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第九十六章 时刻抵达之前（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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黏连不断地阴影砸落在火焰的壳罩上，却没能撼动分毫，落地的阴影像水珠一样弹动了几下，最终勉强汇聚成人型，再度扑向罩壳。
只要接触到就能够明白——这是三名大空、最重要的基石们拼尽全力生出的‘壳’，等同于世界之壳，如果真的破坏的话……
但是！尤尼与纲吉根本无从抵抗白兰的力量，此时此刻，白兰已经将尤尼抛飞到另一边，趁着纲吉想要去接住尤尼的时刻，再度连续的攻击，直至将面前的少年完全击溃至昏厥边缘。
怪异的压力随着罩壳生成而消失，恢复了行动力的众人想要支援却无能为力，不，用更准确的说法是当白兰‘蜕生’时被吸收了大量火焰的他们根本就聚集不起更多的攻击，完全就是束手无策。
只是这一瞬的迟疑，白兰已经用手臂扣住了纲吉，将他牢牢控制在自己的身前，拖拽着无法呼吸的少年转向了屏障外的人。
"我很清楚哦？想要真正阻拦‘你’的话，只有这个办法。"
白兰看着外面神情恐怖扭曲到一定程度的人，忍不住发自内心的笑出声来，“不是做不到，而是不能做，但我要的就是这个啊！”
“现在，是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你选……沢田纲吉君？还是他生来注定要保护的这个世界？”
他渐渐收紧了手肘，近乎扼死臂弯里的少年。
“破除这个虚假游戏场的屏障，让真实的世界降临在我面前吧！”
近乎是伴随着这句话，勉强维持着人形的阴影瞬息间炸开成涌动的泥浆状，从背部延伸出去的流动物质蠕动着包住了整个屏障。
屏障剧烈地颤动着……不，不是屏障，是包住屏障的阴影泥浆，战栗着、即是前扑亦是后退地堆叠成一团，最终因为互相的冲突颓然摔落在地。
那是无需任何言语，肉眼就看穿地动摇。
“啊，不过到了这个地步，也不需要你呢~”白兰看着眼前的情形，更加轻松愉快地笑了出来，随后顺手将被他扼住的纲吉丢出去，白色的闪光从他指尖绽开，射向滚落地面的纲吉！
——但是！竭尽燃烧的火焰为他抵挡了这一击。
尤尼勉强支撑着，庇护着身后的纲吉，但之前就没有挡下来过的招数，这一次又怎么可能挡下来呢？
被对冲力量炸飞的人理所当然地飞向了倒在地上的人，随后将他从短暂的昏迷中撞醒。
映入眼帘的是，脸色苍白神色痛苦的，帽子和披风都已经被吹飞的尤尼和对面并没有看向这边，只是对着屏障露出恐怖笑容的白兰……
而他所注目的屏障，火焰已经被滚动的阴影层层压住，微小似乎马上就会熄灭，阴影与屏障同时摇晃战栗着，显露出如同生物那样的苦痛姿态。
在choice战开始之前，他对入江所说的‘拯救世界’没有任何概念，但是现在……
尤尼……
六弔花……
被密奥菲奥雷所害的人……
屏障外的大家……
还有……
那个如此明显露出痛苦的人……
“……”
他是要保护这一切的！
向着白兰扑过去的那一刻，眉心的火焰再次点燃。
扑空了，理所当然。
纲吉握紧了拳头，站直身躯转向飞上天空的人，直视他俯视的眼。
“不会有你预想的结果，白兰！”
“因为，我会在这里击败你！”
“哈哈，纲吉君是在讲笑话吗？明明都伤不到我分毫。”白兰被纲吉打扰了也不恼怒，脸上笑意依旧，目光仍然盯着摇摇欲坠的屏障，“再稍微多等一会儿……”
爆发的火焰冲上天空，挥出的拳头被轻而易举地闪开，但高高在上的发言终究是被打断了。
不愉快的神明随手点出难以匹敌的光束，试图将打扰他兴致的家伙拍飞，而纲吉，已经见过这种攻击三次了！
更快的、更强劲的火焰作为推动……
虽然闪躲得很狼狈，虽然发出攻击的人根本没有认真，但终究是闪过了！
“我要！在这里打倒你！”
仿佛是在辉映他此刻的想法一样，不仅仅是他的戒指，连带屏障之外的守护者们手上的戒指都跟着闪耀出光芒来。
于是来自纵向时间轴上的声音传了出来，来自最初被选中的那位——
【我赞成你的想法，十世。】
【所以，我要解开枷锁了。】
光芒中变化了形态的戒指上涌起了更多的火焰，如同倒影幻置的金发人影因而浮悬与那只握紧的拳套轻轻碰拳，引发了更加剧烈的火焰反应。
如同另一个‘白兰’为白兰带来了无尽平行世界中的‘自己’那样，过去流淌过的时间开始层层加叠。
这样的景象白兰见过，是的，他当然见过，这样对决的结局他是抵达过的。
正面对决时，单独一个他敌不过沢田纲吉的决心，无论哪一次都是，但是现在‘全部’的他又怎么样呢？
游戏，就是要势均力敌才对啊！
这样的时刻，一切都无需多言，聚集全部的力量，击破！
白兰身上灿亮的白光融化成一团混杂了漆黑的混沌，而另一头则是火焰输出到了前所未有地步的纲吉。
两方交汇的力量甚至直接冲破了那层坚固的障壁，将黏稠的阴影也一并贯穿出圆形的孔洞，焦黑的土地自两人交战的位置向着原本站着白兰的方向蔓延出去，贯穿场地中的无数大楼。
那烟雾中心，只剩一人站立。
“十代目！是十代目赢了！”
伴随少年们激动的声音，曾经包裹屏障的阴影突然涌动起来，他已经失却了身躯，能够在瞬息间抵达世界的境界线边缘，脱离这个坐标，脱离这个世界，但……
还是晚了。
此时世界仅存一个，并且大半的彩虹之子，玛雷戒指的大空和守护者已经死在了十年后的时间点，虽然他们仍活在十年前这个事实令屏障没有消失，但这股屏蔽祂视线的力量仍然衰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于是祂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投注而下，自然而然地连接了祂所制造的肢足。
