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色青青》关山之外

15、别停

　　深深疏了口长气，慕青辰依旧一脸抗拒，“你不是研制了新药吗？我给你试！”

　　原本上回媚药失控的事已经让慕青辰对“试药”两个字避如蛇蝎，但即便再如何不情愿，今儿个也是没辙了。

　　“缓兵之计你可以用，但谋划是需要时机的，你拖一日不让我如愿，你们兄弟团圆的机会便少一分。”崖绯道，依旧是云淡风轻，似是半点也没有吓唬的意思，一旁烛台上晃动的烛光打在他的侧脸上，融暖的杏黄色烛光与白皙的肤色交辉，盈动跳跃间，竟透着几分蛊惑。

　　用力抿了下舌尖，慕青辰仰着头叹了口气，不就是伺候人吗？不就是捶个腿吗？为了四哥，这连委屈都算不上！慕青辰这么想着，低头重新看向崖绯时，眼底烦躁尽数被决然替代。

　　抬手把自己腰上长剑一解，随意的扔在一旁，慕青辰大步上前站在了崖绯面前。

　　清冽的、混着淡淡花香的青草气息传进了崖绯的鼻腔里，他的身体微不可察的轻轻颤了一下，抬头望着眼前居高临下的脸，附在膝盖上的手稍稍紧了紧。

　　那样的气味是慕青辰身上特有的，常年晨起练剑在泥土和花丛间沾染上的味道，像他这个人一样，有诱人的一面，招摇、绚烂，也有野性的一面，抓不住、摸不着。

　　崖绯稍稍往后倾了倾身子，更清楚的看清了慕青辰望着自己的眸子，再确定他的眼底没有痛苦的情绪后，冲着他微微扬了扬嘴角，“想好了？”

　　慕青辰回了一个‘废话真多’的表情，然后猝不及防的弯腰，一手揽着崖绯的腰，一手穿过他的膝弯，直接将人抱了起来。

　　他的动作太快，崖绯骤然张大的瞳孔都没来得及复原，就被慕卿宸给打横放进了软塌靠里的位置。但说是放，慕青辰的动作可半点也不温柔，说是“扔”也半点不为过。

　　登然转头看着两手叉在腰上站在一旁的慕青辰，崖绯眉心紧紧的拧在一起……他有些没想通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什么看？”慕青辰有些不太乐意看到崖绯此时略带惊慌的表情，好像是他受委屈了似的，“不是要捶腿吗？你大爷似的坐着我怎么给你捶？真想让我跪着伺候你啊？”

　　缓缓的点了点头，崖绯收回自己乱了方寸的视线，抬手将自己散乱的衣摆收到腿边，将身外的位置给慕青辰腾了出来，“我以为你会直接拔剑。”他倒是了解这人的脾气。

　　慕青辰轻轻哼了一声转身坐了下去，“大丈夫能屈能伸，这是我亲爹教的！”说着便开始尽职尽责的帮崖绯捶腿，他两手虚握成拳，一下一下的落在崖绯的小腿上，“但是崖绯你也别得意，今儿个这腿我可给你捶，保准捶到你满意！但若中秋之前我四哥回不来，你且看我会不会剁碎你。”

　　崖绯没有回应，只是嘴角微微上扬，一些欢喜的情绪从眼角漾了出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慕青辰握成拳头的大手，分明的指节间都透着无法驯服的野性，那是俊朗少年特有的吸引力，哪怕是一只手，也好看的让人忍不住多瞧几眼。

　　“又聋了？”迟迟不见崖绯应答，慕青辰停了手上的力道，抬头望着他。

　　“别停。”崖绯道。

　　“我同你说话呢！听着没？”慕青辰言语烦躁，但手上却照着崖绯的话动了起来。

　　很满意慕青辰的乖巧，崖绯抬了抬眸子，言语温柔，“最迟下月底，诏你四哥回都的皇令就会下来。”他一惯喜欢这般，耐着性子，将眼前这只小狮子逗的炸毛，再温柔宽慰，将他矗立的毛发抚平。

