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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啾 ...

  •   那日之后,季桢韶自认与陆敛画已经撕破脸皮,干脆也不装兄友弟恭了,对陆敛画尽量能躲就躲。
      陆敛画倒是一如往常,带着那叫人看不透的笑容,该怎么跟他相处就怎么跟他相处。
      但正是这样,才更令人发怵。季桢韶甚至已经开始庆幸高三前的暑假放不了几天了。
      不过,临近高三,学习任务的日渐繁重
      赶在天气热到能烤人之前,校园运动会终于姗姗来迟。
      “校园运动会已至,同学们,半年一度的班级形象之战,马上就要开始了!”
      宣传委员将讲台拍得啪啪响,嗓门大得整条走廊都能听见。
      在隔壁班上门抗议之前,班长及时制止了宣传委员的激情演讲,将意犹未尽的对方拎了下去,站上讲台冷静道:
      “老规矩。班级阵列和旗帜的设计,大家可以任意提案,我会筛选出在班费允许范围内的可行方案,最后由大家投票决定。”
      话音才落,苏阑便兴奋地举起双手道:
      “女仆装!当然是女仆装!”
      理所当然地,根本没有人搭理他。大家纷纷开始讨论起班服的主题。有提议出cos的;有提议玩偶服的;有提议国家队队服的;也有提议穿五三的。百花齐放,不一而足。
      而在此期间,苏阑一直穿梭在人群各处,以一人之身造出了数十人之势:
      “女仆装!我觉得女仆装就很好!穿女仆装吧!”
      当然,依旧没人理他。大家讨论得越来越激烈,各种奇思妙想层出不穷。直到晚自习下课后,大家还要在班级群里继续讨论这件事。
      苏阑仍旧异常执着地在班级群里到处出没,见缝插针地推荐女仆装。终于,他的坚持感(ji)动(nu)了众人。管理员禁言了他,并丢下一句话:
      “这么喜欢女仆装,那就你来穿吧。”

      运动会开幕式入场要走方阵,因此自然要统一服装。但带队的同学除外,因为独自排在阵列最前头,可以穿得突出一些。这也是各班整活的重点所在。
      “女仆装什么的倒是无所谓,反正也不是我穿。但是这个口号,真的是能喊出来的吗?”
      季桢韶看着黑板上以压倒性票数胜出的一串文字,嘴角微抽。
      “低调低调,一班驾到。不要掌声,只要尖叫!”
      中二气息都快要溢出黑板了啊喂。班里整活乐子人太多的结果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有一说一,曾几何时,咱班也不是这样的。大概是第一次运动会的经历加上越来越大的学习压力,触底反弹了吧。”苏阑摊了摊手,“没想到啊没想到,老梁头看起来那么古板一女的,竟然能做出那种事。”
      “……可恶,别让我回忆起来啊。”
      每每回想起高一上半的那次运动会开幕式,季桢韶都会不寒而栗。
      那时候,一班还是一个姑且称得上严肃正经的鲜嫩竞赛班,带着对本市第一重点高中的敬畏,将方案做得十分正经保守。由宣传委员带头,同学们认真研究了班旗应有的内涵,选择了藏青作底,又将学校简称的篆体文字与班级编号结合做成图标,最终成品也是十分庄重雅致而富有内涵。
      ……然后,班主任老梁因觉得这个设计太过老气横秋,没有年轻人应有的朝气,擅自把旗帜图标改作一个长着翅膀的彩色爱心,甚至定制了同款班服。
      在看到成品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发自灵魂的震颤。
      ……拜托,直男审美都不至于这么直男啊!
      然而谁让这是班主任的命令呢?于是开幕式当日,一班全体学生就这样被迫顶着那个低配魔法少女般的彩色翅膀爱心,生无可恋地喊着“超级一班,唯我独尊,千秋万代,一统江湖”的口号走完了方阵。
      “……总而言之,那次之后,咱们班谁敢不活泼?谁敢不朝气?再整活,也比直男审美好吧!反正大家本来就都是往死里整活的嘛!”