甚至连逃离的念头都没有转完，祂已经全然支配了他。
于是漆黑的阴影散碎着、砸落在地上，动弹不得。
【信息检索中】
要彻底删除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不能让祂检索到，然后……然后……从这里离开，不能让祂接触到这里…违规的信息流……
或许是因为那虚弱的屏障还在运转，阴影还留下了一丝拼死运转的余地，由信息构建的大片阴影凭空溃散消失，但这些徒劳的动作却又怎么赶得上一位神明？
【检索完成，确定当前个体为违规注销的清扫者试做型，确定个体登录的坐标点世界已违规，且有过一次违规记录。】
【判断……二级判断……】
【判断进入违规考察流程。】
【指令确认，对坐标点进行十日考核，失败后进入清扫回收流程。】
不过是被强行链接的碎片对祂的指令根本无从抗拒，本来试图崩溃自身的阴影于瞬息间重塑为人形，曾经流淌在身躯之外，不愿意抛弃的那些关于纲吉的、被规则烧灼为阴影的信息消泯当场，显露出其中沙砾般的质感……正是纲吉于记忆中见过的成年无咎。
那些散碎在他身躯之外的沙砾信息漂浮着，瞬息间令他周身的所有实物全数清空，陷落出一个完全为无的空洞。
而这一切就发生在少年们欢呼的尾音都没能完全落下的时刻。
他们还未能从这一切变故中回神，如同山脉一样铺天盖地的火焰就压倒过来，目标正是如同沙砾一样的人型！
“纳兹！”
哪怕尚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哪怕力气几乎都被之前的一发攻击抽空，下一刻就要昏睡过去，但纲吉还是聚集起了最后的火焰，带着自己变化为斗篷的匣兵器站在了完全没有闪躲的人面前，试图为他抵挡这一击恐怕根本抵挡不下来的火焰。
他一动，他身边的人自然而然动了起来，他们围拢在纲吉的周围，以自己微薄的力量试图对抗这股近乎让人一见就会挫败的攻击。
里包恩试图用踹的方式，将那些冲动的少年们踹出火焰的攻击范围，但他刚刚开始动作，攻击就已经到了。
他们所做的一切尝试都如此微小，轻易被巨量的火焰吞没，但在那之前，一直静默的沙砾人型终于动了。
伴随着他微微抬头，那些纷飞的信息沙砾立刻席卷了在场的所有人，将他们完全淹没其中，随即巨量的火焰将所有人吞没下去。
——但是，那些沙砾并不仅仅只是保护！
在隔绝火焰攻击的同时，被其包裹住的存在也开始逐渐虚化，产生溶解的错觉。
不，并不是错觉。
保护与毁灭是同时被执行的两条相斥指令。
就连执行指令的碎片们都意识到了这点，所以他/他们反卷着外壳燃烧的火焰，将那些攻击性的火焰卷在中心，随后将他所包裹的一众人全数甩了出去。
伴随着这个动作的是，猛烈的爆炸。
在爆炸的烟尘散去后，被甩出去的众人只能看见一个穿着松散和服的眼镜男人凭空悬浮在一众沙砾面前，仅仅只是挥手，之前那种令人畏惧的攻击就再度降临，将根本不闪避的沙砾全数覆盖。
“！”
没等纲吉返回战场，被火焰和沙尘覆盖的地方瞬息间凝滞不动，紧接着无声息地空洞出现了，沙砾所及的范围内，除火焰之外的东西全部消失，因空洞而生的巨大吸力将半空中的陌生和服男人瞬间拽入中心。
在那里等待他的是笔直刺来的掌尖。
好在火焰是没有被‘消除’的。
那些依然在沙砾上燃烧的火焰在这瞬间炸裂开，将那个陌生男人炸飞出沙砾的笼罩范围，但也因此消耗殆尽。
纲吉望着那边的战场，完全陷入混乱。
“等……等等！到底发生什么……”
无咎突然变得奇怪，而且有个陌生的男人突然开始攻击他！
他试图支撑起自己脱力的身躯，试图加入那个一看就不是他所能涉及的战场，但突如其来的声音却阻止了他。
“现在不要靠近比较好呢，纲吉君。”
声音并不来自他周围的朋友们，而是来自稍远的地方，逐渐靠近。
纲吉还没来得及将目光从无咎的身上移开，就听见身边的狱寺用超乎寻常的音量喊出了那个绝不可能的名字，“白兰？！”
惊愕回头下，纲吉刚好看到那个比他们见过的白兰更年轻、身形也要矮小一些的人一步接一步地走到了他们面前，面对戒备的一众人露出那份恶质的笑容。
“哟~诸君。”
“你不是应该已经……”狱寺的话还没说完，山本却突然回答了他，“是十年前的白兰吧，就像现在的我们一样。”
“正解。”
白兰在差不多的位置停住脚步，稍微错开前面的人，看向被众人簇拥着的纲吉，“对于没有百分百把握的事情，准备后手很正常吧？”
“你这混蛋，现在又想来做什么？！”
面对白兰，狱寺毫不犹疑地将匣兵器对准了他，随时准备好攻击，但白兰却完全没有理会他，只是仍然望着那位打败了自己的‘胜利者’，继续开口，“不必担心，目前是什么都不想做的状态。”
“这场战斗，无论你们是赢或是输，都一样。”
“你这是什么意思？！”
“在那个‘人’存在于此的情况下，只要最后的73持有者死去其中之一，那层虚假的壳自然就会失去效力了，也就是说现在的状况是一开始就预定好的结果。”
“你说什么？！”
纲吉按住暴怒的狱寺，忍不住向着对面的‘少年’发问，“等等，那现在到底发生了……发生了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世界末日的进行时吧。”
白兰听见纲吉的发问，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正在战斗的是无论之前什么样，只要接收到指令就一定会执行的毁灭者和这个虚假游乐场的庇护者，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的胜负结果将会决定……这个世界的未来。”
纲吉注视着那双紫兰色的瞳孔，莫名读出了其中的意味——我已经厌倦了这个游戏场，既然如此，毁灭和抛弃也是我的自由。
已经什么都不用多说了。
纲吉拍了拍狱寺和山本的肩膀，对着他们摇了摇头，随后再度将视线转移到了战场的正中央。