　　如此这般，崖绯觉得心底无比欢愉。

　　一听这话，慕青辰的第一反应不是兴奋，出于对崖绯的信任他也没有怀疑他的话，只有一丝忧虑渐渐从眼底攀升。

　　“四哥奉命驻守的燕关是大兴抵抗青云的第一道门户，青云当年利用大兴与他国纷争之际迅速庞大，从一个依附于大兴的小国发展到如今，无论是国力还是兵力早已不可小觑，虽说两国如今表面交好，但终究暗潮涌动，陛下这时候诏我四哥回来……就不怕边境生乱吗？”

　　似是早就料到慕青辰会这么问，崖绯缓缓点了下头，“其中缘由，我先同你卖个关子，过些日子你便知晓了。”

　　“你既知道缘由，告诉我便是，何须……”

　　“手。”崖绯打断了慕青辰的话，看了一眼他悬置在半空的手，“别停。”

　　慕青辰有些无奈，但也无可奈何，咬了咬后槽牙好不容易忍下了心里的烦闷，只能更加卖力的捶腿，“陛下这个时候诏我四哥回来，难不成……”

　　“你若再这么一心二用，怕是捶到明儿个早上我也不会满意。”崖绯又一次打断了慕青辰的话，显然是铁了心要卖这个关子。

　　“崖绯你故意的！看我着急你高兴是吗？”慕青辰有些急了。

　　崖绯轻笑，“并非看你着急高兴，你着急便会每日往我这跑，若是日日都能……”原本扬起的笑稍稍僵了僵，似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崖绯颤了颤睫毛才继续缓缓开口，“若是日日都能见着你着急的模样，心情会舒畅些。”

　　他想日日都见着慕青辰，可又一次，所有的相思与眷恋，都只能掩藏在威胁和交易之下。

　　那些隐忍与克制在崖绯的眼底一闪而过，速度太快，慕青辰并没有捕捉到，只是自顾的埋怨着，“臭变态！”

　　“轻些。”崖绯缓缓开口。

　　“变态也怕疼的吗？”

　　“你这般力道，明儿个怕是要出青了。”

　　“活该！”

　　“我说的是你的手？”

　　“用不着你假好心！”

　　“我是真好心！”

　　“闭嘴……吵死了！”

　　“好。”

　　欢语惊晓露，降帐掩绯颜，每每二人独处，圣医府里雕着芍药花纹路的红烛，总能摇映着彻夜跳动。

　　那天，慕青辰丑时一刻才从圣医府离开，只是他前脚刚走，崖绯的府上便又来了别的客人。

　　“别瞧了，早就走远了。”那人看着一直站在门口远望的崖绯，半是揶揄半是看热闹的说道。

　　“记忆中，你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崖绯没有回头的说道。

　　“我的记忆中，劳而无果之事，你绝不会做。”很明显的调侃，那人似乎一点也不怕崖绯生气，就是在明明白白的嘲笑他：就算你再如何真心，人家装出来的‘好男风’，又怎么会对你动情呢？

　　登然转过身来，崖绯微微皱着眉看着身后端坐在软塌上的人，残酷的真相被戳穿，难免有些恼羞成怒。

　　可那人并没有因为崖绯的微怒而退怯，神色稍稍沉肃的说道，“我只是没想到，你爱他竟已到了这种地步，一惯克制隐忍到有些变态的人，竟然也会想出那些花哨的手段去试探，”说着，那人轻轻哼了一声，听不出到底是什么情绪，只是眼底带着些无奈的同情，“可就算试探出他是真的爱你又如何？早晚有一天他会知道当年的真相，到那时，无论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陪在他身边，他都会亲手杀了你！”十分肯定的语气，仿佛这就是既定的结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