      “就算这么说,会毛遂自荐穿女装的也就只有你了吧。”
      最后大家敲定了一件足够便宜但质感和版型都还不错的衬衫作为统一服装,包括带队二人需要穿的女仆装在内,由手握班费的班长统一购买。为了保证男扮女装的效果,有人建议可以直接买成套的cos,用假发和配饰遮掩一下寸头之类的男性特征。鉴于除苏阑外没人愿意穿女仆装,班长只能义无反顾地挺身而出,自己顶上了举班牌的位置。
      然而就在彩排结束后、开幕式当天,班长在上学路上遭遇了车祸,虽然万幸没出什么大事,但由于扭伤了脚,没法来学校走方阵了。
      班上没人愿意自告奋勇穿女仆装。苏阑只能去求季桢韶:
      “彩排都彩排过了,马上就要走方阵了,临时换衣服也来不及。贞子,你就当陪我穿女仆装嘛~”
      “看在我俩的交情上,原本我是应该答应的。”季桢韶瘫着脸道,“但是,我拒绝。”
      “贞子~穿嘛穿嘛~又不是没穿过女装~”
      “你别这样,好恶心。”季桢韶继续瘫着脸,目光扫过那顶蓝色的假发,“而且这是女装不女装的问题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安米莉亚党,竟然让我穿那个?”
      他早该猜到,班长一看就是那种会在淘宝搜索框中输入“动漫人物女仆装”的类型,买到这套热门角色cos服的可能性很大。然而之前毕竟事不关己,他没怎么细想,哪曾想竟会有今日。
      “哎,也不怪你。”苏阑叹了口气,“大家都不乐意,硬逼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穿女仆装什么的也不合适……难道只能穿统一服装举牌了吗?别的班个个都整活整出花来了,我们这样也太寒碜了吧!”
      “反正我们的爆点本来也就是你这个女装大佬,别的可有可无。”季桢韶稍微有些良心不安,但终究还是没能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时间不多了,你还是赶紧去厕所换衣服吧。”
      就在这时,苏阑突然兴奋地站起来,指着窗外道:
      “哎,那不是你弟弟吗?”
      弟弟?陆敛画?他怎么会在这里?季桢韶心下一凛,下意识就要低头躲避。
      然而苏阑非但没有学到他的机警,甚至还没心没肺地越过他,扒住窗框使劲探出身去,冲着陆敛画高声喊道:
      “弟弟——你介不介意穿女仆装呀,一会儿就好——”
      季桢韶:“?”
      你这个问法,是个人都不会愿意的好吗?
      另一边,陆敛画虽然表情仍旧没怎么变,眼中却也明明白白地流露出了“你脑子没问题吧”的意思。
      “抱歉,不行。”
      他微笑着一口回绝。
      苏阑瞬间便又蔫了下来,灰溜溜地缩回了座位。
      “你脑子没出问题吧?去找陆敛画帮忙?”季桢韶皱着眉头道,“别说那家伙一看就不是肯在大庭广众下女装的类型,那可是陆敛画啊,他怎么可能会帮我们?”
      “可是,他的外形条件真的很适合啊,还是你熟人。”苏阑叹了口气,“算啦,看来天要亡我们班。”
      “得了吧,我觉得亡不了,快滚去厕所换衣服。”
      换装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毕竟苏阑也不是什么新手了。回来的时候,他捂着一头光溜溜的粉毛问道:
      “贞子,你看到这套衣服的头饰没有?”