那里已经出现了数个除了火焰以外什么都不存在的空洞，而和服男子正在其中穿梭和攻击。
明明之前还如此笃定那里的人就是无咎，但现在看着那些漫无目的飘散的、仿佛根本没有蕴含任何情感的沙砾，纲吉突然感觉到了陌生。
他只见过那样无机质的无咎一次，在那个共通的记忆里。
那个无咎，毫无犹豫地消除了那个男人。
那些因交谈、因接触而紧张的无咎；努力表现出温柔与镇定，但还是格外不靠谱的无咎；认认真真将他护在身后，说出‘不想要伤害’的无咎；因为害怕伤害而不停考虑离开，连道别都格外笨拙的无咎……
就像是从未真正存在过一样。
……存在于那里的，只是不停吞没一切，制造出空洞的……
……！
不对！不对！
沙砾的位置几乎没有变化，没有任何移动和攻击的迹象。
那些恐怖的空洞，是受到攻击之后被动产生的反应。
所以……所以……
纲吉下意识朝着战场狂奔了几步，却被身边的人同时拉住。
“不行！太危险了，十代目！” “阿纲！”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我也觉得现在不是什么好的时机。”
“不，我觉得可以的！无咎现在，应该还可以对话！”
狱寺按住纲吉的肩膀，将他的注意力从战场的方向拉开，“但是！十代目……”
他本想对自己最重要的首领说些什么，却又被那双眼睛震在当场，所有的劝说都消泯在咽喉中，变成了最庄重的宣誓，“请让我追随你到天涯海角！十代目！”
“诶，不行，那样的话……”
“身为左右手，绝对不能抛下自己的首领吧！”
“说起来也是呢，我同意狱寺的话。”
“虽然我觉得这里应该极限地阻止你们，但放手去做吧！你可是我看好的家伙！”
“哼！”
“不许丢下蓝波！我也要一起！”
“那个白兰所说的可不是谎话，要去面对那样的敌人等同于送死。”六道骸稍微挥舞了一下手中的三叉戟，“但像你这样天真的家伙必定不会选择转身逃跑吧？我可不希望自己最后支配的是个毁灭的世界，这里就暂且帮助你吧，彭格列。”
“如果骸大人这么说的话……而且，我也想帮助boss……”
所有人都没有独自离开，反而围拢到纲吉身边，当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自己的时候，原本的冲动顺便变成了迟疑，“可是我还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
在年轻人们聚集起来对话的时刻，里包恩看着另一边混乱的战场，看着那个不知道为什么非常讨人厌的家伙逐渐落于下风。
现在很显然需要做些什么，但是听了那些话的阿纲，大概会动摇吧？
就在里包恩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听到了纲吉的回答。
“谢谢，谢谢大家愿意帮助我。”
抬眼看去，看到的不是动摇，而是少年人坚决的神情，他全然没有回避战场，而是直直盯着，不动不摇。
“我觉得，现在不去做些什么的话，会变得很糟糕，非常非常糟糕。”
“所以非常感谢。”
“无论想到什么都去做吧，我也会帮忙的。”
尤尼和京子、小春两人站在一起，牵着她们的手，认真地安慰她们，而碧洋琪则站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
“京子……小春……”
“等一下！纲吉先生你可不要说什么很抱歉把你们卷进来之类的话，说到底这种状况也不是纲吉先生你能够预料的吧！所以，纲吉先生你只管放手去做就好！小春无论何时都会支持你的！”
“嗯，我也是这样认为的，还有就是……不要太勉强自己，纲吉君已经很努力了。”
大家都是一样的。
纲吉环视周围的人，大家都一样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慌张又无措，还面对着那样恐怖的战场，但还是愿意全力支援自己……
所以才必须要去做啊！
不能让无咎恐惧的东西成为现实，要带大家回到和平的日子，所以要拼尽全力！
纲吉转向人群之外的那个人，冲他大喊：“白兰！你也来帮忙！”
“哼嗯？我又为什么要……”
“因为我觉得，你出现在我们面前应该有理由，是因为……目前的状况……”
“你没想过会变成这个样子……你没法战胜我，没法用我威胁无咎将你完好地带到你所期望的新世界，结果就是你会和世界一起毁灭，所以……你才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你研究过无咎……没错，无咎会将所有的存在信息化并带到你以为的地方，所以无论你准备了什么后手，在无咎面前也只会变成一段信息而无法生效，所以这场悬殊的73对决是你刻意促成的……”
话说到这里，白兰脸上的笑意终于消失了，他慢慢走了过来，透过一群紧张的家伙，盯着人群中心的纲吉。
“那么你想做什么，又能做到什么呢？沢田纲吉君？”
纲吉被白兰问得一愣，之前的气势被打断，顿时有些无措地挠了挠脸颊，“首先要靠近，用之前我们三人制造出的那个火焰壳靠近过去……唤醒无咎，然后……然后……”
“我纠正你一点，沢田纲吉君。”
白兰弯腰对上纲吉的眼睛，“那个家伙一直都醒着，不存在唤醒一说。”
“那为什么……”
“我不是一开始就告诉过你吗？他是指令的机器，全身心都为指令而生，对指令无从违抗。”
白兰用一如既往轻浮的声音强调着这个事实，试图在对面的小鬼脸上看见动摇。
可是，什么都没有。
“好吧，对，你对他来说是特别的。”
白兰站起身，又恢复了那种轻松的笑意，“但是想要叫他抵抗那种与生俱来的本能仍然没有可能，除非……”
“除非什么？”
“切断。”白兰对纲吉摊开了手掌，轮序立起手指，“唯有将手指或者手臂完全从身躯上砍下来，才能脱离‘脑’的控制不是吗？”
“但正如你我所知道，他是信息的生物，如果他不配合，我们能切割到的不过是无用的信息。”
