必报回去,合着有点脾气都往我身上招呼?”
君妙手不理他,收好小布包就抬脚往外走。
裴风将人拽住,只是扯歪了地方,把这人才勉强系好的布带子扯散,君妙手只好用手捧着坠到半药的布袋。
他低着头不知在看哪里,手指紧紧箍着布带子边缘,白玉面具在雷云风声中暗淡无光。
“没出事的时候天天在老子耳朵旁边念经,出事了知道躲我这里了?怎么,你就是这么个喜欢让别人护着你,还能理所当然的人?”
话音才落,一只手猛地按上他的臂缚,隔着厚实牛革,裴风都能感受到手指的力道。
君妙手一双眼隔着面具定定地看着他,眸底染着不知名的怒意,睫毛却颤抖着,好像正拼尽全力地拦着那些快要决堤而出的破碎情绪。
裴风不知为何,但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语带谴责:别欺人太甚。
他放了手,直到草木香被外间沙石狂涌盖下,他才反应过来。
“你敢给我摆谱?”
这个鱼肉百姓之地来的人,他怎么敢在北疆有奸细混入时,不忙着自证清白,反而甩脸色?
他居然能隔着那破面具就把自己的不屑表示出来!
李成急急拦住往外冲的大帅:“马!想想你准备跟那些人讹的马!”
这一下午裴风就在帅帐中布置对接已经边防中度过,才将将歇了口气,余光就见帐帘被掀开细长一角,接着青色人影走了进来。
君妙手直接走到帅位面前:“我看看你的伤。”
裴风正为晚到的军饷发愁,正盘算着后面几日去哪家外藩打劫些,才在心里把泽都那群废物连带皇帝问候了个遍,这人又上赶着过来找不痛快。
走的时候多清高啊,这会又过来低声下气。
裴风实在不理解这君妙手脑子里在想什么,他也不想理他。
——但这人本来就白得离谱,所以这会那双手沾满泥巴就显得尤为扎眼。
“怎么,一下午没见着,君公子这是受累去帮我把坟坑都准备好了?”
君妙手不回答,把自己的小布包取下来放桌上。
裴风注意到他中午那会扯开的结,到现在都没系上……
瓶瓶罐罐被罗列在桌上,君妙手声音听起来疲累异常,他言简意赅道:“脱。”
裴风自小就怕医生,这种恐惧是刻在DNA里的,而且宁愿相信天下有鬼,也不要相信仇人会诚心帮你看病,他婉拒道:“您这是终于忍不住,要来给我上毒药?”
君妙手眨了两下眼,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裴风倒觉得莫名其妙,这个瘦木杆子今日不知为何,情绪低迷到谷底。
他正猜测着,没承想眼前青衫一晃——他直接上手来扒衣服了!
裴风:?
“这怕是很不妥,本帅尚未来得及娶亲。”
君妙手低着脑袋,指尖不知何时多了几根银针,正经地说:“来时陛下吩咐过不能伤了你,但扎晕你还是可以的。”
裴风刚要张嘴,却闻见两人之间突然起了阵暗香,他及时闭住口鼻,盯着那些银针做警惕模样往后纵开几步远。
两人你来我往吵嘴起来互不相让,君妙手才承认方才掏出银针时,已撒了药粉。
裴风心里一紧,踉跄着配合起来,退身到长戟前面,伸手就能抓稳木杆。
“你这叫要给我上药?你好像是铁了心要送我上天。”
“皇帝吩咐过,若是边疆有异动,要及时传信回去。”君妙手似是决定先放下疗伤的事,视线在桌案上搜寻帅印。
裴风顺势滑坐下去,笑着问:“你可知此时碰了我的帅印,你会如何?”
君妙手目不斜视:“我不在乎。”
“你倒是衷心。”裴风唇边的笑渐渐染上寒意,“皇帝许了你什么好处?叫你这般不管不顾?”
他没给君妙手再回答的机会,握紧长戟在帅印木匣打开的刹那如猎狼一般扑身过去,手臂在半空一甩,长戟顺力后摆,他借机捏稳。
如此一来,尖锐枪头就抵在了君妙手脆弱的脖颈上。
“小公子为了皇帝还真是不要命啊。”
只是他一贯爱装杯,更不用说在这种矮自己一个头,瘦得像草杆子的人面前。
事实证明,从身后居高临下地讲话,更能外放威严,以及用更为便捷的方式被针刺中。
裴风尚未察觉异常,君妙手在他眼皮底下一动不动:“现在这个才有麻药。”
银针已入腰腹,齐齐整整三根如上香。
裴风紧着后槽牙夸赞:“当真好手段。”
君妙手谦虚地收下:“大帅这个性子当真该改一改,不然还有得亏要吃。”
李成闻声进来,闹哄哄一阵君妙手才说完了圣旨的事情。
原来是有异心之人欲借疫病一事,祸乱边疆。
“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早说?”裴风捏着金黄锦缎,强忍着涌上脑袋的晕眩感。
没承想他还没如何,君妙手先原地打了个趔趄。
裴风:碰瓷来的?