      “没看到。衣服不是你拿过来的吗,从哪里拿的,回去再看看?实在不行的话,这样上场也没太大问题,学校的评委又看不出来。”
      “不行啊,太怪了,这年头cos不穿全套总感觉跟没穿内裤一样。”
      “……这比喻好怪,总之一定要穿就赶紧先去找。”
      “哦哦。”
      苏阑一边迭声应着,一边一路小跑进了杂物间。
      刚进去没多久,他就兴奋地跑了出来,手上端着一套衣服,似乎是西装之类的:
      “贞子!有惊喜!杂物间的窗台上居然放着一套衣服!虽然不知道是谁的,但和这身女仆装挺搭的!”
      “嗯?那里怎么会有衣服?”季桢韶皱了皱眉头。
      他自制的小生态瓶就放在杂物间的窗台上,因此每次去杂物间丢垃圾都会往窗台那边看几眼,课余有空也会经常去看看。因此他很确定,至少截至十五分钟前,那里绝对什么也没有。
      “不知道,可能是哪个同学带过来的吧。”苏阑乐颠颠地抱着衣服往讲台上跑去,准备进行全班广播寻主,“不管怎么说,总之来得正好!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然而直到最后,他也没能在班里找到衣服的原主人。眼见着集合时间将至,大家也只能决定先找个同学穿去举牌,事后再洗干净物归原主了。
      对衣服的来历大致心里有数的,唯有季桢韶一人。
      不知是自带的体味还是香水的气味,之前偶尔靠近的时候,他总能在陆敛画身上闻到一种特殊的清淡香气。他自己自然是闻不出什么名堂的,却也时常听别人谈起那人身上所谓的“莲花香”。他还曾吐槽过,白莲人设倒也不必体香都是莲花,未免太过刻意。
      而今天,就在那件衣服上,他闻到了似曾相识的味道。
      ……为什么陆敛画要帮他们?还刻意搞得悄无声息的,跟田螺姑娘一样。季桢韶感到有些混乱。
      细细思索一番后,他非但没能理清因果,甚至突然发现,比起这个问题,不如说,陆敛画为什么不能帮他们。
      从他进入陆家开始,陆敛画真的做过什么吗?
      说到底,从头到尾,他都带着一种剧透式的先入为主和居高临下来看待对方的一举一动。带着结果去做实验,自然也就只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尤其是在识人这方面。不论对方做什么,他都自然而然地将其往“白莲反派boss”的逻辑里套,自然怎么套怎么像,怎么看怎么装,永远跳不出那个名为“白莲反派”的框架。然而如果真的以完全客观的角度去看陆敛画做的所有事情,他真的做过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恶事吗?
      那次问路,是对方第一次见他,尤其是对方身体还不好,面对一个完全陌生之人的求助,不亲自带路并不是什么很难理解的事;至于撮合自己和顾苓寒那回,只有知道“未婚夫”会背叛这件事的自己会认为那是在陷自己于不义,对别人来说甚至可能是在促成一桩好事,更别说陆敛画只是帮他证明了一下他和顾苓寒没有矛盾而已;哪怕不论这些,退一万步,就以他自认为“撕破脸皮”的那次事件来说,陆敛画的所作所为也根本算不上什么“反派行为”。要知道陆顾两家是世交,从顾苓寒对陆敛画的描述来看,他跟对方应当也是相当熟悉的。这种情况下,陆敛画没道理不清楚顾夫人的性格。而在见过长辈之后,陆敛画也没因为他们未受责备而露出什么不虞的情绪,似乎笑得还更开心了一些。从这种种表现来看,比起使绊子,对方的所作所为更像是一种无伤大雅的“恶作剧”。
      当然,他也没有证据证明陆敛画一定不是一个伪装得很好的恶人。但比起这些,更可怕的显然是他只因为一些来历不明的讯息,就轻而易举地对某个完全不了解的人产生了近乎没来由的敌意。那段可疑的奇怪文案,那些关于“主角”“配角”“反派”的认知,分明来得那样没头没尾不合逻辑,而他竟然接受得极为轻易,几乎不曾有过什么怀疑和挣扎。这实在很古怪。他虽然不敢自诩清醒理智,但也绝不认为自己会是这样一个缺心眼的傻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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