“所以这里到你登场的时候了，沢田纲吉君。”
说这些话的时候，白兰的神情一如往常，就像话中的这些实验，他已经尝试过不止一次。
但是这些实验没有用，任何活着的生物都会产生无穷无尽的废物信息，而这些信息都可以被怪物吞下，当做无意识的盔甲。
切割不到核心就毫无用处。
“那家伙可能是唯一有‘避免毁灭’方法的家伙，但他无法在指令之下‘开口’，让他把能够传达的信息聚集在一起，然后切割下来，是我们唯一的胜机。”
“等等，十代目，白兰这家伙根本就不可信，他肯定还在想别的什么阴谋！”
虽然是这样叫喊着，狱寺却并没有否认‘切割’这个方案。
他不是愚笨的人，更何况为了令自己的首领重新露出笑容，在那七天中，他、不，是他们和十代目聊了很多关于温无咎的事情，那家伙有时候甚至还会在旁边默不作声地听着，纠正一些误解的地方。
正因如此，他比谁都更快明白，温无咎对自己没有任何信心，他抵抗不了指令。
一如眼前一切！
所以，切割确实是可行方案。
其他的，但凡是在思考的人，没有说话的人，一定也这么认为，就像他身旁这个握紧了剑柄的肩胛骨混蛋一样！
可是，这要叫十代目怎么办！
狱寺瞪着那个笑得不怀好意地家伙，“总之……”
“但是叫我帮忙的人，可是你的十代目？”白兰看着对面那一群人，“真的什么都不做吗？沢田纲吉君？”
“……”
就在纲吉低下头握紧拳头的时候，远处的爆炸突然由远及近地响起来，最终外衫近乎全碎，圆框眼睛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的和服男人逆向撞到了他们面前。
他身上所有的灼伤，全都来自——自己。
为了逃离怪物重新聚拢的流沙。
在刚才这群人聊天的时候，他已经尝试了数种杀死对方的办法，但很显然，哪一种都没有生效。
就像白兰所说，作为能够吞没信息的生物，在活着的世界上，有太多的‘盔甲’，指望一次性的攻击将他消灭近乎天方夜谭，所以他试着在各种各样的地方留下了无法被‘消化’的火焰炸弹，一次性炸碎了怪物的所有身躯。
其结果是——
终于被炸碎的‘沙砾’平静而缓慢地开始合拢，并非主观意识的攻击，只是在重新聚集，这些沙砾可谓是‘盔甲’之下的真身，但哪怕他放出最巨量的火焰也无法确定自己到底消融了多少，而不断聚集的沙砾却已经将他整个人包裹进去，一层层转化为最基础的信息。
除了火焰。
到了这种时候，不得不承认，和上一位不同，他对这一位，毫无办法。
唯一的办法……
他抬头望向不远处正笑着走过来的人，看着对方抬起手和自己打招呼。
“呀，好久不见~”淡色的眼瞳转动着对上来，“管理者大人。”
在白兰身后，一群少年人也正在靠近，不过少年人们的眼瞳显然要纯粹更多，担忧占据了大半。
更远处爆炸的烟尘散去，聚合完毕的沙砾怪物并没有追击，他只是就那样停驻下来，一动不动，恍如死物。
除了它身周的空洞悄无声息地扩张。
伽卡菲斯收回眺望的视线，转向离自己最近的‘少年’。
“你说的办法。”
“别太心急，我这不是正在劝说关键人物吗？”白兰笑着走到他面前停下，突然像是觉得十分有趣一样笑出了声，“这样啊，这个状况…你后悔了，管理者大人~”
两个人相识的景象自然而然引起了警惕，于是站在山本武肩膀上的里包恩第一个跳了下来，挡在了少年与那两个危险的家伙中间，重复了一下白兰口中戏谑的称呼。
“管理者大人？”
虽然是无表情的脸，却明晃晃显出了疑惑的意味。
“这里好像确实需要解释，”白兰看着目前的局势，自然地从伽卡菲斯身边退开两步，“毕竟这位管理者大人可没有太多解释的心情呢。”
“简单来说，通常情况下73维持着稳定，这种情况下平行世界的数量会指数级增殖，但无限扩张的世界等同于溃散和癌变，所以需要定期的削减，这也是我会被选中的理由，但是因为想要排除掉‘某个恐怖事物’，所以这位对我的行为稍微进行了放纵和引导，我们之间只是这样的关系而已。”
虽然白兰说得简单随意，但联想到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另一边少年们就很难对这位‘引导和放纵白兰’的家伙升腾起什么好感，而从白兰称呼中意识到什么的里包恩则已经拉下了帽檐。
对白兰的话做出反应的不仅仅是这一边的人，还有掸去了身上灼伤站起来的伽卡菲斯。
注意到视线的白兰笑起来，低声提醒，“切割的方法……”
不敢正面对抗的管理者手上当然不会有什么方法，所有对抗的方法都来自于他在无数平行世界的试验。
里包恩手中的列恩已经变化出了攻击的形态，但他终究没有动，并且很快注意到身后弟子不易察觉的战栗，于是果断出声，将弟子从无法抑制的混乱思绪中唤醒。
“阿纲。”
“是，现在可不是发呆和闲谈的时候，沢田纲吉君~”局面已经再度被自己所掌握，白兰当然不可能把主动权让出去，所以他抬起手，指引着纲吉的视线转向死寂的怪物，“他还在等你。”
“停滞，可不会毫无代价。”
“你说，在你无法行动的时候，那位无咎先生会不会正在想办法……”崩解自身，所以才会被攻击时近乎一动不动。
“白兰！”
里包恩打断了白兰的诱导，漆黑的眼中毫无情绪。
“好好，我不说了。”白兰举双手投降，“要好好考虑，沢田纲吉君~”
纲吉其实没太听清白兰说了什么，他只是看着远处的人，唐突地记起——无咎同意他们一起参加choice战的前提是，要在训练中击败他。
他最后没能攻击的时候，无咎看了他很久，沉默了很久。
无端的尖锐嗡鸣突然从耳道穿入，直接刺进大脑诱发针刺般地疼痛。
“我要……先过去看看……”
这次没有人阻拦他，只是那些跟随他，等待他做出判断的人跟着他靠近了过来。
他们靠得很近很近，但沙砾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纲吉试图呼唤那个熟悉的名字，但声音却嘶哑得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但浮动气流传递出的信息已经被捕捉到了。
