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一个人》吵辣条

5、再见

　　谢亦行是在华北事变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回来的，他回来了，老太太却走了。
　　我的记忆仿佛还留在那个夜晚，他在屋外，我在屋内。
　　可他是那样低沉。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谢亦行却看着我的脸说，真好看。
　　他黑了许多，举手投足的公子派没了，我看了他许久，说了一句，你是个英雄。
　　那天，谢亦行哭得泪流满面，哭得都没有眼泪流出来。谁能想到啊，上一次流泪还是因为Miss吴呢。
　　我知道他难过，他看不起自己，但我私心觉得，狼狈就狼狈点吧，至少在身边了。
　　只是这样的生活太过短暂。
　　这国土还是动荡得厉害，谢老爷花钱买到了消息，打算把家迁到重庆去。
　　谁知道谢亦行却死也不走，这是家法也动了，哭也哭了，谢亦行就是不改变主意。
　　谢老爷气得又病倒了，谢亦行连叫人把他给送上了火车，找人照顾他。
　　谢亦行把我也给推上了火车。
　　我悄悄下来了，走到了他的面前，那辆火车也开走了。
　　他说，“还好不晚，火车还有，票还有。”
　　我说，“那也是明天的事了，我们先回家吧。”

　　诺大的一个宅邸，第一次觉得原来这么大。我们走到了那个凉亭，却不说话。
　　我拿起琵琶，给他唱了一首《莺莺弹琴》。以前随便哼唱的时候，其实什么感觉都没有，现在好像过了麻的劲了，全剩下疼了。
　　我说我不想走，他却一句话也不说，天色渐暗，他坐在阴影处，我看不清他的脸。
　　我走进，他哭了，我摸了摸他的后背，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抚他。
　　他哭得像个孩子，说他恨。
　　那一刻，我连我舍不得他这句话，都不忍心说出来。

　　那天夜里的星星格外灿烂，我坐在他怀里，我们一起数着星星。
　　他说，你还记得你以前说的话吗。
　　我问是哪句。
　　他说，是那句，在意一个人，总要为他着想吧。
　　我心里一咯噔，呼吸都要停止了，我该怎么理解他。
　　“去重庆好不好，我为你着想，你帮我照顾我爹，你也是为我着想，去重庆好不好？”
　　“真的，要一个人留在这里吗？”我其实早就知道答案了，但我就是要问。
　　“嗯。”
　　“我会很想你的。”我抬头看着星星，眼前却模糊一片，他帮我擦眼泪。
　　“我们二小那么好，又聪明又漂亮，评弹唱得那么好……”他只是抱紧了我，没再说剩下的话。
　　我擦了擦眼泪，说，“我再给你唱一次吧。”

　　我还记得，那是《英烈》，我说，一定要回来。
　　他说，好好活着，不要学王宝钏。
　　他说，他盼着我好。

　　后来，我在重庆听说了南京大屠杀。都怪我没选个好名字，《妆台报喜》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