“你别乱晃啊,我可没真把你怎么样。”
“首先,这事无从考证,不晓得是不是他们的奸计。”君妙手撑着桌角稳住身子,“其次,你也不喜欢我。最后,我也不相信你。”
裴风被这句轻飘飘的话说得很不是滋味,甚至从中品出几分嘲讽之意,他攥紧那封圣旨:“你既要公事公办,那么不管是为了我军将士也好,为了边城百姓也罢,你都该及早告知。”
“况且,多年来泽都待我们如何,你便是街上随意捞只狗过来都能告诉你,我们不信任皇帝难道还是虎奔军之过?”
“最后,既然你同皇帝如此要好,不知他有没有告诉过你,有个想要杀了自己的兄弟是什么感受呢?”
尽管裴风不愿承认,但他就是想戏谑调侃一番,这般不是君子所为,但是骂了皇帝他心里就是爽快。
却没承想话音才落,就在君妙手眼中瞧见伤情之意。
?
这话又怎么你了?
君妙手猛地抬头:“你是因为自己抗不过我的银针,所以想在口头上找回痛快吗?”
“堂堂虎奔军主帅,难道就这么点出息?”
李成被夹在两人中间,只觉得头疼。
“祖宗,都稍微退一步吧。”
这一个人病恹恹的,一个人腰上还插着银针呢。
这也能吵起来?
裴风已撑到了极限,药劲实在太猛,他呼吸不稳起来:“你,你快些把解药给我。”
没等到君妙手的回答。
裴风晕眩中低头去看,青衫倾倒入怀,枯叶一般没甚重量。
他似是下意识地抱住了人,跟着一道往帅位上后仰而去,意识消失前,裴风拼尽全力地朝李成投去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
便听李成摆首道:“造孽啊……”
裴风这人不说别的,身体素质向来过硬,没几个时辰人就醒了。
他揉着脑袋坐起来,环首一圈身边不见了人。
李成端着药走进来:“人早就送回去了,新搭了个帐篷给他。”
裴风忍着头里脑花敲锣打鼓那个劲接过药碗:“找个军……”
“军医也找了,就在外面等您老人家醒呢。”
裴风挥挥手:“我没事了,不用看了,让他去吧。”
李成刚要起身,又被叫住:“等等,叫人进来。”
“君公子是受外力猛击导致胸闷气虚,再加上连日来心神不安,是以气血不顺。”医师恭敬垂首,话中带着怜惜,“君公子身子单薄,难抗风雪。”
“嘶……”裴风看着这个跟了他几年的老医师,问,“您别说得像我不给吃不给穿一样。”
老医生没答话,李成在旁边被呛了一口,咳嗽起来。
这不刚来的时候还抢人衣食来着……
“所以,你果然是把人打了。”李成送走医师,回帐来问裴风。
“打什么?怎么打?那么瘦的人你告诉能打哪里?”裴风头都不抬地回了三声问。
他此刻脑子里乱麻一团,总是响起君妙手说的那句话:“这些情报都是皇帝拿命换来的。”
可能吗?
泽都的记忆对他来说实在太过遥远,当年设计陷害诟病他的那个太子,如今当真能为家国做到这个地步?
李成看大帅垂首沉默,以为他当真开始回忆自己可有对君妙手动了手,遂说明道:“君公子受伤之事,大家都知道了。”
裴风转头过去:?
什么就大家都知道了?
“下午风雪混乱,又要忙着固定辎重清点数量,还要忙着处理外藩奸细,一时不察马厩中母马生产,君公子是先去看了马匹。”
李成顿了顿,补充道:“也有可能是因为,听你在帐外吼了那几嗓子,他还以为有马儿需要救治才去看的。”
“反正不管怎么着,混乱中炸雷惊了马,他被当胸踹了一脚。”
裴风垂目默了半晌,桌案上还放着那几根不知不觉扎了他的银针。
“这到底是是个聪明的,还是个傻的。”
“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他先去看了马,再来看你的伤,你说会不会在他心里,你还不如……”
裴风:“闭嘴。”
李成跳过这个话题,又接着说:“我之前去信询问君公子之事,兄长只说泽都混乱了些时候,君公子涉事其中,为此还大病了一场,病没见好就匆匆往北疆来。”
裴风静静地听着,过于安静了些。
帐外风声断断续续,有一缕失路而来,似要铆足劲往帐里钻。
裴风只觉得……心脏有些难平。
他最讨厌别人卖惨来着。
“走,让我去物归原主。”裴风抓起桌上的银针往外走。
李成急急追上来:“人家或许真有什么心事,兄长也说君公子此来是为了帮我们,你好歹口上积点德。”
裴风表示知道了,然后招呼也不打地掀开君妙手帐帘,正好撞见人家在擦身子,几乎等同于没穿,那水珠挂在皮肤上,那是颗颗晶莹。
风驰电掣一瞬,裴风心想:他怎么能这么白……
四目相对,唯有李成被甩下来的帐帘糊了满脸。
?
这怎么还带进屋关门的?
接着帐里裴风的声音响起来:“你,你你,咳咳。”
“你”了几声之后,逐渐生硬地强词夺理起来:“你在我们军营是被谁委屈到了,叫你气血不顺?”
李成听得莫名,他对着帐帘上那张突出来的人脸问:“你见到鬼了把自己嵌门上?”
帐帘上的那张脸嘴巴动了动。
“你别管。”
李成:我都不知道我这么多年在跟个什么东西打仗。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