于是，人型的沙砾抬起了头。
完全透明的沙砾人型【注视】着气流传来的方向，依旧沉默，停顿了数十秒之后，他抬起了手。
微微散发荧光的沙砾在他掌间汇聚成球，随后被他……
随手抛了过来。
浮游歪斜如同蒲公英般的沙球滚落过来，触地的瞬间在落点吞出了直径200的圆型空洞，令靠近过来的众人一同跌落下去。
凡所接触，皆化虚无。
是攻击。
纲吉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只是下意识地催动火焰去接住和自己一同下落的朋友们，让他们能够平稳落地，就是在这个时候白兰和那个陌生人靠近了，他听到声音。
“排布有序整齐，是有核心碎片控制的有效信息！他【听】到了，但是必须以攻击的方式才能把信息递过来。”
“沢田纲吉君，尤尼也是，把握机会，点燃。”
白兰没有说什么点燃什么，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
点燃……73的基石。
周围的一切仿佛在快速抽离失色，但暖色的火焰还是在戒指上燃烧起来。
选择……choice……
“接下来就是管理者大人的工作了，让世界从此刻的基点平行创生，记得，要将被丢出来的信息完好地包裹进去啊~”
从纲吉的视角，他看不见空洞外的白兰和陌生人做了什么，他只是唐突地想起……
【世界和世界之间的距离遥远到阿纲你没法想象，比星系更远，哪怕拥有在世界之间旅行的能力，如果没有正确的坐标，基本上无法抵达正确的‘层’，更不可能进入到世界之内。】
明明什么都没有传进耳内，但他却莫名听到了一瞬崩断的声音，随后他看见滚动的沙球顿住了，下一刻长出了密密麻麻的眼睛和嘴。
“…啊……啊……啊！外貌模组，外貌模组……”
小小的沙球欢快地跳动着，落地瞬间迅速化成了婴儿体型的，如同无咎幼年体似地人型，兴高采烈地向他扑来，像虚影一样穿过了所有戒备的人，随后准确无误地搂住了他的脖颈，用柔软温热的脸颊贴着他的右脸，像是什么小动物一样蹭来蹭去。
“终于见到阿纲了！我好开心！”
纲吉愣在原地，想要叫就在嘴边的名字，却发不出来声音……
他觉得，这不是……
“以不同的碎片为核心构建出来的人格有所差异对我们来说是很正常的事情。”
小小的婴儿就像是听到了他的疑问一样，仍然保持着抱住不撒手的姿势，用轻巧又活泼的声音给他解释起来，“不过最开始知晓你的碎片是他，所以大家都同意以他为核心构建而已，这次要传话，我可是第一个举手报名的呢！我最喜欢阿纲了！”
“那个……”
“叫我无咎就好了呀，我也是无咎的！”
“……嗯，无…咎，那边的你……”
“他目前指令冲突了，所以很难反应啦，以第一档指令的强度来说，不去动他就不会有事。”
活泼的孩子环着他的脖颈窜到了另一边的肩膀上，这次终于不再贴着他的脸颊，反而错开了一点点距离，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但是我们时间不多，阿纲。”
“十天后，第二档指令就会生效了。”
“审查和毁灭的指令强度，可没法相提并论。”
明明白兰已经说过了，但纲吉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审查和……毁灭是……什么意思……”
“祂规定的流程，正常不合规世界有半年到五年的审查期，视潜力而定，在审查中蜕变或击杀审查者则结束审查期，转为合格世界，但是经受过一次审查，且严重违规的世界，审查期减少为十天，如果十天内无法合格或击杀审查者则转入毁灭流程，毁灭流程中，世界将不会再有新的机会，哪怕你们击溃了我，也会有别的清扫者到来。”
“我们是灭世的魔王，这点很早之前我就同你说过了。”
和迟疑的、笨拙的碎片不同，同样为‘无咎’的碎片更加直白，直白地表露喜欢，直白地诉说现状，直白到比任何刀刃更锐利。
他不是不懂得人心，只是……
他用小小的手揉着手边柔软地棕发，浅浅地抚摸棕发下的脑袋，语气终于柔和下来。
“但是也有好消息。”
“虽然白兰胡搞乱搞了一番，但这个世界，其实已经是距离合格最近的一次了。”
“祂的评判标准很简单，对本源力量的普及程度，还有利用效率的高低，至于蜕变就是更高一层的要求了，不在及格线的考察范围内。”
“平行世界高低不齐的状态其实拖累了水平值，而在这个仅剩的世界中，白兰引导了匣兵器的诞生，又创造了大量的火焰军团，实际战力且不提，普及程度和利用效率一定增加了。”
“虽然十天的时间仍然很紧张，但说不定有机会。”
【无咎】扬起头，看向空洞外，“两位也听到了？特别是那个白发小鬼。”
“难道说还要合作下去吗？！”狱寺三两步冲过来，将讨厌的家伙从十代目的肩膀上抱了起来，“话说你这个样子还叫别人小鬼也太奇怪了！”
他抱起的动作没能做完，已经被手上的小人咬了手指，吃痛松手的时候，小人已经跳到了纲吉胸前，牢牢扒住了。
“什么叫做这个样子，只是选了外貌模组里的幼年体而已！还不是怕成年体让你们误以为我有攻击性，然后攻击上来！”
“比起这个，倒觉得你只是更想用这个样子和阿纲撒娇。”
山本抱着时雨金时笑起来。
周围人虽然没说话，但表情上看得出莱，他们也和山本一个想法。
“性格，真的很不同。”
“虽然是同个人，但我们可是不同的碎片！这点可不要误会。”
不止来自不同的灵魂，甚至来自不同的世界，再怎么冲刷仍然不会一模一样。
【无咎】牢牢抱着纲吉，直到对方的手下意识搂住后背托起自己，才终于笑开。
但再怎么不同，也只是散碎的碎片，仍然依赖指令，绷断了祂的指令与镣铐，剩下的行动源头仅剩一个。
尤尼跟着伽马走过来，走到抱着小婴儿无所适从的纲吉面前，她的神色有些忧虑，“所以，要增加火焰使用者的数量吗？”
“是哟，所以速成法还是要去问那个白毛小鬼。”
他仍然赖在阿纲怀里没有松手，却没有否认尤尼的说法，“在有个巨大威胁的时候或许还能稳定一时，没有的话，大概确实会混乱一阵。”
“但我们的时间不多，真的不多。”
“‘我们’能和审查的指令对抗，是因为审查并不是‘我们’被创造的目的，充其量是赶鸭子上架，但毁灭可不是。”
“毁灭是制造的初始，是一开始就编写好的本能。”
白兰和伽卡菲斯也进入了空洞，站到了他们的周围。
“速成法吗？那其实是我研究对付你的一点副产物，能够点燃你身躯的射线对其他人同样有效，能够让普通人以超越正常数倍的速度感知到火焰并使用。”白兰躬了躬身，“当然，只要严格控制时间，对普通人无害，需要增产的话乐意效劳。”
根本不用怀疑这些话中究竟掺杂了多少恶心人的成分，但是纲吉没有理会白兰，他只是像抱着里包恩或者蓝波那样抱着怀里的人，努力克服自己一直没有停下来的发抖。
怀里的人很陌生，但也很熟悉。
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有山脉一样庞大的火焰，他的攻击似乎没有收效甚微……但是却不像十年后火箭筒的弹药，一瞬间就被转化为信息，被无咎所吸收，火焰一直寂静燃烧，直到力量耗尽……
“这个提议……是因为，毁灭你的火焰量还远远不够吗？”纲吉抱着怀里的孩子，臂弯收拢，血液鼓噪，“无咎？”
扒住他的小孩子没有任何的异动，并不像他所认识的那个人一样动摇，只是认真地抱着他，像是想要钻进去一样用力，“我是不会说谎的，阿纲。”
“我的机能没有向着生物的方向完善……”
“不会说谎，只是会隐瞒。”
纲吉的颤抖停止了，“但是我相信你，所以，我会努力去做的，不会在这里让步。”
“因为我停在这里的话，因为我放弃做出自己的决定的话，等于把无咎你放弃给了白兰和那边的管理人，让他们可以按自己的想法决定一切。”
“不管无咎你是怎么考虑的，我会坚持自己的想法做到最后。”
……
虽然最开始只是想要在黑手党中增加人数，但因为某个赖在纲吉身上根本不下来的家伙说人数完全不够，最后将范围扩大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
为了不引起恐慌，这个过程聚集了近乎所有的幻术师包括听从伽卡菲斯的切尔贝罗们，将幻术混合在射线的装置中，让学会驾驭火焰的人误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奇异的梦，虽然到了危急关头，这薄弱的幻术大概就会失效，但总不会立刻引发混乱。
各式各样，拥有火焰和戒指的怪人被他们从世界各地挖出来，甚至还见到了从彭格列一代的雾守。
纵使那位斯佩多对纲吉这样的继承人百般不爽，但若世界毁灭，彭格列当然不可能独存，此刻亦不是争论的时刻，所以他勉勉强强选择了帮忙。
听上去好像游刃有余，但实际上他们不知道发动了多少人，知晓真相的，不知真相的，混乱到极致，因为将装置放在了人流量更大的公共空间，时间又紧张，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去统计究竟唤醒了多少人。
但无论唤醒了多少人，无论让多少人学会了驾驭火焰，由神明裁决的‘合格’一直未有到来。
知晓真相的人逐渐聚集回了一动不动的砂砾怪物身旁，做好了在第二指令开始之前抢先分割，然后逐步击溃审查官的准备。
毕竟杀死审查者，也能让一切重回正轨，一如这个世界遭遇的第一次。
但能点燃基石的人，却仍缺一角。
不是临阵脱逃，只是仍在努力。
哪怕最终可能徒劳无功……哪怕如伽卡菲斯、斯佩多那样的人已经试图将他带回此处的战场。
第十日，清晨。
奇迹仍未发生。
一直赖在纲吉身上的孩童松开了他，化成了少年的容貌。
那幅面庞，比第一次见到的无咎年幼少许，更像是他的同龄人。
“切割的方法很有效。”
少年站在他的对面，浅浅微笑，“完全绷断了我们的联系。”
“阿纲，你知道这象征着什么吗？”
“象征着从切割那一刻起，我和‘我们’已经不再是同个个体了。”
“所以在落地的那一瞬间我在想……”
对面的少年仍然在笑，甚至笑得愈发灿烂了，“就算‘我们’作为必然要死去的魔王消失了，我一定还可以留下来，陪在你身边。”
“但从船上扳断留下来的木板终究不是船，你想要的也不是我。”
“所以我会去做最后一次努力。”
“见证你们努力的人是我，见证此世变化的人是我……与你一起行走的人是我！”
“所有的信息都在我这里，这层意义上，我才是审查者，但不将信息录入祂的系统，真正的审查就无从开始。”
“所以我要走了。”
完全崩断的碎片没有重新组合回去的可能，但好在那并不是一艘真正一动不动触礁的沉船，而是可以吞噬一切信息的怪物。
“见到阿纲，我很开心。”
纲吉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没法对这个无咎说自己不是那样想的，因为缺少了一丝一毫都不是他所认识的无咎。
他没法阻止对方那么做，因为……这一点自己也想到了。
他抓住即将化沙消失的人，“……我拜托大家去往各地为我统合信息……”
“我们一起去吧？无咎那里。”
自己的表情肯定很难看，所以对面的少年才会用非常奇怪的眼神看他。
“他是个坏家伙。”少年第一次没有用【我们】这个说法，让纲吉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人是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无咎，“只要有机会，他真的会吞掉你，事实上他真的做过很多次，连我这里都有信息逸散过来。”
“这个状况下，不要靠近他，他不是人类，思维连贯对他来说很困难，他的意志薄弱得要死，在指令冲突的时候天知道会做什么。”
少年模样的无咎认真地说‘自己’的坏话，有点儿好笑。
“我也不是什么好家伙，因为我也……”
“我不是要去送死，也没有那么多的勇气。”纲吉阻止对方继续说下去，“我从与大家相遇开始，就觉得自己能够诞生在这个世界上，能和大家相遇真是太好了。”
“所以我认为，诞生了，就要好好活下去，你……你们都是。”
“一个人的能力和勇气不够的话就两个人。”他牵住了面前的手，带着他往前走，“两个人也不够的话就三个人、四个人……大家会尽量统合好信息之后赶过来，将信息交给无咎你们。”
如果是那个笨蛋的‘他’的话，被纲吉这么一说，一定会什么都讲不出来了吧？但他们并不相同。
“如果这样也不行呢？”
交叠的手掌在一瞬间收紧，只这一个动作他就已经心生悔意，“……对不起。”
听到他道歉的人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我想先把能给无咎的都给无咎，然后努力到最后。”
“所以我们一起去吧。”
话到了这里，话语已然无力，所以只有牵手的少年一同跨入层层叠叠的包围圈，走向了依然不动的沙砾人型。
其实只要凑近，很容易能够看出，曾经还能维持住一动不动的沙砾已经开始躁动起来，它们缓慢向外浮动，在到达一个极限之后又被中心的人收束回去，似乎象征了某种力量天平的倾斜。
虽然牵手并肩，但【无咎】还是比纲吉更快一步，跨入其中。
迫近的风，跨入感知范围的一切当然都可以算作信息，涌入的信息瞬间吸引了所有的沙砾，当沙砾浅浅覆盖上一层的时候，‘迈步跨入’这件事瞬间消失，让抢先一步的‘人’愣在当场，甚至因为动作的惯性，险些向前扑倒。
但是与他牵手的人坚定地拉住了他，毫无迟疑地跨步进来。
消失……
所谓消失是连自己都无法察觉到究竟失去了什么的东西，但活着的生物并非一成不变，就算失去了也会疑惑——自己究竟是站在哪里？又究竟是为什么身处此处？
于是感觉到身旁的人，看见面前的人就会记起来。
无咎。
随着信息流入，祂的审查，祂的判断就开始了。
可是不够！远远不够！
信息的怪物已经竭尽全力控制自己吞吃的速度，但对于绝无防备全心全意向自己袒露的信息源，控制亦有极限，但在他真正触及到危险的限度之前，那位婴儿的教师一如往常那样落到了学生的肩膀上。
他跳上来，随后平静落座。
紧跟着是绝不会放任首领一人的狱寺跨了进来，紧紧贴在纲吉的右手边。
没过多久，担着时雨金时的山本也将手搭了过来……然后是拽着拐子将人一起拽进来的了平。
蓝波并不在计划中，但被女孩子们抱在怀中的孩子吵闹的挣脱出去，在误打误撞的粉色烟幕之后变成了说着好麻烦的少年，最终迟疑而缓慢地靠近了危险的中心。
瘦弱的女孩子统合了最多的信息姗姗来迟，毫无迟疑地伸出了手。
信息已然一层层‘传递’了过去。
可……奇迹未曾降临。
再拖延下去的话，就算中心的怪物仍然能控制自己，按照计算，他们恐怕也来不及在时间限制内杀死他了。
未曾靠近的人群已经紧绷起来，几乎做好了下一刻就要出手的准备，毕竟中心那一群人……已经黔驴技穷。
真是无法理解。
仍在外围的白兰观察着内部的状况，终于在信息的流动达到顶点之后敲响了耳边的来自入江正一制造的器械。
“时间差不多了，小正。”
是的，这一群人中没有入江正一，不仅仅是因为他不擅长正面的战斗，更因为他要负责的是，不能将信息透露过来的部分。
甚至这个预备的方案，连身处此时此刻的彭格列一行都瞒住了。
毕竟他们是属于传输信息的一方。
所以他们所能知的仅仅是在这时刻听到的轻柔叹息。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熟悉又陌生，尤其在这‘自我’都因怪物身上的冲突而脆弱消减的时刻，更是难以辨别。
但是辨认不出也没有关系，因为此刻的他们，更需要休息。
暖橙色的火焰在挣扎的沙砾与年少的众人之间静静燃烧，形成了一道火焰的帘幕，轻微爆发出一点能量，将太过凑近的众人拂扫出去。
粉色的烟幕因而炸开，让一切错位的归附原位。
自然，已经成年的那位首领因而现身，而显出完全形态的彭格列戒指自然落到了他的手心，被他安静戴上。
之前没有出现的六道骸也终于赶了过来。
他，或者说他们这些幻术师，在此刻，已然解除了之前的幻术。
但不出意外，局面仍然没有任何变化。
十天的时间终究还是太短了，远不足够让刚刚播下的种子立刻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所以真正的后备计划是，以此时此刻为基点，再度创生出过量的平行世界。
目的不是为了切割怪物，而是如同曾经那样混淆祂的‘视线’。
毕竟变化的种子已经播下，既然纵向的时间赶不及，那么当然只能从横向的广度上扩展了。
……这是‘作弊’，而且是已经被祂发现过一次的作弊手段。
没有人能够预料这个计划实施之后会发生什么，更保险的方法当然是杀死审查者，争取更多的时间。
但，能够让怪物俯首垂目，引颈赴死的人只有一个，只要那个人拒绝，那么谁都无法战胜那只怪物。
所以哪怕无人能够预料后果，他们也只能放任对方。
纲吉握紧拳头，微微举起拳面，让橙色的火焰在戒指上点燃，紧跟着尤尼也捧住了胸前的奶嘴，白兰亦是举起了手掌……
最终……旧时代的管理人点燃了火焰。
仅存的世界于此时延展开来，无论如何发展，以此时为原点的平行世界的发展状况绝不会劣于此。
即是混淆，也是展现未来的可能性。
所有人紧盯着人群的中心，静待着怪物的反应。
直至——
掌声从人群之外响起来。
不算热烈，甚至有些敷衍，但这里实在太安静了，以至于这样有一拍没一拍的掌声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有人回头去看，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再将注意力转回来那一刻才看见怪物身旁多出了一个人。
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人，正弯腰凑近那一圈浮动的沙砾，在注目了一会儿之后，揉着眼睛转身过来，翻动的手掌下显露出缝合了密密麻麻褐色线的眼睑。
“恭喜各位啊，合格了。”
没有人会将这样一句轻浮的话当真，更何况对面的家伙可疑到了极点，但几乎将所有人碾碎的极夜在瞬息间降临，
并不是痛苦，而是在无从感知的那一瞬间裂解成了无尽的碎屑，因而连意识也消泯，才会将一切误认为极夜。
这种感觉与信息的怪物将一切事物信息化的感觉十分相近，但等阶却截然不同。
一瞬的极夜之后，万众复位，无论是十年前，亦或是十年后，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唯有旧世界的管理者与三位被基石选中的大空隐隐感觉到，在极夜的那一瞬间，他们仿佛移动了。
用最浅显的方法来比喻的话，就像是漂浮在河流中的信标在那一瞬间消失，并被重构到了海洋之中，信标本身虽然没有变化周围的环境已经天翻地覆。
造成极夜的存在已然消失，但同那存在一起消失的还有曾经一动不动的沙砾怪物。
曾经距离那个人最近的棕发青年一时忍不住连步上前，站到了曾经的沙砾中心。
那里什么都没有，连一丝沙砾都没有留下。
眼睑上全是缝合线的陌生人像是听到了那若有若无的风声一样，微微偏头过来，“在找那位吗？”
他微微笑着，伸手按住脸颊用力崩开眼睑上的褐线，露出下面淡如琉璃的眼瞳，随后向着人群抬起了手，为身旁的青年指出了方向，“你看，他在那里。”
“他还想看你一眼。”
藏在人群中的非人者没想过会被自己的同僚指出位置，几乎下一刻就想从逃跑，但没能成功。
因为周围的人惊恐散开，因为燃起火焰降落此地的青年向他伸出了手……
“……无咎。”
不，更因为，他还是如此懦弱，如此犹豫不决，明明制造了如此多的麻烦，明明收到了返回的指令，却仍然……仍然……
仍然想要拥抱面前的人。
明明只会为他带来不幸与苦痛。
明明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才好了。
但还是……
沙砾的怪物在那瞬间裂解为无数的圆球，随后一同变成了相同长相的孩童，一个个向着落下来的青年伸出了手，以稚气的声音诉说自己的全部。
“阿纲！” “喜欢……” “喜欢阿纲！” “阿纲喜欢！”
无数漆黑的，呼唤着同个名字的孩童，异样到让人觉得惊悚，更何况是对从未见过他如此这般就长大成人的青年。
但青年没有迟疑，他用最快的步伐迈进了黑浪一样的人群中，将全力缩成一团的小黑球捧了起来。
躲得那么严实，却还偷偷摸摸看过来，迟疑犹豫却不肯离开的人，除了无咎还会有谁呢？
他将颤抖的黑球捧到了孩童们的前面，随后张开手，尽力将更多的孩童一同拥入怀中。
“我找到你了，无咎。”
只是想要回应这个拥抱，躲藏起来的非人不知觉间已经重新合为了一体，抬起了手紧紧抱住面前的人。
一贯印象中比自己矮小约莫半个脑袋的人已经完全是成年的身形，比自己还要稍高一些，可就算如此还是瘦得让人难以置信，轻得像是一阵雾气似地。
也是……自己没来得及将这个人完全喂起来，又叫他劳心费神。
“打扰一下两位。”
仍然睁着眼的人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脑袋几乎挤进两个拥抱在一起的人中间。
“嗯嗯，看起来祂的指令，真的对你失效了，之前还有指令冲突的问题，现在完全没有影响了？”
他看着被取名为‘无咎’的‘人’终于抬头看过来，很是自然地抬手打上了招呼，“嗨，知道我是谁吧？”
“前辈……不，前辈那一派的人。”
“正确，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不敢吃嘛。”他松开了扒住眼睑的手，让褐色的线弯曲着收拢回去，“前辈也是这个意思，既然离开了年幼的巢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过。”
“不用急着逃离或者折返了，你也感觉到了吧，祂与你的联结已经断开了，就像你和他。”
他指了指同样躲在人群另一边的少年‘无咎’。
“前辈要我给你带的话只有一句。”
就像是要完全复刻被嘱托的那个场景那样，他脸上轻浮的笑意不知觉间变成了‘前辈’最常见的温和模样。
“你自由了。”
“好的，温情时刻到此为止，我们搞这么麻烦可不是只为了给你一个人格，再给你一份自由的。”
温和的笑容转瞬即逝，又一次恢复到了属于他自己的表情。
“记住这个人情，需要的时候，来帮我们最后一个忙，当然那个时刻还很远，在这之前，祂大概也不会有空来找你的麻烦，安心和你的小情侣过自己的日子吧。”
说完这句话，他干脆转向了另外的方向，身影逐渐消失，唯有浅淡的声音还有些许残余，仅落在非人的外来之物耳中。
“人格构建，世界创生和世界规则升格的方法切实有效，能够削切祂的手足和权柄，计划可以全面展开……”
所谓试做型，自然不仅仅是祂的试做型。
从那场前所未有的反叛，让祂怀疑完整灵魂的可控性开始，到祂决定制造‘工具’并赋予微小权柄的决定，全都是他们为削弱祂而做的努力。
那一天，前辈当然也不是无缘故出现在那里，并和善地为清扫者试做型取下了‘无咎’这个名字，甚至连他会抵达接近废弃的退休板块也不是巧合。
他一直是受人控制的傀儡，直至……
无咎将视线从消失的人影身上收回，重新落在怀里的人身上。
直到遇见了你，我的‘时间’才开始流动。
直到那个时刻到来之前，我会在这里，一直在你身边。
（完）
作者有话说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时刻抵达之前（下）
